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死后的两天,我才从家中返回宫中,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章华宫,奇怪的是太皇太后并没有对此事追究什么,当知道明若同几个侍卫都跌入了崖中无可查询便也没有怎么多问了,甚至说走了也好,皇族里容不下如此心胸的人,我也算彻底放心了。
洛离宫沉浸在若有似无的悲戚中已太久了,初夏之际终于传来一个足以让我打心底开心的喜事,便是凌姿与陂国公二公子的婚事。
这次没有任何人逼迫凌姿履行这段婚约,而是凌姿自己点头的,正是那一次在拱桥上两人相遇,原来凌姿走后,二公子并没有怨恨她反而一直四处寻找她的下落,终信有一日能盼得她回来,皇天总不负有情人,一面情缘,一眼情牵,陆风正是凌姿所喜欢的那种有才情的文人公子。
所以两人定下了终身,凌姿说陆风的病没有传闻中的糟糕,近年来他长练剑法,强身健体总算稳住了根本,这倒让我放心不少。
洛离国唯一的公主出嫁是大事,皇上奉了凌姿为长公主,下嫁陂国公家,这一天,凌姿特来找我,让我亲自为她梳妆,送行,由于我身体不便参加她的婚礼,忽然有很多话要说,俗话说长嫂如母,不知不觉的我身上似乎多了很多责任和义务要叮嘱凌姿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儿媳,妻子。
即便这不是我素来的风格,可是凌姿已没有了父母,疼爱自己的哥哥在这世上只有我这个嫂子可以依靠了。
红妆毕,终别离。
最后我为她带上了那沉重,精致,光华耀目的珠宝金凤彩冠,镜子里微微含羞低眉的凌姿真是美极了,我含笑道“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凌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深深的被镜子里的自己吸引住了,双手惊讶的掩唇带着一丝意想不到的惊喜笑道“好美啊。”转身拉住我的手道“谢谢姐姐,我很喜欢。”
我含笑,撩过她的鬓发,终是不舍的道“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事,自然要风风光光的,你喜欢就好了。”
凌姿笑着,小橙子进来道“主子,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
我点头道“知道了。”凌姿敛了敛笑意站起身有些语重心长的握住我的手道“是时候和姐姐道别了,往后姐姐一人要多保重啊。”她吸了吸鼻子将我搂住。
我拍着她的背笑了笑道“不必为我担心,你忘了很快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凌姿离开我的肩头,眼里含着欣喜的泪道“是啊,瞧我都快望了还有这个小侄子呢。”说着点了点我的肚子道“你可要快点长大,替你爹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
我们心里又同时出现了那个名字,也许是习以为常也许是不想再被悲伤打倒,我笑了笑道“好了,有你这个姑姑在我还怕他不听话吗?”
凌姿倏地笑了出来,玩笑过后我道“吉时到了,去吧。”
凌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沉重的道“珍重。”
我笑道“你也是,常回来看看我和孩子。”
“我会的。”凌姿鼻音俞重,未免再惹得她想哭,我只好让喜娘背着她出门了。
愿这一双有情人,一世不离,恩爱永生。
离欢殿,少了明若的影子就更加悄静了,如今西面的屋子门已封了起来,来来往往没人谁会去瞧那里一眼,就好像它从来都是空置的一样。
晚上,我坐在廊前乘凉,姑姑为我扇着风,回想起那个夏夜,院子里一张凉席上,我就靠在他的胸前,吃着话梅,听他讲着不好笑的笑话,心里甜甜的,此情此景放佛就在眼前,却都是幻想。
小橙子跑进来道“主子,主子,瑛贵妃来了。”
我顿了顿,看了眼姑姑又道“这么晚,快请她进来吧。”总不能失了礼,这边姑姑扶着我进里去了。
我在榻边坐着,姑姑凉了花茶端来,那边瑛贵妃已进门了,只见她着装永远的一丝不苟,永远的完美华丽,挑不出一丝毛病,她笑着走来道“太子妃还没歇着呢?”
我缓缓起身,道“贵妃娘娘。”
她忙的上前扶住我让我坐好,才道“不必多礼。”自己在榻边坐下道“今儿是长公主大婚,本宫也是刚才从陂国公府回来,特来看看太子妃,并带来一件喜讯。”
我递了茶至她手里,含笑问道“除了长公主新婚,今日还有什么喜讯吗?”
瑛贵妃喝了口茶,放下道“不就是刚刚才发生的,陈嫔有孕了。”
我一顿,抬眸看着贵妃,道“您说陈嫔娘娘?”
瑛贵妃柳眉挑了挑道“可不是,刚在陂国公府的台阶上险些跌了下来,好在本宫在她身边,宣了太医才知道是有喜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陈嫔可真不简单呐。”
我瞅了她一眼,低眉道“贵妃娘娘此话怎讲?”
诸葛瑛扯了扯手里的丝帕,道“难道不是吗?皇上后宫妃嫔屈指可数,陈嫔进宫时日晚,却是第一个为皇上怀上龙种的,又是当这百官的面昭告的此事,可不是占尽了风头,好不风光。”她说着,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往日端和大方大相径庭。
我一笑有些冷意道“说不定这只是个意外,并非陈嫔娘娘可以安排,贵妃娘娘又何必动气呢?”
诸葛瑛看向我一顿,有些尴尬的道“太子妃误会了,本宫哪里有动气,只不过,不过是替太子妃你担心罢了。”
我猛然看向她,笑意全无有些认真的道“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瞅了瞅姑姑和身边的宫女,低眉笑了笑道“这叫本宫如何开口啊。”
我斜了一眼周围的人,正色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瑛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道“果然不是一般角色,难怪皇上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心里大惊,望向她终是沉住气道“贵妃娘娘今日来是故意叫本宫难堪的吧?”
诸葛瑛笑意缓和些,道“太子妃当真是误会本宫了,本宫今日来只是带来陈嫔有孕的喜讯,顺便当真是替太子妃你担心,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太子妃当真一切没有透风的墙吗?你和皇上之间的约定本宫一早便知道了。”
我沉着气,不看她,藏住心里的慌乱,确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此事上毕竟是我理亏,要被瓜分的可是她的丈夫。
瑛贵妃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本宫要透露给太子妃。”我瞧了她一眼,她靠近了些道“前些日子,陈嫔忽然跟本宫提起了厌胜之术,本宫起初没有在意,又过了两日陈嫔派人打听你的生辰八字,本宫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太子妃可要万事小心的好,不然你肚中的孩子……”
我猛然看向她,她方不说下去,我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娘娘真是用心良苦了,本宫要休息了,娘娘请回吧。”
瑛贵妃缓缓起身,道“希望这并不是太子妃的逐客令。”笑了笑又道“本宫走了,太子妃好生歇息。”
她一走,笑荷姑姑问道“主子,你与皇上之间……”
我摆了摆手道“别问了,我累了,睡吧。”
姑姑点头道“是。”
我嘴上不说,心里很明白诸葛瑛心里打什么算盘,她想借我之手除去陈嫔,只可惜她错以为我对皇上有情,我根本没有除她的必要,可是如果陈嫔对我施厌胜之术了话,就不得不管了。
我暗暗有了主意,也不必自己出马,能平息斗争就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