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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终审裁定
书名：法官本色 作者：杨名夏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6 字数：2663
省高院关于唐小山的刑事裁定书下来了，结论是“核准兰江市中级人民法院（1996）刑一初字第32号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唐小山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
唐小山故意杀人一案终于尘埃落定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面发生的故事，若干年后，当事人都将成为历史时，没有人会提起，人们会很快淡忘。但是，无论怎样，历史不会忘记。如果有文学家来翻开这些故纸，会让他产生联想，在他的笔下一定会有让人记住的人物：虞毅夫，彭文先，黄正权……如果经过历史与文学家的演绎，或许这将比包拯承办的某些案件更有现实与历史意义。
本来，虞毅夫可以不送这份裁定书的，因为他已经赴新夏县任职了，但当他听彭文先告诉他这一消息后，决定到看守所去一趟，并且向彭文先发出了邀请：“彭庭长，我同你一道去给唐小山送裁定书吧。”此时的彭文先已是刑事审判庭的副庭长了。
“好啊，这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吧！”彭文先也很兴奋。
二人约好下午到看守所会面，虞毅夫赶到看守所时，彭文先和一名书记员早已经到了，他们正与看守所的一位副所长聊天。
唐小山走进虞毅夫他们早已就坐的预审室，忙不迭地打着招呼：“报告政府，唐小山到！”
虞毅夫指着前面的一把木椅子说道：“坐吧。”
从一审宣判到二审裁定下来，前后经过了一年多时间，唐小山一直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着。
“唐小山，今天我们受省高院的委托，向你宣读省院的《刑事裁定书》，你听好！”彭文先等唐小山坐下来后说道。
很快，两页薄薄的裁定书便宣读完毕。
唐小山还没等彭文先宣读完裁定书的内容，就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说着：“感谢共产党，感谢虞法官、彭法官不杀之恩。”
“唐小山，你坐好，你说错了，你应该感谢法律。”虞毅夫说道。等唐小山重新坐好以后，他才接着开口：“唐小山，你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不久后，你将被送往劳改农场接受改造，希望你好好改造。”
“谢谢政府教育。”唐小山朝前倾着身子说道。
“唐小山，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虞毅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如实向政府报告。”唐小山说着低下了头，又习惯地把上身向前倾了下。
“你为什么在逃跑了三年之后，又来到兰江，将我的女儿虞凌薇从学校带走？”这个问题对于虞毅夫来说，一直是梗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始终想问个明白，可他认为与本案没有关系，况且他又没有对虞凌薇造成什么伤害。公安机关也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查究。他当时有个想法：唐小山心里一直认为是虞毅夫代表政府枪毙了他的父亲唐自强，所以他想报复虞毅夫。在他没有办法报复虞毅夫时，只好转向报复他的女儿虞凌薇。看到天真无邪的小薇时，他不忍心了，因为他目睹过张家春女儿的死，经过三年的逃亡，或许良心发现不能再残害无辜了。
“我……”唐小山停顿了一会儿，见虞毅夫他们都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望着他，才接着说道，“说出这件事之后，你们可以替我保密吗？”
虞毅夫他们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他说下去。
“回家后，我听我妈说，因为生活所迫，小妹过继给他人之后又被拐卖而不知下落。后来，我到公安局打听过，说破获了几个拐卖人口的案子，但是没有我的妹妹。再后来，我通过几个流浪儿又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有两个女孩儿没有找到父母，均被人收养。我就跑到公安局去求证，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办案民警，但仍然没有找到我的妹妹。”唐小山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唾沫，才又自问自答了一句，“你们一定会问，为什么要寻找你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妹妹呢？其实我对这个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妹妹没有什么感情，但我在外流浪时，有一次梦见了我爹，爹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后来又好多次梦见我爹，我问爹为什么流泪，爹说，我担心你妹妹……我便离开流浪地回家，因为没有钱坐火车，我是扒了一辆煤车回的家，在煤车上我又做了个梦，我爹让我找到妹妹。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是张家春霸占我妈和姐姐，我不会去杀人。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在看守所我好几次梦见我爹了，我爹一个劲地骂我为嘛要杀人。我反问他，你为嘛要杀人，他不作声，只是流泪。我不知道我爹想对我说什么，我心里一直在想，我爹肯定是有冤屈的，不然他不会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而且只是流泪不说话。为了寻找妹妹，我吃了不少苦……我妈跟我说，妹妹后颈窝里有一块紫色的胎记。”
听到这里，虞毅夫心里一紧，小薇后颈窝处正好有一块紫色的胎记，莫非小薇正是眼前这个杀人犯唐小山的同胞妹妹？他兀自摇着头，心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着：不会的，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的，给唐自强的家属送通知书，他被唐自强的儿子唐小山砍了一刀，又正好碰见唐自强的妻子生女难产，是他自作主张让人救了唐妻。他与一帮同学以胡平的名义给唐自强妻子寄钱（虽然后来被退回而中断了捐助行为），再由高中同学软硬兼施地让自己收养了唐自强的遗腹女，并且亲自审判故意杀人犯唐小山……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小说和电视剧中才出现的情节啊，怎么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呢？不会的，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看到虞毅夫的面色在阴晴不定地变化着，唐小山知道他心里一定猜测出了结果。突然，他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下，之后才涕泪交流地抬起头来说道：“虞庭长，您是我家的大恩人，大恩人啊！我要感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是一个大好人，后来我才从我妈那儿了解到是您救了我妈和我妹妹。您又在不知不觉中收养了我的妹妹。我还知道像我这样的杀人犯是可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监所里的人也帮我分析过，如果不是你们秉公执法，我早就下地狱去见我爹了。我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我还要请求在座的各位法官、警察同志不要告诉我妹妹他有一个恶魔、一个杀人犯的哥哥和一个杀人犯的父亲，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在座的各位的。”唐小山说着，又趴在地上像鸡啄似地不停磕起头来。
虞毅夫挥了下手：“唐小山，你不用求我们，你自己坐到椅子上说吧。现在还不能说小薇就是你妹妹，但我会用事实来证明的，不过，我们都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一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小薇的，无论她是不是你的妹妹，你尽可放心去改造。我告诉你，小薇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成绩也非常优异，我一定把她培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虞庭长，谢谢您，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叫您一声叔叔吗？虽然我没有资格叫您叔叔。”说到这里，唐小山再次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着说不出来。
虞毅夫点着头：“唐小山，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可以答应你叫我叔叔，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虞毅夫顿了下，这才又接着说道，“好好改造自己，这个要求不高吧！”
唐小山含泪点头，然后再次匍匐在地，大叫了一声：“虞叔叔！”
虞毅夫也深情地回答着他：“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