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电话刚响起第一声铃声,虞毅夫就拿起了话筒,还没开口,对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虞夫子,在干什么啊?”
“呵呵,是游大公子哦,是不是回兰江准备见兄弟们啦!”虞毅夫一听就知道是游伟。
“怎么啦!想我了?”
“不只是想你呢,连做梦都盼着你回兰江来,每次你回来我们就好像小孩子过年一样兴奋呢。”虞毅夫调侃着他。
“什么时候你虞夫子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啦,曾经那么纯洁的一个男人,现在都变成这样了。”
“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嘛,你一回来,我们同学聚会就有了主心骨、凝聚力。有人请我们吃,请我们喝,请我们玩的,不就是与我们小时候过年一样吗?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我啊,正坐在你们法院大门口对面的一辆小车上呢。”
“你怎么不开进来啊,难道还要我搞个什么仪仗队来接驾啊。”
“你下来吧,我们在车上谈点事,今天我也不请你们这帮好吃懒做的兄弟姊妹吃饭了,我还有急事要赶到广州去。”
“我们两人找个小餐馆或者茶楼边吃边聊,不过是我请你,为你接风也行,为你送行也可,你看这样可不可以,不过,事先说好,不要勉强。”
“我那边的事很急,今天必须赶过去,只有下午一趟飞机了,你知道,从兰江到省城的路又那么难走,我们在车上说几句就走。”
“好吧,我就下来。”虞毅夫说着,赶紧挂了电话就朝外走,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有关。
看到虞毅夫打开车门钻了进来,正在听歌的游伟赶紧把音量调小:“不好意思,这次来去匆匆,我和许子陪一位客户夫妇去张家界旅游,因广州那边有急事,我必须赶回去,在路上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要我回家一趟,交代了一件事要我找你,没办法,她老人家交代、安排的事我必须完成。”
“什么事这么神秘、重要啊,你打个电话说说不就行了吗,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受人之托,电话里怕说不清,另外,也不尊重你大哥啊!是这样的,我母亲原来单位上的一个同事,工作上叫同事,其实呢,这个同事应该算是我妈她老人家的‘徒弟’吧,这个人是市纪委樊文军的妻子,找到我母亲,托我母亲找你帮个忙,母亲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一定要我转达她的意思。”
“我明白你要说的意思了。”虞毅夫只听说“樊文军”三个字就明白游伟母亲想要帮忙的事情了。
“我不上你办公室去,就是不想给你留下什么说情的印象,现在我俩在车上是叙旧,这个事你能帮就帮一下,其他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来找你也是为了了却我妈的一个心愿,她是个善良的老太婆,老马列主义,她最见不得眼泪,樊文军的妻子一哭,她的心就软了,就打电话给我。这样吧,我打电话给她,你同她说几句,免得她又啰唆,说我没有找你,在敷衍她老人家。”游伟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阿姨,我是游伟,你让我妈接电话。”说着,游伟苦笑着摇了摇头,“妈,我游伟呢,现在我和虞庭长在一起,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同他说。我还告诉你一声,我还要赶路,就不回家了,下次接你到深圳去,行了,不啰唆了,长话短说啊。”说着,把电话递到虞毅夫手上。
接完电话,虞毅夫把手机还给游伟,游伟沉吟半晌才说道:“兄弟不说两家话,我妈拜托你的这件事挺让你为难的,我不管你怎么处理,只想说一句:依法!案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违背法律、良心、道德就可以了。如果你觉得很为难,你上我家去同我妈再好好沟通沟通,她老人家还是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她也很喜爱你,挺敬佩你的为人。”说着,抬手看了下手表,“不多说了,我现在必须得走,否则会误机的。”
“到吃饭的时候了,真的连饭都不吃啊。你妈那儿我和清清过几天会过去一趟,很久没有去看你父母了,还挺想念他们的。”
“谢谢好兄弟了,找个机会与清清到南边去走走吧。”
“好的,一路平安!”虞毅夫紧紧地握着游伟的手。
虞毅夫刚走过马路,就看见潘圣淼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他指着已开出20多米远的轿车说:“谁的车子?”虞毅夫回答说是游伟的,潘圣淼马上掏出手机说:“这杂种到门口了,都不进去看看老子,忘本了。”虞毅夫见了忙摆着手,“别打他电话了,他有急事要回广东,家都没落一下,我留他吃饭,也没时间。”
“再没时间,到了吃饭的时候也要把肚子填饱了再走啊,正好有一个老总请我吃饭,我叫他打转我们一起去。”
虞毅夫听了,本想劝潘圣淼几句的,可又怕他骂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便忍了,想马上离开,见他一手拿着手机拨打电话,一手不停示意自己别走,只好站在一旁干等。很快,他挂了电话,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这狗东西真的有事要回广东,虞夫子,中午有事没?没事同我一起去喝酒,咱俩去肯定会把刘总他们几个灌趴下去。”
“谢了,我在食堂吃饭,中午还要加班。”
“你呀!”潘圣淼叹了口气,伸手招着的士,“那行,我去了。他们肯定等急了,这不,又打电话来催了。”说着,从裤袋里掏出叫得正欢的手机,说了句,“马上就到!”坐到车上绝尘而去。
虞毅夫走到机关大门口,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的士早已不见踪影,看到潘圣淼这样,他只能摇头叹息,感觉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也曾劝过他几次,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与当事人、律师以及社会上的那些什么老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说过几次依旧没有什么效果,中院二层正职除了虞毅夫之外基本上人手一部手机,也不是虞毅夫买不起,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办公室有电话,家里也有,为了工作联系方便,庭里本来可以给他配一部手机的,他不要,后来庭里每一个人都基本上有了一部Call机,他才让庭里也给他配了一个。有一次,和潘圣淼等同学吃饭时,他的Call机响了,便借用潘圣淼的手机回了个电话,潘圣淼当时没有说什么。大约过了一个月,又一次同学聚会。吃饭前,潘圣淼走到虞毅夫身边,从裤袋里掏出一部新手机说:“兄弟,作为同学中的领头羊,你也别太寒酸了,出兄弟们的丑啦。”
虞毅夫一听,第一次发火了:“潘圣淼,你说明白,我出兄弟们什么丑了,就因为没有手机等时髦东西就寒酸吗?就出你们的丑吗?把你的东西拿回去!我宁肯做一个穷酸书生。”
潘圣淼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把手机塞到虞毅夫手里并不停地解释着:“虞夫子,我不是嫌你寒酸,认为你作为一个庭长,却连个先进的通信设备也没有,跟不上时代,与您的身份不符,兄弟再怎么穷,也不能看着我们的老大丢份子啊。”
听了潘圣淼的解释,虞毅夫心里愈加感觉不爽:什么寒酸?什么面子?什么身份?他一直崇尚孔子说过的话:“吃粗粮,喝白水,弯起胳膊当枕头睡,乐趣也就在其中了,用不符合道义的手段而享受富贵,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浮云似的,与我毫不相干。”他一直把孔子的话挂在嘴边。这时,其他同学纷纷过来给他俩解交。最终,还是任卫红给了各自一个台阶,他把手机拿了过去,呵呵笑道:“你们也别争了,这么好的手机送给我,不要白不要,怎么样?可不可以送给我啊?”
潘圣淼一把抢过手机:“我才不送给你这只白眼狼呢,我是敬重虞夫子的人品才节衣缩食省下钱买的,既然好心当作驴肝肺,那算了,我送给老婆用,正好她找我要过多次了。”说完,潘圣淼便离席而去。回家后,虞毅夫就此事和凌清清说起过,凌清清也责怪他做得太过分了,至少不应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拒绝潘圣淼。她说,你就是先收下,事后再退给他也行啊。人家又没求你做什么,况且你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你干吗要那么绝情呢?
虞毅夫解释说:“我是担心他的手机来路不明,另外,他能给我送,也会给他的领导送,这样会害了他的。我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并不是标榜自己如何如何,就是想给他一个警醒,一个刺激。真的没有想到会让他拂袖而去,现在想想,我确实做过分了,找个机会给他解释一下。”
“我是觉得你做过分了,我刚才说了,你可以先收下来,事后如果认为收他的东西不妥,再私下退给他不就得了,至少给了他一点面子。”
“可这又会让人以为我虞毅夫是一个贪财之人呀,哎,做人真难啊。”
“做人是难,但一定要注意策略、方式,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大伙的心,特别是你作为一庭之长,除了自己做到清正廉洁,也要求庭里的干部廉洁清正,但你要有一颗包容之心。你更要从多方面关心你部下的工作、政治待遇、生活等,这样,才是一个成功的领导。”
“呵呵,什么时候娘子这么会做工作、讲道理了,夫子今后一定铭记娘子的教诲。”听到这句话,凌清清感觉很受用,她开心地笑了:“娘子还不是想关心夫子的健康成长。”
圆桌会议室,15名审判委员会委员围着大圆桌而座。
院长老潘见大家都到齐了,就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桌子:“开会吧,今天我多说几句,或许下一次召开审委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小田或者小王了,而不是我老潘了。”说着,老潘自嘲地笑了,“今天我们讨论前几天庭审观摩的一件刑事案子,这个案子组织的庭审观摩大家都旁听了,我个人认为是非常成功的,我为刑庭的全体法官付出的努力并获得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你们为兰江的法制建设尽了力,兰江的人民会感谢记住你们的。好了,长话短说吧,现在讨论案子。”老潘也是名老政法了,原来是政法委副书记,在夏维民退休以后,他才到了法院,可干了不到一届就到年龄了。院机关一直在传言谁会来法院担任党组书记、代院长。所以,老潘才有了这么一番开场白。
委员们依序发言,多数意见认为被告唐小山生于1975年农历8月16日,犯罪时未满18周岁。
老潘看到大家都发了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先简单地归纳了两方的意见,然后才表态说:“这个案子,合议庭做了不少扎实工作。我个人认为唐小山生于1975年农历8月16日的证据优于唐小山生于1974年农历8月16日的证据。所以,我同意合议庭多数人的意见:被告人唐小山犯故意杀人罪,且手段特别残忍,情节也非常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但犯罪时未满18周岁,依照《刑法》第132条、第14条第一、三款,第44条、第53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处唐小山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