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聪宇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多钟了。
他掀开窗帘,发现天空黑沉沉的,接着几声闷雷从遥远的天际滚来,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到了。
周聪宇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突然想起了县里的事情来了。
这段时间,县里大雨小雨不断,主汛期已来临。
按照县政府防汛抢险的要求,县城和部分乡镇在一两个月前开工了一批加固除险工程。现在这些工程都陆陆续续完工,或正在进行验收了。有几个老板三番四次要求支付余下部分工程款,有的甚至用不给钱就停工或拒绝验收进行威胁。本来自己想抽检一些工程,没问题后就给钱他们的,但突然又来了省城。
最麻烦的是县中心小学。因为学校后山的除险加固,有三个班的学生搬到粮食局的破仓库去上课。这个仓库不仅不通风,距县城较远,而且是D级危房。搬到那里去上课,学生、家长和老师都有意见,因没有地方,经说理,做工作,才免强同意搬到那里。他们在那里已呆了两个多月了。
本来上周就可以验收,验收完,这周他们就可以回迁上课的。那工程老板要求把工程余款结完后才配合验收。事实上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可惜当时教育局与他签订施工合同时,没有十分明确地约定这一点,所以至今都无法验收。
教师和家长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对教育局和政府意见很大。
还有民政局那里的防汛物资,除了今年比往年准备充足外,省里、市里又加大下拨力度,大米、棉被、帐篷、麻袋等,都比往年多,没那么多地方储存。市民政局已多次电话催促县民政局,说再不来运走,就不给高地县了。
县民政局原来就说县国资委有一批厂房的,要求自己去协调一下。前几天打电话找他们的主任,他又出差在外。于是直接到他的单位去,但一个领导都找不到。
周聪宇想起这些工作来就烦。于是自言自语说:“不想了,不想了!”
他走进卫生间,小解、洗漱。
“汪……汪汪……汪……”
周聪宇的手机响了。
他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拿起手机就听:“喂……是……开什么会……我出差省城了……”
听完电话,他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跑进洗手间,加快了洗漱速度。
刚洗漱完毕,正要穿衣服,张豪发按门铃了。
周聪宇开门让他进来,第一句话就问:“家里下很大雨吗?”
“是的。我公司的人刚才说,我的工地上一片汪洋!”张豪发说,“怎么了,有事吗?”
周聪宇没耐烦地说:“我会哪天没事?刚才李明来电话说,程远召集四套班子开会,研究抗洪救灾问题。”
“那怎么办?”张豪发问。
“我出差在外,这有什么怎么办?”周聪宇扬起大嗓门说,“肚子饿了,去,吃早饭!”
他们来到二楼餐厅吃自助餐。
在吃早饭过程中,周聪宇在想心事,很少说话。
张豪发看他那样子,也不敢多说话。
他们吃完早饭,又回到周聪宇的房里。
“龙平和那大人物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周聪宇突然发问。
“在他公司时,他私下对我说过,是他大学时最要好的同学的父亲。”张豪发说,“龙平经常到他家的,他们来往很密切。”
“你说,他会见我们吗?”
“应该会吧!”
“凭什么?”
“凭龙平呀!”、
“你了解龙平多少?”
“以前听说过这个人,认识是三天前。”
两人沉默了。
张豪发想,自己确实不了解龙平,只比周聪宇认识龙平早半天时间,对龙平的为人、做事、性格真的一无所知。如果他搞的是一出恶作剧,连官司都没得打。
周聪宇想,一个视时间为金钱的商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捉弄别人吧?特别是对政府官员,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有些人喜欢吹牛。牛可以吹,别人信则信矣,不信则是耳边风。如果为了显摆,让别人来回跑六七百公里,这个玩笑就开大了,他龙平也得不到什么。看他这个人,不至于这样无聊吧?
可是,长长的一天,我们怎么过呢?
去看风景吧?省城不是旅游城市,仅有的几个景点,已看过多次。现在再去看,没意思。逛街?对男人来说,更无聊。
周聪宇和张豪发就在这种百无聊赖中,窝在宾馆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下午大约五点多钟,周聪宇和张豪发眼看吃饭的时间到了,龙平那边仍然毫无音讯,着实使他们坐卧不安,疑窦丛生。
周聪宇甚至下决心说,六点钟前再无消息,他们就马上赶回高地县。
周聪宇几次想打电话追问,觉得又不妥。虽然自己心里很想认识那个大人物,开僻一条仕途快车道;但这种事是不能显得太过急迫,过急会出问题的。
他们只好继续这样熬在房间里。
张豪发拿着电视摇控器,对着电视不停地反复换台。
周聪宇则在房里躺一会,又坐一会,然后又站起来不停地踱步,反复如此,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汪……汪汪……汪……”
手机响了。周聪宇一看,是龙平的,但他没有像昨晚上那样惊喜了,而是喜忧参半。
他平静、从容地按下接听键:“喂,兄弟您好……又没空呀……没问题。这样吧,首长确实没空,下次再说吧。我也想赶回去,县里事情太多了……您肯定吗……几点钟……好……好……就这样……”
“他怎么说?”张豪发着急地问表情怪异的周聪宇。
“这个龙平玩什么把戏呢?”周聪宇先是自问,然后才对张豪发说,“他说那个大人物今晚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宴请,又没时间和我们吃饭了,但他答应九点半钟来房间看望我们。”
“这不是很好吗?”张豪发高兴地叫起来。
周聪宇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看着张豪发,良久才说:“要是到了九点半钟他再来一个电话说,首长说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你还会说‘很好吗’?”
张豪发愣住了。
“你也别愣了,”周聪宇说,“既然如此,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我们先去吃饭吧!”张豪发说。
周聪宇说:“吃完饭,你还是要做点准备。”
“您放心,在家里都已做好准备了。”张豪发心领神会地说。
“多少?”
张豪发伸出两个手指。
“二万?”
张豪发点点头。
“你打发县里的一个局长吗?”
“多少合适?”
“暂时没有实质内容,是个见面礼,起码得五万吧!”
“好的!”
“你带有那么多吗?”
“现的没有,但有卡呢!”
周聪宇想了想后,又说:“如果他真的来了,你就这样运作:他来到后,肯定是先寒喧一番,然后互相介绍,再聊聊天。聊完后,肯定让首长先走,你就陪着他向门口走去。我就故意拉着龙平继续在房里,说明天一早要回去的事。你就在将出门时把那东西给他,并说是土特产。如果他带有公文包,你就主动放进他的包里,明白吗?”
“知道了。如果他的秘书跟着来呢?”
“这种情况一般他不会带秘书的。如果带秘书,我也会把他的秘书和龙平一起缠在房里。总的来说,就是见机行事。”
周聪宇和张豪发把一切都设计好后,他们就去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后,张豪发去取钱,周聪宇就回房里静候。
晚上九点半钟,周聪宇房间的门铃真的响了起来。
和衣躺在床上的周聪宇兴奋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跑去开门。
“你就是周县长吧?”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梳着一个大背头,络腮胡子刮得铁青,年约五十,气宇轩昂的来访者,先声夺人并且亲切地询问着周聪宇。
周聪宇看着来访者和他身后的龙平,已经猜到眼前的就是他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大人物了。于是他受宠若惊地说:“是的,是的,首长,您好,您请进!”
跟在周聪宇身后的张豪发,马上退后倒水冲茶。
政法委马龙凌书记和龙平进到房里,龙平把周聪宇、张豪发逐一介绍,然后又把马龙凌介绍给周聪宇、张豪发两人。
周聪宇马上端来一把椅子说:“首长,您请坐!”
“不坐了,”书记说,“小龙说你们想来看我,我事情特别多,时间很难安排,干脆我来看看你们吧!”
“谢谢首长,”周聪宇感激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马书记说:“高地县我没去过,还好吧?”
周聪宇说:“不错,我们县管辖人口七十多万,面积……”
“汇报工作下次吧。”马书记打断了周聪宇的话,“时间太晚了,下次我们专门抽时间聊,好吗?”
“好的,好的,感谢首长的关怀!”周聪宇马上改口道。
自看到马书记那一刻开始,周聪宇就发觉,马书记没带秘书,也没带公文包,而张豪发那包“土特产”只是包装成四四方方的一包,怎么给他呢?周聪宇后悔当时设计得不缜密。那么大的人物,会拿着一包土特产从宾馆九楼走到车下面去吗?可这种“土特产”是不能交到龙平手的。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当马书记说“干脆我来看看你们吧”时,他就知道怎么干了。
因此,当马书记就要转身往门口走时,周聪宇就看着张豪发说:“我们送首长上车吧!”
张豪发反应也快,马上心领神会了。
大家一起走进电梯,一起来到酒店门口,马书记的车已停在那里了。
马书记要上车了。周聪宇一把抢过张豪发手上的“土特产”,然后跑到车门边,给马书记开门,并把“土特产”放到车上,接着对马书记说:“我给书记拿了点土特产,请书记尝尝。”
马书记边上车,边说:“谢谢了!”
小车慢慢开动,书记和大家招了招手,车就一溜烟地走了。
龙平坐在马书记的车上,也和周聪宇他们招招手说:“回江滨后联系,再见!”
“好的,兄弟,再见!”
周聪宇、张豪发边说,边招手。
回到房间,周聪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这条线终于是牵上了!”
张豪发也兴奋地说:“你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汪……汪汪……汪……”
周聪宇的手机突然又响起来。
“喂……呀?你说什么……”
周聪宇听着电话,脸色严峻,吃惊得连语调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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