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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草也骄傲
书名：升迁法则 作者：花丛彩蝶 更新时间：2013-10-23 16:13 字数：4652
第七章 小草也骄傲
关玉草决心要到矿山去找她的弟弟关玉民，天还没有亮就出发了。
到关玉民所在的汪河铁矿，要是走大路是七十多里，但要是翻山越岭走直线，能省一半路程。为了省一些路费，关玉草是走山路去的。当然，之所以要走山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要过年了，客车大都停运了，就是有线也没有车啊！
在前往汪河铁矿之前，她先回了一趟娘家。她多么希望弟弟玉民能在家啊！可是，弟弟还没有回来，而且前些天还往家里捎信说，要在矿上值班，要等过了年才回来呢。于是，她不得不往汪河铁矿去。
山路虽然近，可也确实难走。背阴处，风都将雪刮在了一处，有的地方足有好几尺深。一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但是，她没有退缩，没有气馁，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进着。因为，她有一种预感，有一种信念，总觉得她的弟弟关玉民有回天之力，能够帮她走出困境，能够让她扬眉吐气！
天还是阴沉沉的，仿佛很伤心的样子。虽然没有再下雪，可是，那小北风却像刀子似的吹得脸生疼。在这大年就要来临的时候，有多少人家都团聚在热炕旺火的家里辞旧迎新啊！可她关玉草，却有家难待，在为营救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子们而奔走。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楚。
可这能怨谁呢？
谷垛大娘说：她关玉草是草命，是黄莲一样苦到根儿的命。
说到命运，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关玉民。
自从那次弟弟救了她之后，她对弟弟关玉民的感情便更加深厚了一层，对弟弟关玉民的各方面都更加操心。可以说，在家里她对弟弟关玉民真是格外的高看一眼，厚爱一层。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觉得弟弟关玉民有与常人不一般之处。看他的眉宇间是多么的开阔，额头是多么的丽亮。还有那两个耳朵，是那样的大，那样的厚。他不仅为人处事宽容忠厚，而且稳重得体，少年老成。特别让她喜欢的是，弟弟特别喜欢读书。那时，村子里还没有电灯，她每到半夜醒来时，都能看到玉民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那灯光，和天上的星星相辉映，给她一种愉悦和希望。第二天，她看到弟弟的鼻子都被那灯烟熏黑了，心里真是又感动又心疼。
出于对弟弟关玉民的一种偏爱，一种希望，关玉草还偷偷地请谷垛大娘给弟弟玉民算了一卦。当掐算了玉民的生辰八字后，谷垛大娘闭目默默地算了半天，突然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是吃惊。她激动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嘴唇儿也止不住地哆嗦。道：“哎哟，你这个弟弟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呢。按他的八字来看，将来可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哩！可惜，他的罪还没有受够。等他的罪受够了，他也就出人头地了。你呀，你就等着你弟弟光宗耀祖的那一天吧。可惜，我老了，怕是看不到你弟弟荣耀的那一天了。”
对于弟弟的这个卦象，关玉草听了喜之不尽。她本想告诉玉民，可玉草知道弟弟是一个反对迷信的人，所以几次想说又咽回去了。她把这作为一个秘密，深深地藏在了自己的心底。作为自己的一种企盼，长久地为弟弟玉民祈祷。然而，过了一年又一年，弟弟关玉民始终没有显示出大福大贵的迹象。
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对于时事的反应总是冷漠的，迟钝的。她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春草儿特别的绿，迎春花儿也特别的鲜。河岸边的柳条儿，一缕一缕的，在徐徐的春风里摆来摆去。春燕儿一对一对的，在细细的雨丝里斜着飞。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春天里，村子里的人都格外地亢奋，格外的激动。村上的人都说，现在又时兴考状元了。只要是个人就能考，不论男女，也不论年龄，更让人惊讶的是也不论家庭出身了，谁愿意考就让谁考，想往哪儿考就往哪儿考。想考北京，就考北京；想考上海，就考上海。考上了就能带上户口，将来就能在那里工作，就能在那里生儿育女。
于是，凡是念过几天书的，认识几个字儿的，就又都拾起书本，没明没夜地复习起来。因为一时找不到那么多复习用书，一时间，所有的纸张都珍贵起来。就连平时看得皇历，墙上挂的月份牌，都成为人们争抢的好东西。
考场设在二十多里外的双桥镇。进考场的那天，小小的羽口村竟然出动了三十六个人。这些对前景充满了热望的人，有高的，有低的，有上过高中的，有上过初中的，还有小学没有毕业的，也有根本就没有上过学，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算盘子打得好的。连没有长起个头来的株儒喜科，长着个驼背的习松，瘸着一条腿的大壮，还有年龄已经好几十岁而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三僧，都满怀信心地参加了这次高考。仿佛谁认识几个字儿，就都能被选进朝中做官似的。
最让人感动的是，村支书还专门召集起全村的百姓，为这三十六名考生壮行。放了五百头连响的鞭炮，还为每一位考生敬了酒。每到一个考生面前，都诚恳地嘱咐，不要忘记家乡哦！等你功成名就后，一定要给家乡办些好事，实事。那些考生当然也都豪情万丈，信誓旦旦。于是乎，在轰轰烈烈的鞭炮声中，这些考生们上路了。有大的，有小的，有胖的，有瘦的，有驼着背的，有瘸着腿的，他们有几分悲壮，也有几分自豪。
不过，参加考试也就参加了。考试过后的第二天，便有人到双桥去看榜。但是，那一张被这些考生们热盼的榜，却迟迟没有张贴出来。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关于参加高考的事儿就慢慢地被大家淡忘了。
又过了几年之后，村里参加高考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抱希望。
就在人们彻底失望之后，邮递员送来了一个通知，是全公社三百多考生唯一的一份入学通知。而这份稀有的通知，竟然是发给她的弟弟关玉民的。当听到这个喜讯时，正在做饭的关玉草举着两只面手，泪水如关不住闸门的河水哗哗地流了下来。这无声的泪呵，这高兴的泪呵，流得好痛快，好幸福！
弟弟关玉民要去上大学了，而且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邻居小玲是经常看报的，告诉她说弟弟去的地方是一个很古老的城市，也是毛主席青年时期求学的地方。
那座城市离这里有多远啊，村上的人谁也说不上来。生在太行山深处的农民们，说起那地方，都感到很陌生也很很遥远。但关玉草不想闹清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也不想知道那里离家有多远，她只是清楚地知道，她的弟弟关玉民有出息了，像一棵树一样能做梁做檩了。
弟弟关玉民要去念大学了，这就使关玉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谷垛大娘给弟弟算得那一卦。看来，弟弟关玉民终于要苦尽甜来，要出人头地了。于是，她便兴冲冲地去向谷垛大娘报喜。
谷垛大娘一点也没有显出多么高兴的样子，淡淡地说：“这才哪到哪啊？你家玉民要出人头地，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你就准备着吧，难日子还多呢？”
从谷垛大娘那里回来，关玉草便深切地感受到谷垛大娘的话是对的。谷垛大娘的预言，立即就得到了应验。弟弟关玉民就要去上大学了，可他却没有一身像样的衣裳，没有一双不露脚指头的鞋。这让她这当姐姐的，看在眼里，急在以上。再怎么说，她也不能看着弟弟穿着破衣服，踏着烂鞋出门啊！于是，她便无日无夜地赶着给弟弟做鞋，恨不能把几年的鞋都做出来。
脚上的鞋可以将就，可身上的衣服就不是她关玉草能够赶出来的了。再说，也得带些钱啊！可这些都是她关玉草生不出法子来的。
关玉草急得连着几夜都没有睡着。终于，她拿定了一个主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后半辈子命运的一个重要选择。
天一放亮，她就再次敲开了谷垛大娘的门，坚定地说：“我要嫁人！”
谷垛大娘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可是，”她叹了一口气，“孩子啊，你就如同那一朵花，可惜已经不是那鲜艳的时候了，不是花儿红的那最好的时节了。你要想明白，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能是人挑咱，咱挑不了人啦。”
“嗯，我知道，谷垛大娘。”关玉草说，“我对人可以不提条件，可彩礼是少不了的，我急需要钱。”
“大娘知道，”那谷垛大娘果然料事如神，说“我早就给你踅摸好了。要不然，你急说急要，哪儿能来得急啊？如果你铁定愿意，我让他明天就把钱送过来。”
“好，那就这样定吧！”关玉草当然是铁定了那一颗射出的子弹不能回头的心。
那么，谷垛大娘给关玉草找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太行山区，自古来男多女少，只有找不见媳妇的光棍，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关玉草降格以求，自然很快就如愿以偿。
那人住在三十里地以外的榆树沟，叫李喜松。这个人啊，怎么说呢？身上倒是哪一个部件也不少，可就是比正常的男人小一号。要个没个，要样没样，家里做不了主，地里干不了活儿。也就是人长得不济，所以过了三十岁也好几年了，也没有个女人肯嫁他。关玉草一见是这样的一个人，心里便一阵发凉，难受得要命。可她有什么法儿呢？要是放在从前，像李喜松这样的人，她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可现在不是磨盘压着手嘛，不答应这门亲事儿，怎么能打发弟弟出门呢？于是，关玉草没有再多想，便接受了李喜松的聘礼。
那李喜松见这门亲事儿果然成了，大喜过望，竟然原地跳了几个高。将两只手合并在一起，对天祷告道：“苍天啊，大地啊，我终于不当光棍了！”
是的，这李喜松是不当光棍儿了，可小草却从一个苦难的家门又踏进了另一个苦难的家。这也正应了谷垛大娘说的那一句话：“在娘家侍候人，到了婆家依然侍候人。”对于这一切，关玉草都心甘情愿地认了。因为，她之所以急着出嫁，原本就不是想找好丈夫的，她急着出嫁是奔着彩礼钱去的。这个丈夫虽然是三流的，那彩礼钱可不是三流的，还算是说得过去。
只因为有了这些彩礼钱，弟弟才有了上大学的路费，才有了一身合体的衣服。弟弟临出门时，她还给了玉民五十块钱。在那个年代，五十块钱，可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啊！
在她出嫁到榆树沟的漫长日子里，关玉草虽然有诸多不如意，诸多不顺心，但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牺牲而使弟弟成为了一个大学生，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材，她就无怨无悔，十分开心。
是的，她是一株小草，一株十分不起眼的小草，可小草也有小草的作为，小草也有小草的骄傲。
在弟弟关玉民上大学的日子里，关玉草的情绪高涨极了。她在种好地的同时，养鸡养猪，努力挣钱。她以一个农村妇女的最大努力，支持着弟弟在学校里的费用。她多么盼望弟弟能够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啊！
然而，弟弟关玉民毕业后一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就是什么冶金局里的一个技术员。后来又到了一个什么汪河铁矿。问题是玉民所在的矿山，也不是什么国营大矿，只是县办的一个小铁矿罢了。她还知道，那个矿山的工人，大都不是国家的正式工人，都是一些挣工分的合同工。他们榆树沟村，就有两个人在那个叫汪河的铁矿上班呢。这样一来，关玉民在村民们的心目中，也就是老和尚的帽子平不塌了。要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弟弟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心。没有谋上个一官半职的倒也罢了，可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连个媳妇也没有。每想到这里，她这当姐姐的就着急。
可是，在弟弟大学毕业快十年后，命运终于有了转机。那一次她回娘家，终于听到了弟弟关玉民的好消息。说是新来了一位姓韩的矿长，对关玉民格外的重视，四处争取，让弟弟晋升成了工程师，代理矿长。虽然关玉草从来就没有对弟弟关玉民失望过，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格外高兴，情绪再一次高涨起来。这一棵小草也再一次感到了骄傲和自豪。
呵，工程师，代理矿长，那是多大的官儿啊！她猜想，那公社书记肯定没有工程师大，更没有代理矿长大。因为，关玉草见过好几个公社书记，却没有见过一个工程师，没有见过代理矿长。就算工程师和公社书记一个级别，也能管得住乡里的派出所，也能管得住一个村支书吧？
一想到派出所，一想到村子里的那个霸道支书，关玉草就一肚子气。她的丈夫和两个小叔子还在派出所里关着呢。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谁知现在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哩？
关玉草抱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弟弟关玉民，让他好好地收拾一下那个不讲理的村支书，好好教训一下那些断了她家电的村干部。
这样想着，关玉草便有些激动，有些亢奋，脚步自然而然地快了起来。突然，一个不留神，她的脚下一滑便摔倒了。正好又是一个下坡，便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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