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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节 奢侈到老，生命能有几好
书名：遇见你之后的十年 作者：沙附. 更新时间：2015-08-19 14:44 字数：3738
回来的路上，春湘一直趴在江城的怀里一动不动，路边的美景于她也没有了吸引力，江城心里想着春湘真的累了，于是从双肩包里拿出厚毯子包在春湘身上，让她暖和的睡着。
时间悄悄溜走，刚上车时，一车人都在讲话，吵吵嚷嚷的，这会儿倒安静了，每个人都被瞌睡虫盯上了，仰着头的，低着头的，歪着脑袋的，留着嘴水，除了司机师傅都进入了梦乡。
春湘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车里有人“哼唧，哼唧”的抱怨着，春湘掏出手机，听到一半，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山的最高处，身边的氧气稀薄的都呼吸不到，全身无力，手机“砰”划落在地。
有时幸福来的突然，灾难也一样。
她想捡起地上的手机，可是手却不由大脑支配，颤抖的厉害。江城弯腰捡起放在春湘手里，看到春湘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吓了一跳。他问：“家里出事了吗？”
“妈。。。妈。。。让我回去。。。爸出车祸了，死。。。了。。。”春湘已经惊慌失措，嘴唇颤抖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江城睁大了双眼，他无法相信。
春湘的眼里噙着泪水，愣了半天，突然趴在江城腿上，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一声一声都是痛苦的唏嘘，好像心被这个噩耗强硬着撕成两半，痛苦不堪。
春湘与江城赶到时，家里围了好多人，父亲的尸首已经被装入棺材，正被抬入柩车上，母亲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一袭白衣，腰间系了一根麻绳。跪在地上，一面啼哭，一面倾诉。带着所有中年丧偶的妇人该有的腔调。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走了，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所有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是黑色丧服，一脸凝重。
春湘一下站不住了，双膝瘫软，江城稍没留心春湘一下跪倒在地上，哭着喊道“爸——爸——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爸——”春湘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扑簌扑簌的滚落，天空忽然飘来一阵急雨，还夹杂着雪花，所有的花圈，鲜花妖艳的在雨中盛开，冰冷冰冷，冰至骨髓。
豆大的雨滴无休无止的下着，像是钢琴特意弹出的节奏，反复的拍打着人群，地面。乐师们吹奏者哀乐，整个家都被悲伤笼罩着。
江城搂着春湘打颤的肩膀，紧紧的，紧紧的。
春康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窗帘一直没有打开，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半掩的门缝射进来一到光束，带着忧伤的气息。他蹲在墙角，蜷曲着双腿，双手抱着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春湘还是跪在雨中低着头，捂着脸，泪水从指缝点点划落，江城撑着伞跪在她面前，轻轻的安慰着，可是没有用。
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雨就那样不急不缓慢悠悠的下了一整夜，把人的心都下碎掉了。
凌晨江城才撑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春湘一直睁着眼睛发呆，时不时的掉眼泪，眼睛都哭的红肿了。
“爸爸生前，一直信奉上帝，他终于去天堂了，这多好。。。”
江城都不忍心看，一边安慰着春湘，一边心疼的掉眼泪。
春湘想，或许只有这样，母亲才不会再怀疑父亲和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还父亲清白。好人总是禁不住世事的摧残，是否太善良的心，都是脆弱，都是错误。
江文凤用平和的语调诉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就像在诉说日常琐事。
春湘没有想到，她离开仅仅两天而已，却发生了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事情，她一边憎恨着父亲的懦弱，一边又对父亲充满同情与怜悯，恨着却也爱着。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父亲，她躲在母亲身后不敢露头，母亲越是让她张口叫“爸爸”，她越是往母亲身后躲，父亲手里捧着一个布娃娃绕到她面前，掰开她的胳膊放在她的怀里，慈祥的微笑着，说道：“你叫春湘吗？”春湘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半晌，突然闭上眼睛，头埋在布娃娃怀里嚎啕大哭。
父亲知道春湘一直缺乏父爱，从小被父亲抛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样的伤害对于一个年幼稚嫩的小女孩来说太可怕了，所以这些年，无论江文凤制造多少流言蜚语，打他，骂他，他都忍着，坚持对春湘好。
因为从他第一眼看到春湘，就决定要好好照顾春湘，那双透露着未知与恐惧的眼睛，让他心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会做梦，梦到春湘充满恐惧的双眼，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心。
春湘上小学，每天放学他都早早的等在门口，生怕春湘走出大门找不到他，那么多小朋友一起走出来，春湘很白但是个头却很瘦小，在人群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他总是一眼就能望见春湘，然后剥开人群挤到春湘身旁，将春湘抱上车。
听邻居们讲，以前父亲买东西都藏在衣服里，自己舍不得吃又害怕回到家被春康看到，他总是对别人说，春湘太瘦了，是营养不良，得留给春湘吃，长点肉，不能让春康看到。明明春康是他亲生的现在却反了。
人在离去以后，人们总是习惯性的谈论起他以前的种种好处，可惜他，赞扬他。就像古代战死沙场的战士，总是在他死后皇上才会对他追功加赏。
春湘这几天听了太多太多父亲对她好，过往记忆又在她的脑中重新走过一遭，越是被提起，她越是感觉愧对父亲，非他生却胜似亲生。
江城这天没去上课，每天早早的到春湘家里陪伴她，春湘总是时不时的抹眼泪，不经意间眼眶便水汪汪一片。江城一遍一遍的安慰她，拥抱她，陪她吃饭，陪她说话，一刻不离的伴她左右。他的心在春湘的脆弱面前不堪一击，已经遍体鳞伤。
江城最终得知了赵计安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在傍晚，天阴沉沉的，赵计安挎着菜篮上街买菜，准备回家做饭，路过浦春中学，他看到门口一群人围在一起打骂，赵计安只是一瞥眼并没有在意，欲要走，却忽然听到春康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他赶忙带上老花镜，看到真的是春康，正在和别人打群架。此时，他在马路的对面，春康在学校门口，他一看到是春康，拔腿就向对面跑，这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车辆来来往往极速的穿行，赵计安就这样硬生生的撞在了枪口上，菜篮里的菜被冲击力抛向空中，散落一地，压得粉碎。
没有人去抱怨春康，没有人敢去，江文凤到底还是爱他的儿子，她没有和任何参加葬礼的亲人讲是因为春康，她只是说意外。
每天的每天，这个世界上都有无数场意外的车祸发生，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可信度。人们总是轻易的相信不该相信的，真是悲哀。
春康不吃不喝一直蜷缩在房间里，他想了许多，佳禾和父亲，因为佳禾他去打群架，因为打群架，造成了父亲的死亡，追踪到底，因为爱，他爱佳禾，一厢情愿，他想过自己死亡，即便是哪天他死了，也要为佳禾而死。
爱情真的是炽热可怕的东西，在他和佳禾的世界里，爱情于他遥远不可触及，却一直折磨着他，爱情就是这样伟大，伟大到即使被折磨致死，他也心甘情愿。
佳禾没有出现在葬礼上，从始至终都没有。
春湘重新回到了学校，梧桐还没有抽芽，整个校园都光秃秃的，寒冷四处潜伏，这个冬天真的太过漫长，面对寒冷人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面对天灾人祸一样。
佳禾像平常一样欢迎春湘回来，跟春湘开着玩笑，佳禾自己讲自己“咯咯”笑，春湘
只是一个笑容僵在脸上，佳禾笑着笑着突然扑过去抱住春湘，春湘伏在她的肩上瞬间泪流满面。
春湘躺在床上，黑暗笼罩着整个寝室，木质的板床随着春湘翻来翻去“吱呀”作响。春湘恐惧的抱紧自己，久久不能入睡。
佳禾感觉到春湘的辗转反侧和不安，悄悄的爬到春湘床上从后背抱紧她，春湘转过脸，眼睛里又是闪烁的泪花。
春湘把头埋在佳禾腋下，哽咽的哭诉道：“我不敢走校门口，我只要一想到我爸死在那里，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黑夜无声，静静的流淌。佳禾再一次抱紧她，她此刻太需要温暖。
春湘终于不再讲话，安静的睡着，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佳禾脸上，有晶莹的小水珠慢慢滑落，像是清晨草尖的露水。
她只是想要报复春康，没想到却害死了赵爸爸，对春湘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佳禾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自责，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想起自己的爸爸，佳禾不哭了，没有父亲的痛苦，自己又不是没有遭受过，春湘用得着这样矫情吗！佳禾心里一直爱着却又嫉妒着春湘，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转变成了憎恨。
她看不惯春湘在江城面前撒娇，看不惯春湘跟她炫耀江城对自己的好。她更不愿意听到江城又给我买这个了，好贵的，江城又带我去吃那个，花了不少钱呢。佳禾听到只会感觉心酸，甚至恶心。若是没有春湘，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春湘的出现，让她失去了在乎的一切，即使有过真挚的友情，也早已经在春湘的炫耀里慢慢的化为乌有，就像是一阵柔和的风要吹干一堆沉淀的沙，一次两次没有用，多吹几次，早晚会被吹的一干二净。
是时间太匆忙，带走爱，带走情，带走宽容。
春湘走的这两天佳禾一直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的所有都和春湘有关，在这个注重贞洁的社会，，男人们太在乎女人的清白。可她偏偏失去了男人最在乎的东西。
她已经失去所有，不能再失去江城。
她相信江城是温柔的男生，同样也是宽容的，不会在乎她的过去。
她发抖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既然这么相信江城，为什么那个时候千方百计的求苏穆不要和任何人讲，尤其是江城。
为什么自己不敢去医院，偷偷的在家吃打胎药，她害怕，她不敢。
人们常常会有这种心里，好像是偷钱的小孩，当他拿着从父母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的钱走上街时，他不敢看任何人，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因为他感觉看他的人，都知道他偷了钱。
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大路上，即便是多出像海那么广阔的人群，也不会有一个人看出你怀孕，只要你不是挺着大肚子。
昨天她已经通过电话与苏穆提出分手，她听到苏穆在那边哭了。
苏穆说，我让你给我机会走进你的心，你给了，是我太自信，认为我能打动你，原来我错的这样离谱，你的心已经上了锁。可是我爱你，我会一直守在门外。
苏穆哽咽着挂掉电话，最后他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但是不要对不起春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