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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书名：沉浮 作者：谢秋子 更新时间：2015-08-26 09:25 字数：3470
伍春华回到办公室。
那帮人有三个坐在那长沙发上，另外有两个分别坐到长沙发两边的扶手上，还有两个分别在门口的两边斜斜挨着，最后一个靠墙挨着。
八个人，有五个人在那里抽烟，满屋子烟雾腾腾。由于烟质太差，那烟味特别呛鼻。
伍春华想制止他们抽烟，但看到他们，除那大汉外，都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又觉得他们可怜，于是就忍了。
小梁来电话了。他说，周常务有急事马上要出去，那帮来访的人，请伍副书记代为接待。如提出要求，请妥为处置！
听完小梁的回复，伍春华就气得七窍生烟，真想砸了电话，破口大骂，但都因这帮上访者在跟前，只好隐忍不发。
伍春华性格率直，嫉恶如仇，但由于他长期从事党务工作，原则和纪律陶冶了他的性情。注意在什么场合讲什么话，解决什么问题，用什么方式。因此在外表上，他常常给人既有涵养，又有城府的印象，其实他骨子里属于刚正率真之人。
对于周聪宇在表面上他没有显示不满或反感，平时的相见和必要的相聚都是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但私底下他对周聪宇的作派为人是极之讨厌的。他总感到周聪宇身上充满了邪气、匪气和痞子气，不具备领导干部应有的公道正义，勤政敬业和光明磊落的基本素质。伍春华认为，一个干部想获得晋升的心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无可厚非的。只要是通过自己较好的能力，较突出的政绩，良好的品格获得升级提拔，同事是不会非议的，群众也会赞赏的。也就是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社会一定会认可。当然它的前提是洁身自好，没有后遗症。
走仕途的，都想当官。好干部做官的目的是为了做事。用“官”这个平台，为平民百姓，为社会大众做些实事，好事，造福子孙的事，以体现自己的能力，价值和抱负。在自己做好了党同人民要求做的事情后，组织和群众信任自己，然后给予提拔晋升。这样的仕途之道，才是正义的，令人鼓舞的，让人羡慕的！
但是像周聪宇这种人的仕途之道却是令人鄙视的，不屑一顾的。他是为了做官而做官的。他在做这一级官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样才能又做上一级的官。为了尽快、确保能升上一级的官，就不择手段拉关系，讲假话，欺上瞒下，投机取巧，甚至不惜行贿买官；至于为官一任，为地方百姓自己能做些什么事，应做些什么事，做成了什么事；百姓又得到了些什么，他们如何评价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
正是这种厌恶与宿怨，每当遇到周聪宇弄奸耍滑的时候，伍春华就会火冒三丈。周聪宇对小梁说有急事外出，伍春华打死也不会相信。他知道周聪宇在给他出难题，看他的洋相，为此，他倒平静下来了。
伍春华放下电话后，略思考一下说：“你们的事情县委知道了，但县委是不管工程，也不管钱的，这些都是政府的职能；当然，县委对县政府有领导和监督的职能。刚才我了解了一下，周副县长不在办公室，看来今天要解决问题有困难。你们先回去，五天后你们直接去找周副县长。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会找周副县长沟通。你们的问题一定按法律、按合同来解决！”
大汉一直盯着伍春华，认真倾听他讲的每一句话。他感到伍春华讲话比较实在，没有平时那些官员的官腔，因此，他对伍春华有些好感。当伍春华给出五天时限，他也愿意接受，于是他便把这帮人带走了。
大汉这帮人走后，伍春华也赶下乡救灾去了。
当他从乡下回到县城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由于他记挂着上午的事，于是，他就专门跑到县中心小学除险加固工程的工地去查看一下。
那是靠山的一栋教学楼，总共四层，二三四楼的学生仍在那里上课，地下三个班的学生已撤离。
伍春华找到该校的校长，校长介绍说。
靠近这座教学楼的是一座土质山，垂直高度约有七十多米高，坡度约在七十度左右。
建楼时开土方没有做边坡治理。几年来，经雨水冲刷，不仅土方口常有小塌方，而且今年初发现在土方口上方，约十多米处有条环型、大概三十多米长的裂缝。四月下旬，县政府决定对山坡进行治理。打锚杆，做格构梁，开截水渠等等。工程进展很顺利，半个多月就竣工了，但老板不准搬出去的三个班学生回迁，据说是政府欠他们的工程款。
“施工合同是怎么签的？”伍春华问。
校长说：“这是教育局的事，我们学校是不知道的。”
“教育局是什么态度？”
“他们也不常来，我电话催问了两次。他们只说快了，别催，我比你急！”
伍春华离开了学校，回到家里已是六点多钟。
第二天早上回到办公室，伍春华到三楼找周聪宇，但吃了闭门羹；打他手机，没人接听。
到中午快下班了，周聪宇才复电话给伍春华。
他问伍春华有事吗？伍春华说有事找他。他说最近事情较多，只要他稍有一点空，就马上来找伍春华。
伍春华只好静候大驾了。
第二天过去了，周聪宇没有消息。
第三天又过去了，周聪宇仍无消息。
第四天上午临近十一点了，周聪宇还是没有消息，伍春华等不了了。
他跑到三楼，直接去找周聪宇。
周聪宇此刻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他看到伍春华走进来，马上笑容可掬地说：“伍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呀？”
伍春华愣了一下，然后也换了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说：“你贵人多忘事啊！”
“请坐，来，这里坐！”周聪宇站起来，从座位里走出来，伸手指着沙发示意，然后走到旁边的桌子，欲冲杯茶。
伍春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周聪宇要斟茶的样子，就忙着说：“别冲茶了，就上下楼的，说个事我就走。”
周聪宇也没有真心想泡茶，听到伍春华这样说，他就作罢了，然后坐到伍春华对面的沙发上。
“怎么样，伍副有什么指示？”周聪宇声音高亢，却又笑吟吟地问。
“你真的忘了？”伍春华语调略高，似感意外，但脸上仍带微笑。
其实，从伍春华踏进办公室的第一步起，周聪宇就知道他为何而来，但他却故意装出这副模样。目的就是表示，你伍春华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在我这里都是无足轻重的。
看到伍春华那样子，周聪宇佯作回忆、思考状。
“呵……呵……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县小的事，是县小的事！”周聪宇侧着身，半昂着头，右手轻轻拍着脑壳，接着突然转身正对伍春华说，“唉，整天忙得我晕头转向，把你说的话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伍春华看着周聪宇那矫揉造作，虚伪拙劣的表演，内心感到既可笑，又可恨。他想，如果今天我没有一个“副”字，是书记，你必将又是另外一翻表演。你这样为人，累不累呀！
“你既然想起来了，那事怎么办？”
“这种事多了，你急它干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不能不急呀！”
“要是我们急了，就长了他们的脾气。”
“我们不能意气用事，要为一百多名学生，还有老师及家长着想。”
周聪宇听到这句话，感到伍春华是在教训他，就脸色肃穆，声音高亢起来。
“我知道有一百多名学生，还有老师、家长，但我更知道要按规矩办！”
伍春华听周聪宇这句话，似乎暗指他不按规矩办事。他是最忌讳别人这样的指责的。
因此他也一脸正经地说：“我没说不按规矩办呀？按规矩是前提，但关键是要办！工程已完工半个多月了，学生、老师、家长都希望尽快回迁，而现在却是迟迟不能回迁，党委、政府如何向他们交待？”
“全国人民都希望今天就富起来，但现在仍然还有很多人在贫困线以下，党委、政府又如何向他们交待？”
“你……你不是胡搅蛮缠吗？”
“好，我胡搅蛮缠，我不管了，你有本事你去办吧！”
周聪宇说完，“呼”地站起来，走回他的办公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拿起桌面的报纸，把脸遮起来，旁若无人地作专注看报状。
看到周聪宇这个态度，伍春华也“嚯”地从沙发上站起，低沉而气乎乎地说：“那就算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就大踏步地往门外走。
听到伍春华往外走的脚步声，周聪宇那双小眼睛从报纸上移开，愤怒地睁得大大的盯着伍春华的背影。
伍春华从周聪宇处出来，本想回自己的办公室的，但他一想，明天就是自己承诺别人的第五天了，现在周聪宇对这件事又如此态度，怎么办呢？他判断，周聪宇为了打击自己的威信，显示自己的权威，明天那帮人去找周聪宇，他肯定没有好脸色！轻则会把他们赶出门，重则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于是，他决定不回办公室了，直接到医院去找程远。
程远听到伍春华没头没脑蹦出来的话，以及那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指一指旁边的椅子说：“坐吧，出什么事了吗？”
伍春华断然说：“如果您不管，非出事不可！”
“什么事，说吧。”程远说。
伍春华就把县小工程老板讨要工程款的事和周聪宇的态度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问：“这件事您知道吗？”
程远说：“工程进展的情况我知道，在我去知了镇之前还督促周常务尽快妥善解决好这件事，让那些学生尽快回迁。”
“这件事是我们政府的责任，对那份施工合同没有审核把关。现在人家一定要按合同办事，于法于理都不过。双方签订的合同，也没有违法的地方。只是合同个别条款设置上出了漏洞，这个哑巴亏只能作为教训了。”
“学生要尽快回迁，我同意你的观点。你不用急，我打电话找他。”
伍春华听到程远这样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感到特别地轻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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