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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个未亡人

书名:传奇总统黎元洪 作者:韩仲义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2 字数:7382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他举目无亲、孤独落寞时,幸遇三个未亡人。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历尽艰辛,步行20多天才到达天津,迎接他们的是阳光还是阴霾?

    黎元洪一路上向农民讨红薯、生玉米、喝凉水、睡田间地头,一瘸一拐走了3天才来到大连。在大街上意外地见到老同学周光新。一个说,咳,周光新,你小子还活着?一个说,咳,黎元洪,你小子没死?这个说,阎王老儿不收我,把我赶了出来;那个说,阎王老儿正打盹儿,我偷跑回来了!两个劫后余生的难友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惹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以为他们是一对疯子。

    周光新,安徽怀远人,曾公费在美国海军学校学习,回国后又就读于天津水师学堂驾驶班,与黎元洪同期毕业,调到“广丙”号当大副(帮带)。此人生得细皮嫩肉,英俊潇洒,不管风吹日晒,皮肤总是像葱白一样,人们戏称他“浪里白条”。他生性乐观豁达,不拘小节,吹拉弹唱,吃喝玩乐搞女人样样在行,可就是不肯读书学习。每次考试前,总是临时抱佛脚,加上人缘好,作弊手段高,分数反不比用功人少。他惯常求教的是黎元洪,每次考试他想方设法与黎元洪坐在一起。

    他打量着黎元洪丢盔弃甲的样子,笑道:“老兄哎,你怎么如此狼狈?像个出土文物!”

    黎元洪叹道:“唉,一言难尽。走,找个小酒馆儿,咱哥儿俩边喝边谈。”

    周光新说:“好,正中下怀。”

    二人在街口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几盘酒菜,两壶酒,边吃边谈。黎元洪将自己的遭遇简述一遍。然后问:“贤弟,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周光新一脸玩世不恭相,说:“我那匹连咳带喘的‘老驽马’,自然没法跟你的广甲号比,但丁军门对我们特别关照,给我们配上‘平元号’闻风瞭哨担任助攻,也就是‘打飞锤’。孰料,日舰欺软怕硬,专打弱舰。开战不久,距我最近的‘超勇号’中弹焚毁。这时,‘广丙’‘平远’,还有‘左一’‘福龙’两艘鱼雷艇投入战斗。别看我的老驽马不起眼儿,还真给哥儿们作脸,砰砰几炮,竟把日本主舰‘西京丸’击中起火。你知道谁在上面?怕你做梦也想不到——海军中将、军令部长桦山资纪!‘福龙号’见它起火,赶紧发射两枚鱼雷,嘿,可惜打偏了,‘西京丸’歪歪扭扭地跑了!哈哈,听说丁老爷子很满意,要给我们请功呢!这叫歪打正着。”

    黎元洪素知这小子好吹牛冒泡,说话颇多水分,但人家毕竟没有像他这样如此狼狈。黎元洪的脸火辣辣的,心里像打碎五味瓶,说不清啥滋味。他把话题引开,问:“你来大连干什么?”

    周光新说:“我的船体受伤,来大连船坞修理。小毛病,三五天即可返航威海。你老兄有何贵干?”

    黎元洪喝了一杯闷酒,怏怏地说:“唉,败军之将更复何求?我的老窝儿让人家端了,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我想跟头头说说回舰队服役。”

    周光新急赤白脸地说:“败军之将?扯淡!这怨我们吗?不是贪污腐败,层层盘剥、克扣我们的军费,他妈的能有今天吗?我还冤呢!”

    黎元洪知道他口无遮拦,怪话连篇,下面不定说出什么脏话来,赶忙瞅瞅四周,端起酒杯说:“兄弟,喝酒喝酒。”黎元洪一向小心谨慎,胆小怕事。

    周光新嘎吱嘎吱嚼着鸡肋说:“我看你老兄是糊涂了,这里哪是管咱们的地方?你得去旅顺口,那里有北洋沿海水陆营务处,专管陆海军事宜,龚照玙在那里当会办,隶属天津前敌营务处周馥大人管辖。周大人当过我们的总办,对你又十分器重,龚照玙那狗娘养的不答应,你就去天津直接找周大人。”

    “我担心败逃之人,当权者会见责于我呀。”

    “呸,丧权辱国者大有人在,我辈区区小人物何罪之有?况且上有管带、大车(轮机部最高长官,比船长低半级,比大副高半级,船上二号人物)、帮带,哪里就轮到你?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似仁兄这般技艺之人,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贤弟如此说,愚兄放点心了。我这就走。”黎元洪叫小二准备结账。

    “慢!”周光新看着黎元洪捉襟见肘的寒酸相,扑地笑出声来,“阁下就这样去?人家还以为你穿了一身死人皮冒充呢。”

    黎元洪左右看看自己的尊容也笑了。周光新说:“这样吧,今晚你跟我在小旅馆住一夜,我那里还有一身行头,你洗澡理发刮胡子,好好睡一觉儿,明天一早上路如何?”

    黎元洪十分感动,拱手道:“贤弟的深情厚谊,定当后报!”

    周光新不以为然地说:“行了,等你发迹了,别忘了小弟就行了。掌柜的,结账!”

    次日天破晓,黎元洪穿戴整齐上路了。黎元洪从小吃苦耐劳,长大后摸爬滚打,练就一副好身板,最能吃得下苦,受得住累。当年,他在天津上学时,从天津到北塘百八十里,每逢假期他都是步行往返,从来不舍得花钱坐骡马大车。今天这点路不算什么,傍晚酉时便来到旅顺。还是舍不得花钱住店,在招商局码头长椅上胡乱将就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北洋沿海水陆营务处衙门等候。

    虽然离大人们点卯还有两个时辰,但衙门口外聚集了几十名海军官兵。他们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蓬头垢面,有的包着绷带、吊着胳膊、架着双拐。黎元洪一打听方知,都是黄海战役下来的残兵败将,都是来求职的。有的泣诉战友牺牲的悲惨,有的述说海上漂泊之苦,有的讲述战争之惨烈,有的痛斥叛官之卑劣。黎元洪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只是黙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突然,身旁有人惊疑地说:“哎,黎大人?哈哈,真是您呀,在这儿见到您,我太高兴啦!”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同舰把总姚永祥。

    这人二十六七岁,身材细高,一张瓦刀脸,眼距窄,鼻根细,鼻子像一只悬吊的苦胆,但眼晴却十分灵活,像安了轴承。父亲常对他说,这种尖嘴猴腮的人大多心术不正,少和他们来往。不知父亲是出于经验之谈还是臆测。不过,一个举目无亲的落难者,见到同病相怜的难友,毕竟是一件高兴的事。因此,二人见面十分高兴,拉着手又说又笑。他们各自诉说着不幸遭遇,问了其他人的情况,说得非常热络。姚永祥为同一目的而来,二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到了卯时——衙门的上班时间。这时,大厅里人越聚越多,有百八十人。

    一乘二人小轿颤悠悠地朝营务处走来,左右跟着4个扛洋枪的兵勇。有的人已经来过几次,知道这是会办龚照玙的轿子,于是有人说,拦住他,让他答应我们的要求!大家呼啦啦迎上去,不约而同地喊:“大人留步,小的有话讲!”大家冲过去跪下来挡住去路。

    轿子被迫停下来,门帘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留着三绺胡须的脸,尖声尖气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大个军官说:“俺们是北洋水师官兵,是黄海战役的幸存者,俺们要求复职,为国尽忠,请大人恩准!”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请大人恩准!恩准!”

    龚照玙打着官腔说:“尔今,尚未接到李中堂李大人的明示,等在下请示李大人后方能定夺。你们先回家听信儿吧,起轿!”

    人们怔住了,因为没有思想准备。少顷,他们又七嘴八舌地嚷道:

    “大人,可怜我们吧,几天没吃饭了!”

    “我们是南方人,路途遥远,回不去呀!”

    “我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哪!”人们哭着,叫着。

    “不行!”龚照玙说,“尔今大战当头,千头万绪,谁有时间管你们的闲事?都滚,滚,谁再胡闹给我抓起来!”

    那些狗仗人势的兵弁,挥起枪托驱赶人群,枪口对准溃兵,掩护小轿前呼后拥进了衙门。人们叫骂着,叹息着散去。

    “姚老弟,你打算去哪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元洪,无精打彩地问。

    “小的已经无路可走,请大人指点迷津。”姚永祥茫然道。

    “我想去天津前敌营务处碰碰运气,你如愿意可以同往。”

    “哎呀大人,如此甚好,甚好!”

    “走吧,我们到招商码头看看有没有去天津的客轮?”

    说着,二人重新拾希望,大步流星向航运码头走去。他们离票房尚远,就见旅客乱头苍蝇似的出出进进,不像买票的样子。走近一看,售票口关着,围着一堆人有叹有骂,七口八舌,却不见有人买票。他们挤进去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原来招商局贴出告示:因战争原因,各条航线停止运营。

    他们只好垂头丧气挤出人群,来到僻静处商量对策。黎元洪叹息说:“真是越渴越吃盐,没有客轮怎么走?”

    姚永祥兴致不减,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步行。”

    黎元洪说:“你哪里知道,坐船只要两天,要走少说得一个月!”

    姚永祥说:“走就走,咱们年轻力壮还怕走路吗?”

    黎元洪无可奈何地说:“唉,只好如此了。”

    二人情绪又高涨起来,马上兴致勃勃地上了路。走不多远,忽听背后有人喊:“黎大人,姚大人,请留步——”他们回头一看,是同艇水勇靳开炎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身材不高,白白净净,一双眼睛机警灵活。一见面,就激动地说:“老远看着像两位大人,果然不错。我可见到亲人了!”说着,热泪盈眶。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幸事。他们各自目的相同,三个人成了患难之交,结伴向北而行。幸亏黎天相老爹把那块金表和几块大洋塞在他手里,姚永祥、靳开炎手里还有一点钱,三个人把钱凑在一起,让姚永祥管着。他们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日子还过得去。他们奔营口,走鞍山,过锦州,临秦皇岛,住小店、睡棚栅、宿瓜农小屋,吃农民遗落的地瓜、玉米。风餐露宿,历尽艰辛,沿着漫长的辽宁湾,转了个“椅子弯”,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这天,他们终于到达北塘。黎元洪无论如何要住一夜。对这个弹丸小镇他太熟悉了!他14岁在这里安家落户,上学读书,娶妻生子,又从这里走向大千世界。他在这里生活13年,到27岁,才把妻儿接到上海安家,彻底告别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小镇。他爬上过7座炮台,抚摸过庄严冷峻的大炮,受过业师李雨霖先生的钟爱与褒奖;有过新婚燕尔之欢,喜得千斤,也有过失亲之痛。他的双亲至今还葬在小镇的荒郊野外。中国之大,津、鄂相去之远,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把青春和命运交给这个不毛之地?人的命运太神奇、太微妙了!他的心中生出许多惆怅和感慨……

    当落日余晖在望海寺高塔顶上消失时,他们终于到达天津。走在大街上,卖报的小贩高喊:“卖报卖报,《时报》《申报》《新闻报》,看北洋叛将方伯谦是怎样毁船砸炮,临阵脱逃被凌迟处死的,看胆小鬼吴敬荣是怎样被革职查办的——先生,买份报吧。”

    黎元洪猛地一惊,心砰砰乱跳。急忙买了一份《时报》。这份报纸是天津海关税务司、英人德璀林于1886年创办的,有“华北圣经”之称。他诚惶诚恐地打开报纸,见头版头条赫然登着“北洋叛将方伯谦在旅顺市遭斩首”。黎元洪忧心忡忡,一目十行地读着:

    奉旨:李鸿章电奏查明海军接仗详细情形,本月十八日开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副将方伯谦首先逃走,致将船伍牵乱,实属临阵退缩,著即行正法。广甲管带守备吴敬荣,随济远退至中途搁礁,著革职留营,以观后效……

    他们住进一家小旅馆,黎元洪将报纸递给姚永祥看。黎元洪躺在肮脏的小床上,头枕着双手想心事:方伯谦处斩,吴敬荣降惩,令他心绪烦乱,浮想联翩,心里升起无限惆怅与恐惧;他二人都是十四五岁进入福政学堂的,都曾留学国外,是首屈一指的高材生,多年来辛苦爬上高位,想不到霎眼间落得身败名裂!我又何必去自投罗网,自讨没趣呢?广东水师长年驻扎在上海,还是回上海吧,把妻儿接回湖北老家,默默无闻,了此残生吧。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怎么不是一辈子。自从跟敬君结婚11年来,聚少离多,总共在一起不到半年时间;现在,又把她们母女扔在上海,太难为她们了!父亲耗尽毕生心力,两度熬成游击衔,到头来还不是客死异乡,做了孤魂野鬼?人生啊,不过一场梦,一场梦啊!他的眼睛贮满泪水……

    黎元洪把自己的隐忧说给两个难友听。姚永祥沉思片刻说:“哎,不管怎么说,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天津,不试一试岂不太冤了。萨镇冰不是很器重你吗?能不能请他帮忙打通关节。”

    黎元洪说:“唉,可惜萨大人调走了。”

    姚说:“那就去找严复,过去他是总教习,现在升任水师学堂总办,他跟前敌营务处总办周馥是老朋友,请他写封推荐信定能成功。实在不行,请他在水师学堂给我们谋个差事。”

    黎元洪说:“好吧,那就碰碰运气吧。”

    次日一早,三个人满怀希望出了小客店。一路西北,穿过破破烂烂的官汎大街、兴隆大街,路过东浮桥,进东城门,再由城区穿街走巷直奔北大关,出北门过浮桥向城北八里之遥的西沽村走去。那里有老三营兵器库、造船厂、火药厂、北洋水师学堂等机关单位。全程20多里,他们既舍不得花钱雇马车,更坐不起东洋车,只能靠步行。因为他们不知道要在天津耗多久,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必须一个铜板掰成几瓣花。一路上商人向他们兜售货物,车夫向他们招揽生意,乞丐向他们乞讨,浓妆艳抹的妓女向他们抛媚眼、献殷勤,他们不敢旁骛,只顾低头往前走。由于他们年富力强,不到半晌赶到水师学堂。

    黎元洪通报了姓名,在门卫室没等多久,差弁就把他引进严复宽敞的书房兼办公室。

    严复,字道几,时年40岁,福建侯官人,出身医生世家。14岁以优异成绩考入福建船政学堂,18岁上舰环游数国,考察政情。23岁派往英国保穆士德大学学习,后转梅林尼茨大学学习海军。他广泛接触英国社会,悉心考察西方富国强兵之道,探索中国复兴之路。回国后调北洋水师学堂任总教习,立志把西方所学先进知识和建军方法倾其所学贡献出来。

    他是个开朗、豁达的人。那张国字脸,那副谦谦君子相,那两绺黑硬的胡须和健硕的体魄,无不洋溢着激情与活力。他以刚正耿直著称,素为朝廷,尤其为李鸿章所不喜。唯因他才华过人,对海军知识、造诣、建树颇深,才得以保全总办的禄位……

    听了黎元洪的遭遇叙述,他用那快节奏、且富音乐性的闽东乡音,直率地问:“你没有给我丢脸?”

    “没有,大人,小的一直恪尽职守!”

    “你没有贪生怕死?”

    “没有,大人,小的人微言轻,无法改变现状。”

    “嗯,好!”他手托水烟袋,急速地走来走去,仿佛不是在闲庭信步,而是去赶火车。他忽而站住,激愤地说,“方伯谦、吴敬荣两个败类,我北洋水师的脸让他们丢尽了!”接着,发起牢骚,“洋务,新政,狗屁!短短几十年,中国屡遭蚕食,天津屡遭染指。你看看,你看看,天津城弄成什么样子?中国的土地上,竟允许洋人划租界,修教堂,建商店、园林,让洋人作威作福!更令人气愤的是,竟允许在中国为一个刽子手建纪念堂(指戈登堂),那位道貌岸然的中堂大人,居然亲临祝贺,听说还痛心疾首。丢脸哪,真是丢脸!”最后,他不是在说,而是晃动双手在喊。

    对这位老夫子的肆无忌惮,口无遮拦,黎元洪吓坏了。李鸿章权倾当朝,叫谁今日死绝等不到明天。他在天津经营多年,爪牙耳目众多,如果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首先罹难者将是我黎元洪!他开始对今天的到来追悔莫及了。但他既不便制止,又不能回避,还必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然而,这位倔强的老夫子并不想住口,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你记住,照此下去,不出20年,我泱泱中华,五千年文明古国将沦为附庸!中国必须变法,不变法则亡,变法始能图存图强。我翻译的《天演论》不久即将出版,我还要……”他显然见黎元洪心不在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扯得太远了,这才把话题拉回来:“怎么,你想复职?”

    “是的,大人。”黎元洪想,谢天谢地,你总算扯到正题上了。

    “找我干什么?”

    “请大人通融。”

    “哈哈,通融,做官要通融,谋事要通融,好一个通触社会!唉,好吧,培养一个海军人才不容易,我给周馥写封信,看他吃不吃这一套。”

    说罢,回到桌前振笔疾书,写了一封短信交给黎元洪。黎元洪拜谢而去,心里有如挣脱羁绊之感。

    他一出现在门口,两个同伴急忙迎上来,齐声问怎么样了?他摇摇手中信:“行了!”他们走在进城的土路上,姚永祥读完信高兴地说:“行了,这封信写得很硬,定能马到成功!”

    黎元洪心事重重地说:“可是,我不想交这封信,不想让周馥大人知道我去找过他。”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黎元洪道出隐忧:“他张口变法,闭口维新,对朝廷颇有微词,对李中堂满口诋毁,而且侃侃而谈,无所顾忌。这种人早晚要成釜底之鱼。我们如果交出这封信,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一定会遭到株连。此其一也。”

    姚永祥风声鹤唳地说:“哦,对呀,不可不防啊!大哥,你接着说。”

    他接着说:“官僚之间尔虞我诈,他如与周大人关系不好,反会弄巧成拙;他如关系融洽,一旦犯事也会殃及我们。此其二也。”

    姚永祥惯会见风使舵,忙说:“对对,还是大哥虑事周到,还是不交为好。”

    靳开炎提出异议:“二位兄长难免虑事太多,谁能预见将来的事?”

    姚永祥说:“哎,还是小心为上。”

    黎元洪从姚永祥手里拿过信,默默地把信撕碎扬到芦苇塘里去。他看看天说:“兄弟们,天快晌午了,我们在北门里吃点东西,下午去营务处吧。”

    姚永祥说:“明天再去吧。我们好不容易来趟天津卫,好好玩玩,逛逛。”

    靳开炎心驰神往地说:“好,我举双手赞成!我们逛逛租界地,维多利亚公园,逛逛劝业场、天外天、大世界,再到翠仙楼玩玩儿窑姐儿,我们像苦行僧,苦了这些日子,再不乐呵乐呵,死了太冤了。”

    黎元洪说:“好,大哥全程陪你们,一来咱们大难不死,二来兄弟难得聚会,至于逛窑子嘛二位听便,我就免了。”

    姚永祥说:“大哥,谁都知道你洁身自好,不嫖不赌,干吗这么苦自己?死了多冤啊。”

    黎元洪说:“你嫂子8岁进家门,受苦受穷受累,尤其家父、家母生病、病故,一切生活重担全落在她身上,我常年不在家,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带着两个孩子苦熬岁月,还要揽零活、做针线贴补家用。我能对不起她吗?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二人听罢齐声赞叹:“大哥真是好人!”

    次日上午,他们来到金刚桥附近的前敌营务处。一个未入流的小官听了他们的叙述后说了声:你们等着,我去禀报大人,说罢进了内院。他们以为大功告成,互相交换眼色,互相道贺。

    小靳心驰神往地说:“我上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个短假,像昨天那样海玩儿上几天,再死也不冤了。”

    姚永祥说:“我如复职,第一件事就是会会昨天那个窑姐儿,包她一个月,好好亲热亲热。大哥,你呢?”

    黎元洪说:“我有两件事:一是好好陪陪我那守空房的妻子,再是回一趟大海边,好好酬谢那位救我一命的老爹,我还要把老人家接过来,当亲爹一样供养!”

    三个人正兴高采烈编织着美梦,那位小官态度严肃地说:“喂,你们,跟我来!”

    他们被带到一间耳房,那里高高坐着一个四品都司,一个七品外委(录供员),两边站着四个持枪的兵弁。黎元洪发现气氛不对,吓得心惊肉跳,额上沁出细碎的汗珠。

    都司一拍惊堂木,威严地说:“你们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官居何职,为何临阵脱逃?一一如实招来!”

    三个人战战兢兢叙述一遍。都司反复诘问、落实,然后签字画押。都司郑重宣布:“来人哪,摘去黎元洪、姚永祥顶戴,打入监牢!将水勇靳开炎乱棍打出,永不叙用!”

    兵弁马上过来,摘去黎、姚顶戴。他们声嘶力竭地喊:“大人,大人,请听我解释!”“我要见周馥大人!”

    兵弁边推黎元洪边叫嚷:“走,快走!周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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