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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书名：沉浮 作者：谢秋子 更新时间：2015-08-26 09:25 字数：3321
四
周聪宇在省城等了三天，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周聪宇知道，舒平是不能再回来了。高地县委书记会是谁？会不会再从外面调进来？这个是有可能的。如果这样，那么自己的机会还是很渺茫，说明自己的运气还不到。如果程远上了，或者程远调走，那就是天赐良机！
周聪宇又深知道，仅有机会是万万不够的，因为机会不仅仅属于自己，也同时属于他人。为了使这个机会属于自己，必须解决自己一直想解决，但又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攀上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贵人。如果找到这样的人，不管程远走不走，不管外面来不来人，自己的路都将会按自己的意志走。
周聪宇坚信，官场上的较量，就是关系与金钱的较量。没有这两个杀手锏，谁也不要在那里混！
关系与金钱，又是相铺相成的，然而这两个东西，自己现在都没有。因为地位卑微，无法交结权贵。到了当副县长后，才在江滨市里认识市委组织部的陆红岸。组织部一个副部长，又能顶什么大用？
正当周聪宇焦虑，技穷的时候，通天之路却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脚下。
张豪发原来的供货商因为资金紧张，便催张豪发结算二百多万元的钢材款。张豪发的资金也很紧张，就想拖一拖，便说要缓几天。那供货商硬着头皮等了他三天，而张豪发仍然一分钱不给。供货商就急了，跑到张豪发的公司去，大吵了一架，并扬言三天后若无如数收到货款，就法庭上见。
张豪发无法，只好东拼西凑，结了他的货款，但他同时对供货商断喝：永远不会再和你做生意！
张豪发这边刚结完钢材货款，那边又要采购外墙瓷砖。如无前面的纠纷，他会象平时一样，从那供货商处采买的。张豪发的资金链还算不错，往时的货款一般十天半月可以结。这次手头紧，是因为他和别人合伙在省城刚刚买了一块地，要不是那供货商那么急，那么横，他也不想和他断了生意。现在既然断了，他就必须另寻伙伴，不然新的楼盘已经封顶，马上要进行外墙装修了，工程拖不得。
通过朋友的介绍，张豪发找到了江滨市意顺建材公司的龙老板。
未想到这个龙平老板，是一个八面玲珑又豪气冲天之人，张豪发十分高兴，就很想交这么一个朋友。于是当晚他约上周聪宇和龙平一起开车到江滨市去吃饭。
在吃饭的时候，金钱美女，烟酒菜色什么都谈。龙平更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还有中间的官场与民间，好像什么都知道。特别是他讲到北京认识什么人，省城认识那个官；谁升了官，给谁调动了工作，一个个动人故事，令周聪宇羡慕不已。
周聪宇感到，这个人看来有些本事，必须抓住他。
于是，周聪宇放软身段，收起常务副县长的姿态，极力控制平时大嗓门的声腔，热情、温和、谦恭地跟龙平推杯换盏，并适时地吹捧、奉承龙平。
张豪发在一旁半句生意不谈，只是跟着周聪宇的调子敲边鼓，打气加油。该敬酒时敬酒，该夹菜时夹菜，该陪笑脸时装着开怀大笑。
龙平被捧得晕乎乎，也被灌得迷糊糊，就连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都浑然不知。
就在现场氛围热度到达颠峰时，周聪宇突然沉默起来，并且脸色忧郁。
龙平见状，感到奇怪，就睁着血红的眼睛，摇着反应迟钝的舌头问：“周，周县长，你怎么了？”
周聪宇没有任何反应。
张豪发很聪明，他马上接话说：“周县长这段时间很烦。”
龙平一听，就玩世不恭地拖着音调说：“哎——烦什么了？是女朋友跑了，还，还是官丢了？如果是女，女朋友跑，你不傻吗？有道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如，如果是官，官丢了，咫尺跟，跟前有兄弟！”
周聪宇一听，猛然抬头，双手抓着龙平的肩膀，用大嗓门声音说：“兄弟，你没醉吧？”
龙平鼓着双眼，虽然布满红丝，但仍有几分眼白。他说：“我没醉！”
“好！”周聪宇大叫一声，但两秒钟后，他又骤然平静地说：“一切都等酒醒后再说吧！”
第二天，周聪宇和张豪发一起来到江滨市意顺建材公司找龙平。
张豪发和龙平先简要谈一下瓷砖采购合同。谈完后，张豪发就说起昨晚龙平承诺周聪宇的事。
龙平想了半天，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自己说了什么，在张豪发一再提醒下，才确认自己是说了那些话。
“周县长，你是真丢官了？”龙平微笑着问道。
“这和丢官有什么区别？”张豪发又抢着为周聪宇回答，“从副县长到常务副县长，干了五六年，常务说起来好听，但毕竟还是副的！”
“兄弟，要是看得起我，就拉一把！”周聪宇一脸正经地对龙平说，“世间事，历来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只要你兄弟帮了我，今后的事一切都听兄弟的！”
龙平是生意人，投入与回报的规律他烂熟于心。对于张豪发说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只盯着周聪宇看。他不仅在看他那小小的眼睛，鼻子中间微微凸起的鼻骨，似乎要看到他的心与肺。
按龙平的经验，小眼睛，诡计多端；鼻梁骨突起，寡义善变。当然这是看相人说的，但普通的规律则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国与国如此，人与人亦然。只要彼此还互相需要，交易就能继续下去。自己帮他一次，他能帮自己两次，三次，就是一笔利润丰厚的生意！
看着周聪宇，龙平思考一会后，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说什么那就没意思了！”
张豪发“呼”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左手叉着腰际，右手握成拳头，在胸前一挥后定在那里说：“好，我就知道兄弟重情厚义！”那样子，就象一个将军发现原来已十分严峻的敌情，突然出现对己极为有利的转机那样兴奋不已。
龙平见状，就微笑地轻松说：“下午就到省城去，怎么样？”
“行啊，我就喜欢干脆利索的！”周聪宇高兴得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省城距江滨市三百多公里，全程高速路。
他们吃完午饭就出发。张豪发和龙平各开一辆车，都是宝马。周聪宇没开车，他坐张豪发的车。
龙平在出发前就给省政法委书记马龙凌打了一个电话，想约他晚上吃饭。对方却说晚饭时没空，晚饭后再联系。
因为下雨，路滑，车不敢开快，在路上慢悠悠地，来到省城时，已近傍晚。
他们来到海岸五星酒店。
龙平走下车对周聪宇说：“再见，我们保持电话联系。”
已站在酒店门前的周聪宇突感意外地说：“你不和我们住这里？”
龙平微微地笑一笑说：“我还有事，电话联系吧。”
见多识广的张豪发在周聪宇的背后，笑着说：“这家伙肯定是跑到老三那里去了！”
周聪宇恍然大悟说：“老三呀！那你也要去老三处？”
“走吧，我是专程陪您的。”张豪发一把抓住周聪宇的手往酒店里拉，并笑呵呵地说，“我的老三在哪里，您不知道？”
“你们这些人，狡兔三窝！”周聪宇也哈哈大笑地回应道。
他们办完入住手续后，省城已是华灯初上了。
看样子，这里也是大雨刚过。街道中绿化带上的树木，清新翠绿，街檐上、路牙边还是湿漉漉的。
大城市和小县城比，就好象是别墅和农舍之比。宽阔的街道，拥堵的人流车流。凌空而起，左弯右曲的高架桥，挤满了亮着红色尾灯的车辆，就像舞动的火龙；高耸云天的摩登大厦，闪烁着多彩的霓虹灯。
张豪发让司机自由活动。
他和周聪宇漫步在大街上，看着人，看着车，看着高楼大厦，看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而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渴望，那就是龙平的电话。他们都希望就在下一秒钟，自己的手机响起来，并且是龙平打来的。
张豪发是江滨市人，他和周聪宇的认识是在一次乘北京至省城的飞机上，他们俩刚好是邻座。
周聪宇的手机掉到地上，张豪发给他捡起来，两人对视。张豪发感到周聪宇似乎认识，就试探地问：“您是长湾县的副县长吗？”
“你是……？”周聪宇也感到张豪发脸熟，但不认识。
张豪发说：“我原在江滨市搞饮食的，现在不干了。”
“你在江滨市，怎么会认识我？”周聪宇疑惑地问。
“长湾县我有朋友，去过几次，在电视上见过您。”张豪发撒谎说。
“呵呵！”周聪宇应酬着。
张豪发在江滨市的确搞过饮食。正因为舒平常到他的酒楼去吃饭，所以他认识了舒平，并应舒平邀请，来到长湾县从事房地产开发。
来到长湾县后，他和舒平关系很密切，所以一直很顺利，因此与其他县领导很少，甚至基本不来往。对于周聪宇，在公众场合见过一两次，但没有打过招呼。
最近因为一个项目，与舒平产生了矛盾，他就很少来长湾县了，并有撤出长湾县的念头，因而对周聪宇没有说实话。
北京飞江滨市要三个多小时，他们一直在聊天，谈得十分高兴，很投机。
回到江滨市，张豪发认真思考和分析了自己当前在长湾县的情况。最后他认为，在项目进展都良好的状态下，要撤出长湾县又心有不甘，而且他想，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舒平不会一辈子都在长湾县。何况，现在又认识了周副县长，他分管文教卫，只要摆弄好他，校舍和卫生院舍的工程就应该能分一杯羹。
经过反复权衡，张豪发决定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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