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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龙柱之基
书名：大唐蝶梦 作者：高祥福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3 字数：3682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在全国兴起。
勤工俭学是大学生们自我锻炼的重要形式。送报纸很辛苦而且必须每天一早送达，风雨无阻，所以很少有学生选择这样的课余工作。但孟翔选择了这份兼职工作。
送报员的工作是从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开始，先到附近的固定取报点取报纸，然后开始逐户送报。由于订户分布在校园周边的小区内，有的小区还较远，所以必须小跑着送报。每天天不亮，孟翔就早早地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也顾不上吃饭，就挨家挨户地送报纸。
上海属于季风型气候，是一座多雨的城市，全年三分之一的天数在下雨。
“哗哗哗”，大雨下了一夜，到了凌晨四点多钟还没有停息的迹象。孟翔艰难地睁开眼睛，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一双脚刚伸向地下，马上“啊”的一声惊叫，如被蜂子蜇了一般。叫声惊醒了室友，同学们掀开蚊帐探头一看，“哇！”都惊叫起来。地上全是水，足足有一尺多深。鞋子在水面上漂来漂去。“啊，我的孩子（四川方言把鞋子称作孩子）。”室友喊着。拽开房门一看，走廊上也全是水。学生们在水中蹚来蹚去，鞋子、袜子、箱子……漂来漂去。
孟翔和同学们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楼上高年级的同学下楼了，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过一年就好了，你们可以搬到楼上了。”孟翔和同学们苦笑了一下。
简单收拾之后，孟翔就抓紧时间去送报纸。
大雨滂沱依旧，无情蹂躏着大上海。孟翔穿着破旧的雨衣，怀里抱着一大摞厚厚的报纸，挨家挨户地送报。当经过一个拐角时，又饿又疲劳的孟翔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一趔趄，摔倒了。他头脑清醒，紧紧地护住怀中的报纸，马上爬起来，但是事与愿违，有的报纸还是沾湿了。他浑身衣服更是湿透了，活像一只落汤鸡，胳膊肘上擦伤一块皮，血混合着雨水沿着胳膊往下淌。忍着疼痛，他敲开一家门，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嗫嚅着说：“真对不起！雨下得太大了，我摔了一跤，连报纸也弄湿了……”
为了多挣点儿钱，送完报纸，他还抽出时间到火车站去卖报。火车站管理人员对大学生勤工俭学还是挺支持的，没有人阻拦孟翔卖报。
20世纪90年代中，上海市开始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在“田”字布局的高架路基础上，实施上出天下出地“申”字形大格局，以彻底改变市区交通拥挤堵塞的困局，其中，贯穿市区的成都路高架和延安路高架先后上马。
工程开始以来，上海市各级领导高度重视，市民大力支持，工程技术队伍奋力拼搏，使得工程进展神速。
每个周日，孟翔乘坐127路公交车到火车站卖报的时候都能看到延安路的变化。沿途街景，一天一个样，半个月找不到旧街里弄。
没料到，当工程进行到关键的东西与南北高架路交叉连接的接口时，作为高架路主柱的基础地桩遇到了困难，迟迟打不下去。
工程受阻，偏偏受阻在东西南北交汇点上，所有人都万分焦急。工程技术人员查阅资料，上海属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并无坚硬的石质地层。参与工程的单位立即调集技术力量攻关，一而再、再而三，地桩还是打不下去。工人们寝食难安，束手无策。
人称“老绍兴”的老杨头蹲在地上，抽着旱烟，幽幽地说：“会不会是风水龙脉方面的问题？要不要请位风水先生或道士法师来看看呢？”
工程师老马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在科学空前发达的今天，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可上九天揽月，碰上一个工程难点就求神拜佛，岂不是对封建迷信低头？真是愚昧。”
“桩打不下去是有客观原因的，这109号墩位所在的位置原来是杜月笙公馆，地下先前已经打过杨木桩，地下条件比较复杂。同时，要在边长14.5米的八角形区域内布置28根桩，密度远远超过极值，在打桩过程中土体相互挤压，增加了打桩的难度。”旁边市政建设处胡姜城紧接着补充道。
一旁的工程副总指挥、副市长王一彪听后不置可否，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施工现场。王一彪边走边想：“近代以来从上海外滩的高楼大厦到南京路上的‘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大公司，无一不在建造之初留下了神奇的传说和故事，且华夏大地的历朝历代，无一不是敬天地而遵循自然生存法则，因地制宜。眼前时间不等人，有招好过无招，何况试一试，即使不成也没有什么大的伤害。”想到这里，他的思想也终于出现了松动。
经过一番暗访，王一彪悄悄地拜访并邀请了上海玉佛寺的高僧真禅法师。
为回避人们的视线，王一彪一大早就用专车将真禅法师接到东西高架路与南北高架路交叉处工地。孟翔乘车到火车站卖报，正好在此下车换车，看到有一些人围在交叉路口，不禁好奇地走过去。
此时，真禅法师正细细察看打桩处，并拿着一个罗盘东测一下西测一下，之后原地站立不动，闭目合掌，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王一彪等人等不及了，上前来轻轻地问：“大师，这是什么原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真禅法师依然闭目合掌，默念经文，良久才睁开眼睛，徐徐说道：“此处确是一个风水宝地，地下有较强的磁场。”
王一彪心想：“杜月笙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当年定是请了高人才选定此处宝地作为宅地。”接着问道：“有很强的磁性？那是不是有什么灵物在此？”
“那都说得太玄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灵物，”真禅法师摇摇头说，“有磁场说明下面有矿藏，和别的无关。”
“那大师为何还念半天咒语？”王一彪疑惑地问。
“老衲总归年龄大了，这么走一趟，再加上一蹲一起，感觉有点头晕，所以站着禅定了一会儿。”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王一彪挠着头皮说，“我们还以为大师发现了什么难对付的鬼怪。”
真禅法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那怎么办？难道没有办法了吗？”王一彪靠近法师关切地问，“这是造福百万上海市民方便出行的大工程啊。”
“这件事情老衲无能为力，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科学技术的力量。”真禅法师坦诚说道。
“现在碰到这个瓶颈，工程就是前进不了，我们也不太相信有什么风水问题，”王一彪哭丧着脸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劳驾大师的，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真禅法师这才慢悠悠地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样吧，虽然问题不是出在玄学上，老衲等也助这民生工程一臂之力，就在这儿做一番法事，以祈求神灵保佑。”
“那太好了，大师，我替数百万上海市民感谢您了。”王一彪激动地向真禅法师行礼。
“阿弥陀佛，也不要感谢我太早，我也不是大圣大德之人，我的祈求不一定有效，主要还要靠你们从科学上努力。”
“是的，是的，大师，我们一定会采取科学措施的。”王一彪哈着腰说道，“大师太谦虚了，大师正是大圣大德之人。”
“阿弥陀佛，哪里，老衲哪有那么高修为，这也是我内心最担心的。”大师说完，慨然长叹。
“那到哪儿寻找这样的人呢？”
大师说完双手合十说：“这只能可遇不可求啊。”
“那只能听天由命了？”王一彪显得有些失望。
“我倒认识一个号称‘东剩’的人，”一旁听了半天的“老绍兴”老杨头忍不住插话道，“到时候我可以把他请来助阵。”
“噢，什么样的人？”真禅法师询问道，“怎么没听说过呢？”
老杨头微笑道：“方丈，有句话不是说，真佛不在寺院内吗？”
“去，去，去，别瞎说，”王一彪对老杨头呵斥道，“这事还是要靠方丈大师的。”
“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的，”真禅法师双手再次合十，仰望天空道，“今日许身报德，愿为上海信众造福，也为久居的上海建设尽一份心力。”
说完，大师默然择定吉日，遂定七天后做法事。一伙人按其嘱咐分头准备。
孟翔踮着脚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深感好奇。
七天很快过去，第二个周日孟翔早早地就赶到现场，想看看热闹。
谁知真禅法师早已来到现场，正在焚香祷念，逐一行法事。
孟翔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也默默地为法师使劲。老杨头领着一个黑脸男子，正在给王一彪介绍，大声说：“这位就是‘东剩’葛先生。”
王一彪热情地和他握了手，微笑着说道：“您好，葛先生，久仰大名。”
“王市长真是客气，”葛亦枫随后递上一本书，说道，“这是本人的《神经》，请市长阅览。”
“《神经》？”王一彪闻言感觉莫名其妙。周围的人听到都笑了起来。
“对，是神的经典。”葛亦枫解释道。
王一彪比较关心立桩的事，只和葛亦风寒暄了几句，就转头关注大师作法。
只见真禅法师拿着一束焚香走到已钻开的桩洞口前，虔诚地拜了三拜，之后将一束香小心翼翼地投入洞口中，并不停地念着经文，额头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
法师的脸终于平静了，他睁开眼四下巡视，似乎要寻找什么人。然茫茫人海，熙熙攘攘，哪里能找到人。法事结束后，真禅大师叮嘱王一彪安排在某时某刻后即可打桩，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一边的工程技术人员虽然一头雾水，却也信心倍增，遵嘱照办，同时采取一定措施，取掉部分桩内土芯，再在承台的四角增加四根同样的钢管桩，按照时辰启动马力开始下钻，施工成效明显，地桩竟然一点一点顺利地打了下去，不偏不倚，完全符合设计标准。现场施工人员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孟翔也跟着鼓起掌来。
柱子浇筑好后，真禅法师又来到现场审视，看到四处灰突突一片狼藉，连忙双手合十说道：“罪过，罪过，破开灵物栖身之地，多有打扰。”他转过身，悄悄地对王一彪耳语了几句。
不久，王一彪又找油画专家在主柱上设计了“九龙”图案，柱子通身包裹不锈钢和铜制的龙纹雕塑，金煌煌，银灿灿，特别耀眼，取名为《龙腾万里 日月同辉》，四周又做了绿化，这就是人们后来经过延安路看到的“龙柱”。
真禅法师回到寺庙，不多日无疾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