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何平又感到身体不适,并且这个月的月经也没来,可她已经想措施了戴环了,怎么还能怀孕?她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来事儿,到了周末,午后她就把这事儿跟建平说了,建平一听又炸庙了。
“这孩子可不是我的,你都想措施了,怎么还能怀孕?”
“你不是人吧?就不是你的。”何平火了。
“跟谁弄出的孩子让谁领你去做。”
“跟牲口弄的。”
“反正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不管,别让我伺候你。跟别人弄舒服够了,找我算账。”
“你就不是人,净说鬼话,有你这样做男人的吗?”
“是啊,你要觉得我好你就不乱搞了。”
“你才乱搞呢!”
两人吵了起来,建平一动身,吓得何平赶紧用胳膊去挡头,她被打怕了。两人吵了一会儿,何平不爱理他,红肿着眼睛,抱起孩子离开了家,向北面山下的一个小桥而去。这里是她的避难所,位于半山腰,很少有车辆经过,并且景色优美,使她好似步入茫茫天宫,山青水绿,鸟儿鸣鱼儿跃,此时这个天台就是她和宝宝的乐园。
孩子虽小,但她知道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妈妈不高兴,所以很乖,妈妈要抱她,她就说
“妈妈,我自己走。”
“别摔了,妈妈抱。”
“不会摔,妈妈累。”
看着孩子这么乖,何平鼻子一阵酸楚,泪水涔涔而下。这个不幸的孩子,怎么托生到这个家里,父亲一点儿不疼爱她。
站在这半山腰,何平遥望着远处层层群山,思绪万千。茫茫云海深处,可有天宫?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不好?别说搞破鞋,连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她带着孩子在桥下小河里抓鱼,孩子玩得好开心。
夜幕降临,附近的村庄灯光亮起,孩子也饿了,她才抱起孩子一步一停地向家而去。
没几天,她请了假,去了县城。因为趁怀孕时间短好做,怀孕月数超过三个月再做大人就遭罪了。到医院一化验,果然怀孕了。医生给她先做人流,再取环,她遭尽了罪。那个医生是个老太太,挺好,说“你丈夫真行,把环都顶到肚里了。”
听到“丈夫”一词,她感到很陌生,她从没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只觉得他就是魔鬼。
医生又说“回去好好养,第一个月来事儿就要小心点儿,可以先吃避孕药,等身体恢复恢复,你再来,我给你戴大号的环,就不会再怀孕啦。”
何平回到家把这些事儿跟建平说了,建平没有一丝心疼她的样子。何平只休了两天假就上班了,她看不了建平那愁眉紧锁的脸,并且每天总是敲山震虎。其实这次做完人流,虽然请了两天假,但何平在家里没闲着,三顿饭照做,她怕挨骂。就这样,建平也不高兴,从没说我来做饭,你刚小产,别着了凉。何平心里苦苦的。
由于怕再怀孕,第一次来月经后,她就开始吃避孕药,可避孕药的副作用太大,使何平每天头昏脑涨,胃也难受,不爱吃饭,这避孕药折磨得她整日像个吊死鬼。于是她就要求建平用避孕套,每次用避孕套建平都不高兴,他说不得劲儿,别扭。没办法,她又去买一种避孕膜,用了一段时间,还可以。由于每天太忙碌,她就没急于再去戴环,可是不到半年,她觉得自己又怀孕了。
她又请了假,去了县城医院,经过化验,的确又怀孕了。医生埋怨她没来戴大环,她也觉得后悔。因此,又做了一次人流。
回到家,建平还是老样子,阴阳怪气地说“人不着调就爱怀孕。”
何平不理他,他就继续絮叨。
“我哪有那么好的种,让你总怀孕。这野种就是好使。”他话题一转,“你连中学生都勾引,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你放屁。”何平带着疲倦的身躯反抗,“那是你!”
“你还嘴硬,见到人中学生半大小子就掏出奶子喂孩子,那不是勾引是什么?”他还火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颠倒黑白,不得好死。”何平不知骂什么好,“我喂孩子的时候那个学生进来了吗?不是我先喂的孩子吗?他没站稳脚不就被你弄出去了吗?”
“不弄出去你不把那个奶子也掏出来啦!”
“你满嘴胡诌,老天会惩罚你的。”
这样的日子成了家常便饭,建平哪天要是不侮辱何平两句,他都过不去这一天。据说,他没结婚的时候,在家里也总和弟弟妹妹打仗,父亲一点儿看不上他。
因此,何平没有在家休假,第二天就准备去上班。早晨还没走,建平就用奚落的语言说
“这么着急去见人家,去诉苦,说我疑心病?!”
何平不理他,但肺里都气炸了。她已没了力气和他吵,上炕找袜子,找了半天就找到了一只,无奈,她也不想再找了,只穿一只袜子匆匆离开了这个家。她知道建平会送孩子去保姆家的。
上午,在给学生讲课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脚下有只袜子,正是自己早晨要找的那只,她赶紧捡起来放进讲台里。
中午,她把孩子从保姆家接出来,去商店买了点儿吃的,就回了班级。刚进班级,学生丁晓雅就进来了,她是中学校长的女儿,她妈妈也在中学上班。她很机灵,在班里只站了一下,就回家了。
晓雅回到家对妈妈说“我老师带着孩子在班里呢,好像没吃饭,在吃饼干呢!”
她妈妈是个热心肠,不禁有些伤感,用同情的语调说“这两口子准是又打仗了。那萧老师是个魔怔,整天疑神疑鬼。”
她边说边用碗盛了一些刚吃剩下的豆角,又拿了两张油饼,用干净纸包上,给了晓雅,晓雅立马给老师送来了,这让老师很感动。
下午放学,何平也没有回家的意思,她太害怕建平了。因此,下班后,她把孩子又接到了学校。在她抱着孩子正准备进班级时,学校教导主任隋坚强看到了。她是建平表哥的亲表妹夫,他表哥与这个表姐是一个爷爷。所以,何平进了班级没多大一会儿,这个表姐就来了。显然是这个表姐夫回家说的,她家就在学校后面。表姐把她让到了家里,帮她抱孩子。这孩子白天很乖,也不睡觉,夜里是一宿宿哭,似乎长两个大脑,也许是上天安排她来折磨母亲的。
表姐做了两个菜,吃过晚饭,表姐夫把谢校长找来了,大家商量着把萧建平弄来,好好教育教育他,并且表姐把管教育的王乡长、也是建平的同学找来了,大家都聚在这个表姐家。建平看上去很关心孩子,进来就把孩子从何平手里接了过去。
大家坐下后,谢校长拿出做父亲的姿态,首先开口了。
“你说你们两口子,来到这儿两年,打仗打出名了,不怕人笑话?”
“是啊,”王乡长接着说,“老同学,一个家庭有什么可打的?你看,何老师长得也漂亮,你怎么不好好珍惜呢?”
“你们孩子也有了,怎么不好好过呢!”表姐插了一句。
“我们常常看到何老师两眼肿得像个桃子似的来上班,你们有什么可打的?”谢校长一口山东腔,“这不影响工作吗?何老师本来请病假了,可她还来上班,这说明什么?”他没说出口何老师刚刚小产。他看看萧建平,接着说“作为丈夫,不知心疼媳妇,那还是男人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解决不了啊!”王乡长说,“我们家也打,但是打完就拉倒。我能忍,不和她一般见识。”
表姐表姐夫是一对老实人,从不得罪人的。萧建平抱着孩子一声不吭,大家为何平说话,何平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泪水悄悄地向外流。
“我看何老师嫁给你白瞎了!”谢校长还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不能过就离!不能整天让你往死里打,离了得了!”
“是啊,打人是不对的。有事儿说事儿,干吗总动手呢!多伤感情。”表姐夫说。
“我说老同学,咱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呀,啊?听我的,把媳妇领回家,以后别再有这种现象,多让人笑话。”
经过大家一番劝说,建平也说了自己不对,并且说给各位添麻烦了。他很会装人,何平同他回了家。
建平把何平领回家以后,何平更遭殃了,建平常常对她旁敲侧击“老谢还给我开批斗会,让你同我离婚,离了嫁给他?他都快成你爹了。我看你俩就有事儿!”
“他是好心,拿出老父亲的样子说说你,让你好好过日子。”
“好心?他是别有用心。我看你这次做掉的孩子没准就是他的。”
“你放屁,他老婆也在学校上班,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你挺向着他呀!”
从此,这个老谢就挂在了建平嘴上,常常一进屋就学老谢那副山东腔喊“何平!何平!”气得何平半死。
何平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自己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他整天埋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心肠好的人认为她是好人,心肠不好的人,就觉得她不正经。人能让他都交下吗?
这回,她时刻记着第一次来完月经后没几天,就去戴个最大的环,医生说,这回不会怀孕了,她才感到有些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