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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诡计多端袁世凯
书名：传奇总统黎元洪 作者：韩仲义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2 字数：5339
空前绝后的阴谋家、蛰居3年的袁世凯出山了。他利用革命党要挟清廷，用清廷胁迫革命党，从而达到一箭双雕，巧妙地攫取政权……
袁世凯身居高位，权倾当朝，怎么一夜之间清政府要杀他，没有杀成，最后被削职夺权，滚回自己的河南老家？
这得从1908年11月22日一则《大公报》消息说起。
这天，该报刊登了袁世凯“速开国会，实行宪政以安人心”的政治主张，国外的大报也纷纷转载。这时，慈禧和光绪过世不到一周，此举惹恼早对袁世凯恨之入骨、宣统小皇帝的父亲、摄政王载沣以及一群清朝权贵。他们纷纷鼓动载沣“杀了袁世凯王八蛋！”
袁世凯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外务部尚书；北洋六镇是他的嫡系，六镇官兵“只知有宫保（袁世凯），不知有朝廷”。碍于此，载沣胆怯，怕惹祸，不敢杀。于是，他问总理大臣、号称“铁帽子王”的奕劻怎么办？袁世凯私下早把这个老朽喂肥了，他反问道：“杀了袁世凯就不怕北洋六镇造反吗？”
载沣转问军机大臣张之洞，张之洞虽然对袁世凯素无好感，深知他的存在对自己是最大威胁，但也不愿意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杀，他说：“时局动荡，皇帝年幼，不宜杀戮大臣而动摇国本，可否考虑逐出京城？”
他又问光绪的妻子隆裕皇太后。
慈禧太后独揽大权，光绪皇帝想通过维新变法（戊戌变法）发动宫廷政变，想借重袁世凯把权夺回来。结果，袁世凯向慈禧告了密，致使慈禧把光绪囚禁在瀛台达10年之久，受尽折磨。光绪天天写字：杀袁世凯、杀袁世凯。作为妻子的隆裕皇后对袁世凯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但是，诡计多端的袁世凯深知自己的处境，灵机一动，用重金贿赂她身旁的太监小德张，让他天天在隆裕面前说袁世凯的好话。胸无城府的隆裕不再忌恨袁世凯。当载沣征询她的意见时，她也说杀不得。于是，载沣杀袁世凯的心动摇了，同意了张之洞的意见，以他“现患足疾，步履艰难，难胜职任，着即袁世凯回籍养病”为由开回原籍。
与此同时，清政府对袁世凯的党羽一路狂扫，全面夺权：袁世凯手下的大特务、杀人如麻的赵秉钧，被撤销民政部右侍郎职务；其老朋友唐绍仪被免去邮传部尚书之职；北洋派一些将领被降职、调职、撤职……
袁世凯带着一妻九妾回到河南彰德府洹上村。他开渠引水，大兴土木，修成豪宅“养寿园”。他或扶杖散步，或下棋聊天，或泛舟湖上，或吟诗作赋，或与妻妾儿女共享天伦之乐。他还请来天津摄影师，将一帧“蓑笠垂钓图”发表在报上。表面看他闲云野鹤，不闻世事，其实他一天也没闲着。他写的一首诗足可说明他的野心：
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这是一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嘴脸！他家里有电报房、电话机。他虽失去权力，但拥有很大的政治能量。号称“北洋三杰”之一、掌握兵权的段祺瑞、冯国璋，经常与他暗通信息、神秘暗访，为他提供情报，接受他的旨意。北洋六镇的其他官员，以及他的同僚旧部，也不断地为他“烧冷灶”，对他表忠心，他们到来无不好酒好肉招待，临走时还要送上一笔丰厚的赏赐。他的大儿子袁克定是农商部右丞，小儿子袁克文是法部员外郎，随时给他通风报信。总理大臣奕劻，是他用金钱喂熟的“走狗”，军务大臣荫昌是他的“好友”……他的触角伸向全国各地。他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以求一逞。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辛亥革命）爆发。清政府经过反复谋划权衡，决定：禁卫军留在京城保卫皇室，北洋第1镇留在直隶守卫京畿，第五镇留在山东巩固后方；第四镇暨混成第3协、混成第11协编成第1军，由荫昌统率立即开赴湖北；第五镇暨第5协、混成第39协编成第2军，由冯国璋统领作预备队。一时间，武汉地区战云密布，革命党与清军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厮杀与较量。
辛亥革命的爆发，同样给了袁世凯东山再起的良机。他立刻通过有“黄油球”之称、老谋深算的徐世昌和奕劻说服摄政王载沣，重新起用袁世凯讨伐“叛军”。
这时，继湖北之后，湖南、四川、云南等省宣布独立，不久，又有山西、江西等省宣布革命。朝中大臣见局势危殆，辞职的辞职，请假的请假，合朝上下一片惶恐。载沣焦头烂额没了主张，他赶紧找来奕劻、铁良、徐世昌等大臣商议对策。
载沣首先介绍了武昌革命党及全国形势，问群臣怎么办？奕劻首先发言，时至今日，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起用袁世凯。”
载沣一听沉下脸来，气急败坏地说：“王爷怎么这么糊涂，他是个野心勃勃、阴险狡诈的野心家，如果让他得势，还有你我的好果子吃吗，还有咱大清朝吗？”说完哀叹不已。
庆王爷反问：“请问摄政王，不起用袁世凯还有别的人选吗？一、虽然袁世凯无职，但他还有“权”，北洋六镇听他的，许多同僚旧部听他的；二、袁世凯曾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外务部尚书，与西方列强有良好的关系，列强如与我们掣肘，麻烦同样不小；三、袁世凯与主张“预备立宪”的代表人物有渊源，可以通过他说服他们脱离革命党，归附朝廷。请王爷摒弃前嫌，以社稷江山为重吧。”
载沣无话好讲，默然沉思。
这时徐世昌趁热打铁，他说：“王爷，以臣愚见，庆王爷说得甚是有理。古人云：两害相权取其轻。袁世凯对先帝虽有不忠，但现在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在此危难之际，恐怕先帝在世也会宽宥袁世凯的。北洋六镇是他一手操练的，军政界有他许多同僚旧部。今天王爷不计前嫌，对他宽容，他未尝不知恩图报，报效大清。”
铁良过去是反对袁世凯出山的，现在也默默点头，说此言有理。
他们的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令载沣陷入沉思，他想，确如他们所言：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时的清王朝已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思来想去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迫不得已只得起用他。也好，先用他把叛乱分子荡平，保住大清江山，他若真心为国我可以饶他一死，把他重新“晾”起来；他若继续飞扬跋扈，图谋不轨，我栽他个错就可以把他杀掉！想到这里他终于说：“就依二位说的办法吧，你们看授他什么官职？”
奕劻和徐世昌早就商量好了，提议授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兼办剿抚事宜。
10月14日，载沣被迫批准对袁世凯的任命。奕劻给袁发去电报，命他立即进京面圣。但电报发去3天，不见袁世凯动静，又几天后才回了一封电报：“足疾未愈，难以付命。”
袁世凯明显是卖高价，但奕劻接电后却一头雾水，不知袁世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想出山、盼出山，愿望达到了你却来个足疾未愈！他想，袁世凯是我推荐的，他如不来致我于何地？必须摸摸他的实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赶紧叫来徐世昌协商。徐世昌何其精明，他深知袁世凯的心思：一是嫌官小，二是不想在荫昌的麾下做事；三是不能“卖”得太贱，他还有更大的想头。徐世昌一见奕劻，故意抱怨说：“朝廷对他够宽容了，他还要怎么样？太不知轻重了！”
老而无能的奕劻，哪里有袁、徐二人的心机？他终于说：“菊人兄，你辛苦一趟吧，问问他到底想什么，要什么？向朝廷交个实底。”
他的话正中徐世昌的下怀，故意“推辞”一番，做出“不情愿”的样子去了彰德府洹上村。
徐世昌一到彰德就与袁世凯进行了长时间密谋。次日，他回到北京，只向奕劻通报他回来了，却不立见奕劻，故意闷着他。奕劻电话催叫，第二天他才去见他。一见面故作“生气”地说：“真是不像话，他居然提出一些条件！我看由他去吧，别理他。我就不信没有他平息不了叛乱！”
奕劻问他提出哪些条件？徐世昌光“生气”，不说话。奕劻催得紧，他才气哼哼地说：“他提出六条：一、尽快召开国会；二、组织责任内阁；三、开放禁党；四、宽容武汉起事人员；五、授他指挥前方全权；六、保证饷糈充分供应。”
这些条件是袁、徐二人一起密谋的，是他们演的一出“双簧”。袁世凯是在利用革命党挟制清政府，利用清政府打压革命党，他从中取利，双方都不能垮台太快，他在玩“养寇自重”的把戏。清政府如答应这些条件，清廷的政治、军事大权将完全丧失，成为一具无拳无勇的政治僵尸。连执掌国家大权的载沣、以奕劻为首的皇族内阁也要垮台。袁世凯之所以敢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背后有北洋六镇撑腰，有遍布朝野的亲信支持，知道清政府不敢动他半根毫毛……
为了逼迫朝廷答应他的条件，他从接到朝廷履职电报起，就刻意制造事端，给清政府施压。冯国璋一举收复汉口，火烧十里长街后，袁世凯怕革命党人垮得太快，一纸密电把冯国璋叫到彰德，向他面授机宜：“慢慢走，别着急”。告诉他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再进攻。冯国璋跟朝廷走很近，朝廷比较信任他，因为他打得好，受到朝廷表彰，升他为二等伯爵。他立功心切，只想尽快消灭叛党，以求升迁，不理解袁世凯的用意。袁世凯抚着冯国璋的肩神秘地说：“华甫啊，天机不可泄露，按我的意思办吧。”他通过耳语交给冯国璋另一项任务……
冯国璋回到前线后，立刻把心腹找来，告诉他们在信阳—孝感之间制造兵变，堵塞铁路，阻滞北洋军前进。很快，信阳车站一片混乱，几里长的路段像一条僵卧的烂蛇，几十列运兵车、弹药车、辎重车堵得水泄不通。士兵们像纷乱的蜂房，你追我赶、大呼小叫、互相厮打，胡乱放枪。不知何人把弹药车点燃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天而起。乱象持续多天无法解决。总统官荫昌带亲兵前来弹压，险些酿成枪战。搞得荫昌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然而没有哪一个协统、标统听他指挥。
消息呈报给载沣，他更加乱了方寸。偏偏祸不单行，又有四川、湖南、江西、黄州、宜昌等省市相继宣布独立；未附逆的省份，报警电、求援电纷至沓来，载沣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急惊风偏遇慢郎中，袁世凯没有一点要出山的意思。偏偏这时，北方又发生一起石破天惊的大事：10月29日，滦州发生兵谏！第20镇统制张绍曾、第3镇协统卢永祥、第2混成协协统蓝天蔚、第39协统伍祥祯、第40协协统潘榘楹等联合发电，要求年内召开国会，由国会起草宪法，选举责任内阁，皇族亲贵再不得担任国务大臣。
虽然袁世凯不愿意节外生枝，打乱他的部署，不愿清朝垮得太快，但客观上还是帮了他的大忙。
载沣首尾难顾，被逼无奈，只好全部接受袁世凯提出的六个条件，任命他为钦差大臣，全权统率前线赴援的陆海各军，荫昌调回京城另有任用；命冯国璋统率第一军，段祺瑞统率第二军，前线的军政大权统归袁世凯之手。同时，载沣命资政院修改宪法，发布“罪己诏”，释放自戊戌政变以来的政治犯，嘉奖张绍曾等兵谏人员。
多少年来，无数仁人志士、亡命海外贤达、改良主义团体流血牺牲，和平请愿，痛哭陈词，才换来一个骗人的九年“预备立宪期”，想不到短短几日竟把事办成了。国人一片欢腾，权贵如丧考妣。这时，又有几个省宣布独立，皇族亲贵纷纷辞职避祸，可谓一夕三惊。
心慌意乱的清廷函电交驰催袁世凯早日出山，载沣又命荫昌亲自去请。同时命阮忠枢拿着奕劻和徐世昌联合签署的一封信，送到洹上村，亲手交给袁世凯。袁世凯知道不能再拿捏了，不然会绷弦的。就当场接受了钦差大臣的任命，荫昌将兵符、印信及一品大员的顶戴、仪仗、卫队全部交给袁世凯。
这时，因武昌民军错用清奸张景良为保卫汉口的总指挥，造成战争失利，汉口被冯国璋占领，革命军被迫退回武昌。袁世凯为显示自己的威仪，鼓舞北洋军士气，决定从彰德乘专列直驱汉口。离开彰德那天，他的旗锣轿伞遮天蔽日，摆了１里多长。河南省的督抚两院、彰德府的州县官员，纷纷赶来为钦差大人送行。官员们仪卫旗牌林立，车马喧阗，塞满街衢道路；街道居民，十里八乡的农民纷纷赶来看热闹，站满车站和街道两厢。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十里可闻。袁世凯出尽风头，摆足威风。
专列到达汉口后，第一军总统官冯国璋，早已率全体将校官员、仪仗队，以及汉口各界代表，在大智门车站站台上整齐鹄立，恭候已久。专列缓慢停下后，首先下车的是袁世凯早在彰德精挑细选的50名亲兵卫队，在站台上迅速排成警戒线。他们佩带的是清一色德国造毛瑟枪，腰间是整齐划一的驳克枪和短剑。接下来，是一队举着飞虎旗、杏黄旗、青旗、青扇、旗枪、雁翎刀、金黄棍、豹尾枪、回避、肃静牌的仪仗兵，在看台上列成一条甬道，恭候钦差大人下车。这时，袁世凯率领一大群亲信幕僚、参谋、顾问、副官、侍从等缓缓走出车厢，站在列车门口踏板上，满面春风，向欢迎人群招手致意。众人鼓掌还礼，同声请安问好。以冯国璋为首的将校，迈着正步趋前向钦差大人敬礼，冯国璋上前扶他走下花车踏板。袁世凯头戴一品朝冠，红顶花翎，身穿黄马褂，麒麟官服，在众人簇拥下穿过站台，坐上一顶二品京官乘坐的银顶皂帏绿呢八抬大轿，大轿前呼后拥进了行辕。
袁世凯一大早起床，鞍马劳顿，长途奔波，经过一番折腾，按说对一个52岁的人，应该很累了。冯国璋劝他好好歇息，有事明天再说。但袁世凯蛰伏3年，天天盼望出人头地，扏掌权柄，现在一朝如愿，精神正处在亢奋期，哪里沉得下心来。他听了冯国璋大致汇报，稍事休息后，就提出到军营视察。冯国璋拗不过他，只好调来几辆方车、军车，陪同他视察。袁世凯到士兵宿舍，嘘寒问暖。之后，又去了伙房，尝了士兵的饭菜。到医院慰问了伤员。还去了弹药库、枪械库检查。每到一处都有赏赐，处处赢得一片掌声，大大鼓舞了北洋军的士气。
当然，从他出任钦差之日起，信阳车站的“兵变”、堵车就解决了。
晚上，他也没有闲着，又在行辕设豪宴，宴请各国驻汉口使节，与他们握手言欢，亲切有加。他重申与各国友好相处，尽心竭力保护外侨、教会生命财产安全。要求各国不要支持各省叛党，为清廷平叛尽一份力。他还接见了汉口各界代表，宣讲朝廷修宪、召开国会、改革朝政等措施，鼓舞工农商学兵各界各安其业，不要支持叛党叛军。直到午夜，行辕才逐渐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