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赵烈
那天拉开抽屉,才发现抽屉里的西酞普兰所剩无几。
这些日子也极少出门去,极少与人交流,渐渐的都发现自己不怎么会说话了,有时张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思维也是迟钝的厉害,有时要是赵祁问个什么话,得想好半天才能答得上来。常常待在沙发上静坐着,不看书也不看电视,一坐就是个好半天。
赵祁说,程欢,你这样待下去该成个大肥婆了,看到时候谁还要你。
我反应半天后明白,倒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冲他笑着。
某天赵祁出门买东西,我想着在这么待下去可不行,于是进了厨房,洗好西红柿,又烧好油,打了鸡蛋,手到盐蛊旁,却想不起来刚才是放了盐还是没放。
但看着盖子盖着,想着应该是没放吧。香气四溢,我拿过碟子准备盛出来,谁知手一滑,碟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渣。
我不知道赵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他是何时站到我面前的,他一边拿着药棉手忙脚乱的给我止血,一边胡乱的缠着绷带,吼道:“我不就出去一下吗?你他妈的自残个什么劲儿啊!”
我低头看出,才知手腕处被我拿着瓷片划出一个口子,不长,但很深,只在同一个地方来回的划。
我吓了好大一跳,右手里沾着血的白瓷滚落。
赵祁抱着我说,声音轻轻的:“程欢,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不说话,只觉得那天订婚的时候我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好好看,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说着他就拉着我的手向门外楼下跑去,那些路边的白桦树,那些道上的车辆,那些拥挤人群,都成了匆匆而逝。像是坐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一样。
温暖微凉的风吹过,它吹动着少年柔软的发梢,扬起,又落下,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风在吹动,我们的发丝张扬,那颗温暖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生命的轮回。
赵祁看着前方关了门、正准备走的工作人员停下,喘着粗气,形成一团白雾,沮丧道:“还是来晚了。”
语气是无尽的懊恼,他转头又冲着我微微笑:“看来今天是领不到证了,程欢,我们明天就举办婚礼,然后就来领证好吗?”
我点头,半个月后我们在郊区外的一座小型教堂举行婚礼,记得婚礼前一天我问赵祁。
我说:“赵祁,你告诉我,左辞真的会死吗?要说真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道:“会的。”
我的眼眶不知为何就迅速红了起来,赵祁蹙眉,他说:“程欢,你应该要学会坚强,就正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的,所以要学会接受,学会释怀不是吗?”
我知道赵祁说的对,地球离开谁都会转的,可是那人是左辞啊,是陪程欢走出绝境的左辞啊!
————
在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白芷作为伴娘来了,我瞧着她微微隆起的腹微笑,本以为在我穿上鲜红嫁衣的那一天,会有一群庞大的伴娘团在我身后呐喊助威,就像白芷结婚的时候一样。
可真的到了今天才发现不是,那些希冀都成了幻想。
白芷捏捏我的脸,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芒。她说:“别哭丧着个脸了,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好日子,该笑一笑才是。”
于是我努力的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记得那天白芷结婚的时候,堇色在,潇潇在,秦朗在,郑凯在,我们谁都不曾离开谁,那个时候的我们该是何等快乐肆意啊。
曾以为的地久天长,曾许诺的海枯石烂,全都抵不过一个物是人非。终究败给了命运弄人,可笑输的一塌糊涂。
我抱着白芷,我说:“还好有你。”
她笑着推开我:“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煽情。”过后有微微感慨道:“我们这群人中就只剩下你和赵祁了啊,不过还好的是你们总算是修成正果。”
门突然被打开,一身白色燕尾服的赵祁逆着光站立,我的少年,黑发黑眸,抿着薄唇微笑。白芷急急挡在我们中间,她对赵祁说:“这个点新郎还不能见新娘的,你赶紧回去,回去。”
赵祁看着我,固执的不走,我拉拉白芷说:“没事儿的。”
然后赵祁将手里的一个小盒硬塞到我手里,什么都没说,转身走掉。
我打开,是一枚尾戒,一瞬间,拿着盒子的那只手像是被什么烫到,温暖的不成个样子,我认得的,我认得的,这就是那日我怒极扔掉的那枚尾戒,我一直都记得的,尽管它不是全球限量版。可我知道,一定就是那枚。
那里杂草丛生,不知他找了多久,又不知身上被蚊子叮了多少个包才找到的。
赵祁定是想着一会儿我们要带左辞送的那对海洋之心。怕自己又寻不到机会再送。所以就傻傻的顾不得忌讳拿着戒指来找我,之后又一声不吭的走掉。
突然间赵祁对我的好全部涌入脑海,我知道的,他一直是这么一个人,平常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有时气的你跳脚。
可是在感情的事上又过分单纯,不会表达,对你好,不会想着要你知道。就跟我说什么他从来都只说好,不会去反对半个不字。
教堂里的神父在虔诚的念着祝福词,左辞在亲友席的位置上安静的望着我笑,赵祁的父母目光爱怜。我见过的,那种充满温和宠爱的目光。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的像是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梦,而且还是个噩梦。
在我看到那个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进了大堂,明显双眼皮的上面是一对远山眉,微微垂,山水明净,高贵淡雅,抿着唇,但还可以看出唇角浅浅酒窝的中年女人。
有一些声音,有一些记忆在清晰的汇聚我的脑海中,“对,没错,就是他,我亲眼看见的。”“我们收养她吧。”
“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声音渐渐形成一个漩涡,耳朵里什么在叫,嗡嗡嗡嗡个不停,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妇人冲着赵祁叫道:“小烈。”
于是我听到了心底那个城堡坍塌的声音,轰隆轰隆,那个在我心中伫立了十六年的城堡一下变成一片废墟的声音。于是我看到了赵祁的‘爸妈’从教堂后门仓皇溜走的景象。
这些声音,这些景象,将成为我以后的摆脱不了的噩梦。
赵冰扶着那妇人叫了声妈,我感觉自己喉咙里有些东西痒痒的,又似是一股腥甜,什么东西在涌上来。
赵祁迟迟站在台上没有动作,仿佛呆住了一般,赵冰笑笑说:“哥,妈来了,你怎么也不过来问候问候啊?”
她说:“赵烈啊,我的亲哥哥!”
她说:“赵烈啊,你忘了吗?她叫沈承欢,当年那个你亲眼目睹她父母死亡的沈承欢啊!”
妇人上前来拉赵祁,深邃的眸子的满是心疼:“小烈啊,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于是那些城堡掉下来的废墟越发虚无,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看不到底。
赵祁就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仿佛没听到那些话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片迷雾,可却是又亮的出奇,像是要被大雨冲过似的。
我盯着面前那张清贵高华的脸看了许久,颤着音问出“赵烈?”
然后他沉默了,我的心就停跳了,用尽全身的力在那张清贵高华的脸上抓出一个血痕,我轻笑着说:“赵祁赵祁,你到底长了多少张脸那,送我一张可好?”
“程欢...”
我向着台阶走去,一个踉跄,他伸手去拽我,可是我却没有拉他,直直的顺着台阶倒了下去,像是腾飞一般,宁愿摔得头破血流,也不再要他的任何帮助。
我要放弃这个人,从我的生命中彻底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