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鹭回去不久,身体就完全恢复了,已经可以正常上课了。经过这一次折腾,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对她更加照顾了,还有她的学生们更加爱她了,连平时那几个最不听话的学生也变乖了,主动团结同学来关心老师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孙浩翔与她重归于好了,经过这一次不大不小的感情挫折,他们两个人更加了解对方,更加珍惜彼此了。尤其是孙浩翔,他比以前更加关心袁鹭了,这种关心不是表面上的恭维和迁就,而是发自内心的爱与呵护,一种幸福的付出。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的爱情更加能宽慰人心呢?此时虽然已经是隆冬,但是袁鹭感觉像是生活在春天里。
袁鹭还是有一件心事,始终无法释怀她认为关萍萍同卢伟闹分手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的心里一直感到不安,不断地自责。在自己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之后,她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于是在冬日一个刚刚下过雪的下午,袁鹭前往关萍萍所在的那所乡镇医务所,她要找关萍萍说明真相。她认为关萍萍之所以与卢伟发生误会,是因为关萍萍以为卢伟在和自己谈恋爱,也就是说关萍萍以为卢伟是在脚踩两只船。她必须向关萍萍讲明事情的真相,请她原谅卢伟,说不定还会回心转意。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袁鹭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是毫无结果,也可以让自己内疚的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
关萍萍上班的地方袁鹭并没有去过,她只是听卢伟说过,知道大致的位置。她想一个人去,一边打听一边找,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找一个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困难。雪后的世界很静、很净。洗尽铅华的天空一色的湛蓝,只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云。太阳算得上是灿烂的,只是没有了夏天的火热。阳光照在身上很温和,暖烘烘的,只有从耳边刮过的风提醒人们现在还是冬天。地上也很干净,除了山还是以往的灰色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呈现褐色,在低洼的地方还残留一丝未融化的雪。空气很纯净,全无一点沙尘。从县城到那个小镇只有一条水泥路,其余的全是土路。袁鹭下了车,沿着路人指的方向向关萍萍所在的那所乡镇医务所走去。路面有些泥泞,走起来有些吃力。路两边是干枯的杂草和农民们弃在那里的麦秆,还算是干一点,走上去倒也舒服。
乡镇医院在一个面积不大且有点破旧的院子里,要不是门口挂的那个还算是新一点的牌子,袁鹭都有点认不出了。院墙是用砖砌的,上面挂满了爬山虎的干枯的藤蔓。院子门是开着的,袁鹭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声,就直接走了进去。院子不是很大,但是仍然显得空荡荡的。地面也是用砖铺成的,时间久了变得残缺不堪。但是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净,墙角还有两个荒废的花坛,里面堆放着积雪,只有旁边的冬青树还显出一些绿意。医院的主楼是一座三间两层的小楼,也已经很旧了。门的两侧挂着一些医疗知识的宣传画和预防说明等。袁鹭敲了门,仍然没有人应,她就大声喊了一下进去了。在一楼靠着门的地方有一个房间,坐着一个老头,在煤炉子旁边烤火,看样子是看门的。这个人看起来有七十多岁,背已经驼了,头发雪白,脸上布满雕刻似的皱纹。老人的耳朵有点背,袁鹭重复说了好几遍她的来意,他才听明白,并且指着楼梯说关萍萍就在楼上,让袁鹭自己去找。
看样子,平时到这个小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所以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不多,此时能看见的也不过两三个人。医院的设备、设施也很陈旧,不太齐全,只有两间医务室和两间病房。袁鹭敲了关萍萍的那间房子的门,开门的正是关萍萍。她看见袁鹭先是一惊,嘴微微张开,像要说什么,但是只是动了一下,又合上了。她脸上的表情也由惊讶变成了冷漠,甚至是厌恶。她没有理会袁鹭,只是转身向里面走,既没有说让进,也没有说不让进。
其实关萍萍陪母亲在县医院也没有住多久,袁鹭出院的第三天,她们也出院了,因为她母亲的病已经有了好转,而且她们也没有足够的钱支撑下去了。在医院每天的住院费就几十块钱,再加上医药费、伙食等,算下来一天要花百十块钱,她们家实在没有钱在这里耗下去了。虽然,她们家也参加了农村医保,但是需要看过病之后才给部分报销的,而人家医院又不赊账,不可能先给她看病后收钱吧。关萍萍家一时交不起那么多钱,所以病情一好转,关萍萍的母亲就催促女儿办了出院手续。
那天和卢伟离别之后,关萍萍伤心极了。她绝望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在她的眼中都失去了光彩。她明明是关心卢伟的,但是她又不得不拒绝他,而且是那样绝情。她知道,在两个人的手松开之后,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在与他拥抱的那一刻,她是那样的激动,她感到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世界上所有的不幸与阻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但是他们还是分开了,她觉得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生活失去了意义。她从医院出来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直到哭得没有力气了,眼泪流干了,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她感到现在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母亲,为了照顾母亲她才活到了现在,如果哪一天母亲不在了,她也会跟着离去。但是在内心,关萍萍对母亲的爱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她应该倾尽全力去回报母亲,去爱她,照顾她的晚年但是,另一方面,母亲也像是紧箍咒一样罩住了她的人生,限制了她同外界的交往,特别是禁止她同卢伟的交往,这对关萍萍来说就是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所以她在心中又不免怨恨起母亲来。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这么做也是为自己好,她为自己对母亲的不恭而感到内疚。关萍萍的心里很乱,不停地在心里想着很多东西,但是又不敢认真想任何一件事情。
那天关萍萍回去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脸色更加憔悴。她的母亲吓坏了,还以为女儿生病了。关萍萍百般解说无效,关母最后还把医生请来看,在证实女儿确实没有得病时才安下心来。然后,关母就拉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还指着桌上的一包水果说,有个男孩子来看她,自称是姓卢,还说是关萍萍的同事。那个人没有久留,问候了几句就走了,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关母问女儿那个人会是谁,关萍萍假装说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是卢伟了,她感到很欣慰,毕竟他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他并没有放弃她。从母亲的语气和表情,关萍萍看得出卢伟给母亲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是她不敢说明,她怕母亲知道了又是另一番情形。所以她还是对母亲搪塞了一番就把话题转了过去。关萍萍的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她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点希望。从回家后重新开始工作的那一天起,她又开始习惯性地向窗外张望,好像是盼望着卢伟再一次踏进这扇门。
但是卢伟始终没有出现,她的心又渐渐地凉了下去。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袁鹭却出现了。她感到意外,更感到怨恨,所以关萍萍没有理会袁鹭,但是也没有绝情到将她赶出去。
袁鹭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被人家赶出去就算很幸运了,所以她显得很平静。她大方地走了进去,并尽量委婉地说“你是关萍萍吧?”
这简直是废话,她明明是认得她的,只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关萍萍背对着袁鹭,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不冷不热地说。
“哦,我都忘了,我们是见过面的。”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袁小姐。”
“啊,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这里是医院,你如果不是有病,到医院来干什么?”
“哦,你误会了,我来是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我是护士,只能做普通的护理你如果有什么大病,等我们主任回来再说吧。”
袁鹭很恼火,她知道关萍萍是在挖苦她,但是她还是忍着,不与她翻脸。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是找你有另外的事要谈。”
“我们并不认识,有什么好谈的?”
“有的,是关于你和卢伟的。”
这句话把关萍萍镇住了。她一改原来故意装出来的冷漠和傲慢的样子,转过来用眼睛直盯着袁鹭,看样子卢伟的名字在她的心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她原本青灰色的脸变成了红色,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恼怒,但是她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卢伟,我和卢伟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你,他都快急疯了,你还能说你与他没有关系?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这样无动于衷,难道你不感到心痛吗?”袁鹭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倒是很关心他啊。”袁鹭的话使关萍萍的心里一震。卢伟还爱着自己,他现在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急切地想知道卢伟的情况。但是一想到袁鹭在身边,又感到妒忌和生气,就又装着满不在乎。
“你们的事情确实与我不相关,但愿你真的这么想,可是你却以我和卢伟之间有某种暧昧的关系为借口向他提出分手。你现在却说与我没有关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那天在卢伟身边的不是你吗?难道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那样简单吗?难道是我错了吗?”关萍萍歇斯底里地反问。
“你确实是错了。你看到的那一切都是错的,那都是你的误会。我和他只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袁鹭竭力辩解。
“你别骗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俩真是会演戏啊,一样的花言巧语。”
“我真的没有骗你,他是真的爱你。”
“他到底爱不爱我,你怎么知道,你好像比我更了解他啊。”
“我,我是旁观者清,你是当局者迷啊。”
“什么旁观者,什么当局者?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主角,从头到尾导演了一出骗局,而我才是被你骗的局外人。”
“不是的,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和他只是一般朋友,他爱的人是你。”
“你不要说了。如果你要他,我不跟你争,你随便怎么样都行,以后你和他发生什么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呀?我哪里跟你争了,我来只是和你说明真相的。卢伟爱的是你,你不应该对他那样绝情。”
“哦,你来是为他做说客的啊。不必了,你回去告诉他,脚踩两只船那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做了。你们城里人玩的感情游戏我不会玩,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关萍萍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哽咽,她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其实她并不想说出那种言不由衷的话来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我不是说客,也不想当什么说客,我来找你他并不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爱的只有你,并没有脚踩两只船。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可以不相信他,因为他是爱你的,你不能说这样的话来伤害他。好了,我不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袁鹭实在不能忍受关萍萍那种绝情又伤人的话,她狠狠地抛下几句话,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等。”关萍萍赶紧叫住了袁鹭。
“他,他真的还爱我吗?”
“其实他一直爱你,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想珍惜罢了。”袁鹭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回头。
“我不是不想珍惜,只是……唉,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关萍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态度过于激烈,所以赶紧向袁鹭道歉。
“你明知道他爱你,你却又不敢接受他的爱,还用那样的话来拒绝卢伟,你能算珍惜吗。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不怨你。你真正伤害的人是卢伟,你应当去向他说去。我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但是你不应该对我有偏见,你最好还是找他去说吧。”袁鹭其实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不愿表露出来。她见关萍萍回心转意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该怎么办?”关萍萍显得很无助。
“他比你更绝望。其实任何感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关键要看你怎么面对这种阻力。爱一个人就要敢于为他付出,就要敢于面对现实。你不要悲观,只要你爱他,相信他就够了,一切困难都会克服的。”袁鹭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关萍萍最后一眼就走了,留下关萍萍一个人在那里沉思。
卢伟一直沉浸在痛苦与绝望的情绪中,他整天神情恍惚,不知道干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在无所事事中混日子。关萍萍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不知道自己是太天真还是太无能,竟然无法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自从他来到这里,他竟然一事无成。他想着真正能为这里的人们做点什么,结果却招来一大堆麻烦他真心爱过一个女孩,却遭到她无情的拒绝和这么多人的反对。他不知道这一切都为了什么。是自己爱得不够深,还是好心真的没有好报?他以前的热情、自信和梦想都被这寒流一扫而光,心中只剩下冰冷的死灰一片。他整天就那样按部就班地活着,有事有人安排,他就去做事,没有人安排,就闲着。而他们的单位平时没有什么日常的工作,如果不去找事干,基本上就无事可干。
此时已是隆冬,已经进入了人们常说的“三九”天气,气温是一年中最低的。这里虽然是北方,但是因为有秋水湖的滋润,所以出现反常的暖和,只是偶尔下几场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来,雪很快就融化了。秋水湖水域有大片的湿地,冬天很少结冰,所以便成了大群水鸟的天堂。他们当中有很多是从更北的地方迁徙来的,有的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一些来自不同地方的水鸟在这里过冬,竟然也可以和谐相处、相安无事。
所以,在冬天,当人们因为寒冷而躲进屋里的时候,美丽的秋水湖便成了这群鸟类的乐园。它们在湖边的荒草中筑巢,在湖水中觅食,在空中飞舞,喧哗的叫声给这个冬天冷清的小县城带来了一些生机。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当鸟类增多的时候,偷猎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这个县城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在县城很远的大山中开发了一个天然的狩猎场,吸引了不少外地人到这里来玩。但是一到冬天,那里的生意成了淡季,大批嗜好狩猎的人就到了离县城更近、鸟类更多的秋水湖来了。尽管政府明令禁止在此狩猎,但是因为没有有效的措施,结果是屡禁不止。作为秋水湖的守门人,卢伟所在的秋水湖环境检测站就成了打击非法捕猎活动的首要单位。在这整整一个冬天,卢伟和站里的几个人就轮流值班,在秋水湖边巡逻,连周末都不休息。但是由于人手有限,他们还是无法杜绝非法捕猎的现象,偷偷捕鸟的事件时有发生。
刚刚下过一场酝酿已久的雪,地面上的雪还算比较厚,人踩在上面还可以留下脚印,由于寒冷的北风一直吹着,所以雪没有很快就融化,被太阳一照,反而在雪的表层形成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这天刚好轮到卢伟值班,他一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秋水湖边上走着。对他来讲,与其说是出来巡逻,还不如说是出来散心,出来看风景。因为他最近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工作也只是在应付差事,在屋里待着他觉得闷得慌,还不如出来走走。湖边的雪稍微薄一些,踩下去会留下半寸深的脚印。湖边有的地方结了冰,但是大部分还有水在涌动,看起来显得更加清幽了。湖面上,湖水像是蒸腾着热气。远处的房屋和带着叶子的树上戴着白色的帽子。鸟儿在空中飞起又落下。
卢伟一个人走着,想着他的心事。他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心事没有人了解,苦恼没有人倾听。这些不知名的鸟儿,不知来自何方,到了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伙伴,都能找到自己暂时的归宿而自己呢,到这里都半年了,依然孑然一身。一阵风吹来,他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把衣服裹得更紧了。
忽然,卢伟听见“啪啪”的两声,凭直觉,他意识到有人在猎杀鸟类。他慌忙向四周张望,只见远处湖边的草丛中有无数鸟儿被枪声惊起在空中盘旋,又快速落下,躲向更深的芦苇丛中了。卢伟静了静神,快速判断枪响的地方,并朝着枪响的地方跑去。他一边用手机往站里打电话,请求支援,一边环顾四周看有没有附近的村民,以便随时寻找帮助。因为凭经验,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去也是无济于事,打鸟的人往往是几个人结成一队,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将他们制服呢?弄不好还得挨打。所以他希望找一个帮手来一起制服偷猎者。
但是卢伟跑了一路也没有碰到一个人,湖边是死寂的一片。好不容易看见远处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是一个女孩子和三个男人在纠缠着,由于距离太远基本听不清说什么。卢伟一下子火冒三丈,难道他们还会干比偷猎更可耻的事情?卢伟用尽全力向他们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你们想干什么,快住手!”
那几个男人看见有人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停了手,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有那个女的说“你们杀了鸟,必须赔偿,不能走,跟我去站里接受处理。”
卢伟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仔细一看,他又大吃一惊,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关萍萍。但是关萍萍好像并没有看清是卢伟,继续呵斥着那几个人。不过她知道来的肯定是自己的帮手,要不然也不会那样大声地对那几个高大的男人说话。
“赔偿什么?不就是几只鸟嘛,又不是你家的,急什么?”三个男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说话了。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只被打死的鸟,一看便知是很珍稀的黑顶鹤。
关萍萍见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斗争没有结果,便转过身来向刚刚到来的帮手求助。当她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卢伟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她心中的委屈和气愤一股脑化作眼泪涌了出来,人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卢伟看见关萍萍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她受了委屈、被人家欺负了。他更加气愤了,带着怒气和火气疯狂地向那三个人冲了过去,要和他们拼命的样子。
那三个男人被卢伟的架势吓住了,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如此愤怒、这样疯狂,他们也不想被他缠住,就向后退去,闪开了卢伟。卢伟一扑没有扑到人,就顺势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也就是手上提着鸟的那个青年人,把他扑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了起来。
“你们这些畜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到底对她干了些什么?”卢伟一边打着那个人的脸,一边骂着。
“你这个疯子,我们只是打了一只普通的鸟,你以为是出了人命啊?快放开我,你不要无缘无故打人。”被卢伟压在身下那个人,喘着气大声喊道。
“卢伟,你不要胡说了。他们只是打了几只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你们不要打了,你快松开他。”关萍萍明白了卢伟的意思,赶忙解释。她也怕卢伟在打斗中吃亏,毕竟人家人多势众,自己一方是肯定要吃亏的。
“对啊,她不是都说了,我们只是打了只鸟,没有欺负这个女孩啊。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要找你家长讨个说法去。”在后面的两个年龄大一点的也知道卢伟是误会了,急忙过来解释。他们自知理亏,也没有进一步的报复动作。
几个人赶紧过来把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被打的那个青年人不服气,站起来还想找卢伟报仇,但是被身后的两个人拉住了。卢伟从地上站起来,一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关萍萍,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真的没什么吗?他们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吗?关萍萍用冰冷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卢伟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卢伟在确认关萍萍没有事的情况下转过身去对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三个外地人说
“就算你们没有欺负人,你们也不能盗猎。知道你们打死的是什么吗?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顶鹤,捕杀这种鸟类可是犯法的。你们不能就这样就走了,去派出所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三个人听说要带他们去派出所都大吃一惊。那个最年轻的竟然慌乱中踩到了刚才被摔在地上那只鸟的尸体。从那具还没有完全冻结的尸体上喷射出鲜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身,吓得他连忙去撕身上的衣服,像染上瘟疫一样。还是站在后面的那个老一点的显得镇定,他走过来拍拍卢伟的肩膀说
“小伙子,你不要唬我们了,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野鸭,你偏说是什么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当我们不认识呀?”说着还把手中的枪在卢伟面前有意无意地晃了一晃。
卢伟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枪,他还真的被他的样子唬住了。不过他并没有退缩,而是推开了他的手说“这鸟叫黑顶鹤,属于濒危动物,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们的行为不但触犯了《野生动物保护法》,还触犯了《刑法》,你们必须跟我们到派出所接受检查。”
那老头子又被卢伟话镇住了,他缩回了手,静了静神说“这明明就是一只野鸭,不是什么黑顶鹤,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国家法律。你是哪个单位的,凭什么带我们到派出所?”说着绕开卢伟就要走。
卢伟拦住了那三个人“我是秋水湖环境检测站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已经三年了,什么鸟不认识,什么法律不懂?你们犯了法,应当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唉,小伙子,这明明就是野鸭嘛,又不是什么稀有动物,你要的话就给你。”那个人说着就把那只鸟的尸体扔给了卢伟,掉头就要走。
“不行,你犯了法就得受到惩罚,你们不能走。”关萍萍在另一边拦住了三个人的去路。
“那我给你们钱怎么样?”那个老头子就要去掏钱。
“谁稀罕你的钱?你们必须跟我们去派出所。”卢伟说。
“小伙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要是今天非走不可呢?”夹在一老一少两个人中间一直未说话的中年人终于说话了。听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还将那个老头手中的枪夺了过来,像是在示威。
“我说不能走就是不能走,难道你们还想抗拒执法不成?说实话,我已经报了警,你们要是暴力抗法可是罪上加罪了。”卢伟掏出了手机示意道。
“唉,小伙子,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这鸟又不是你家的,你那么认真干吗?不如我给你们一些钱,你们放了我们,这样大家都高兴啊。”那个老头子拦住了中年人,往卢伟的手中塞钱。
“我们不要钱,保护鸟类是我们的职责,今天你们这里的人一个也走不了。”卢伟义正词严地说。
“别跟他磨蹭了,咱们快走。”中年人拉了老头子一把,三个人就要走。他们见这两个年轻人都很单薄,想是拦不住他们三个人的,就想在警察到来之前赶快脱身。卢伟见那三个人要走,赶紧抓住了那个老头子的胳膊拖住他,关萍萍也抓住了那个年轻人的衣襟,一时间几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不能走,不许走。你们这些坏蛋!强盗!”
“你们找死啊?”那个中年人说着用枪托撞了一下卢伟的腰。卢伟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打击,立刻疼得直不起腰,半蹲在地上呻吟,但是他还是不肯松手,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抓着那个老头子不放。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一点的也挣脱了关萍萍的手,用力反手一推,就把关萍萍推倒在地上。卢伟怕关萍萍受伤,就不得不松开那个老头子的胳膊,转而去扶关萍萍。关萍萍却哭着说“不要管我,快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卢伟忍着疼又去追那三个人,几个人又纠缠在了一块,把一片原本很干净的雪地弄得一片狼藉。几个人厮打了一阵子,卢伟和关萍萍人少,力量又弱,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卢伟渐渐体力不支,还是让那三个人给逃脱了。两个人只好坐在地上哭。
“站住,你们想往哪里跑?”循声望去,李站长已经带了好几个人赶到了,并且很快封住了路口。那三个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便知想逃也逃不脱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束手就擒。后来派出所的人到了,以涉嫌猎杀珍稀动物的罪名将三个人拘留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三个人中有一个竟然是秋叶造纸厂的老板,后来被判了刑。听说新一届县领导班子作风很硬,很快就将秋叶造纸厂违法超标排污的事情查清了,并且查封了该厂,依法拍卖了财产。易主后的厂子经过整顿后很快又重新开始生产,并且建立了自己的污水处理厂,历史遗留问题得到了解决。环保局和环境检测站的案子也撤了,卢伟他们的事情自然也得到了澄清,这些都是后话。
卢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有这样的结局,他感到好笑自己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解决的问题,竟然在偶然之间被这么轻易地解决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那里碰到了关萍萍。在抓住了那三个人之后,李站长表扬了他们。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波折之后,他们的心又想到一块去了,以前的误会和隔膜也在无意间渐渐消除。
“哎,你为什么大冬天会跑到这湖边来呢?”两个人走在湖边雪地上,卢伟问。
“没事干,待在屋里感到很烦,所以就出来走走。”关萍萍说。
“为什么烦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想出来走走。”关萍萍装作无所谓,其实她是因为想卢伟才感到烦闷的。
“故地重游啊?”
“算是吧。你呢?”
“我在值班啊。”
“瞎说,今天是周六啊!”
“周六加班啊。”
“你倒是蛮敬业的。”
“当然啦,我一向如此。说实在的,我也是出来散心的,故地重游,想找回以前的东西。”
“什么东西?”
“美好的回忆,以前和你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的回忆。说真的,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卢伟望着关萍萍的脸认真地说。
“说什么啊,我又不是快要死的人。”关萍萍的脸红到了脖子。
“那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不肯见我?”
“谁让你故意气我的。”
“我没有啊,上次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是你的不对。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不许你再和其他女孩子约会了。”关萍萍又开始撒娇了。
“好的,我发誓,以后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卢伟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说真的,每次我拒绝你于门外,我的心都很难受,我是哭着看你离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也许,如果你多来一次我说不定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开门与你见面了。”关萍萍望着卢伟深情地说。
“唉,都怪我,我为什么那样脆弱,那么早就灰了心,那么早就放弃了呢?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卢伟再一次将关萍萍拥在了怀里。
“卢伟,这一次我是豁出去了,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你。你要是辜负了我,我会死的。”关萍萍靠在卢伟胸前喃喃地说。
“我不会的,不会的。”卢伟把关萍萍抱得更紧了。
冬天的湖面尽管很冷,但是依然生动。阳光把湖边的雪照得发亮,湖中的水波闪着银光。一群雪白色的鸟从湖边飞过,向天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