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决定离开浦春,当他看到春湘挽着周嘉寓的胳膊跨进他的视线时,春湘的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他似乎看到多年前,那个穿着棉布裙扎着马尾,在梧桐树下浅浅笑着的春湘,眼眶红了起来,慢慢溢上来的泪水,被他努力的逼了回去。
沈水水此时又在大吼大叫的训斥保姆,现实的家庭与婚姻让他满心伤痕,他决定出去工作。
晨曦微弱的清早,天还未大亮,春湘便被电话声吵醒,周嘉寓穿着一身乳白色的休闲装,站在窗边神情严肃的听电话,似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外面传来水流“哗哗”的声响,春湘想肯定是春康又在刷牙,总是不关水龙头。
翻个身,在床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好久没有接触到这张床,陪伴了自己十几个年头,突然非常的不舍,萌生想要将它带走的冲动。
周嘉寓已经换上了那声名贵的,春湘想都不敢想的阿玛尼西装,黑色的线条贴服在身体上,与周嘉寓匀称的身材相得益彰,显得十分精神。
“春湘,快些起床,今天我们要早点回去。”周嘉寓将衣架上的衣服递给春湘,便走出房间。
待到春湘走出房间时,两个大男人已经在啃面包了,周嘉寓看到春湘还穿着睡衣,双眼惺忪睁不开的模样,立刻竖起巴掌:“我要打人了。”
春湘急匆匆折回房间换衣服,周嘉寓也跟了进来,收拾行李“你搞什么,快点。”
“哦哦。”春湘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在考虑把我的床带过去”。
“你疯了,成天想什么呢,我一会就撬你脑袋,快去吃饭。”周嘉寓凶恶的冲着春湘扬起巴掌,春湘吓得窜出房间。
春湘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打盹,春康则一个人躺在后面呼呼大睡起来,周嘉寓见春湘叼着脑袋直点,于是摘下耳机理了理线子塞到春湘耳中,聒噪的声响,立刻让春湘清醒过来。
“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嗯?哦。”
春湘转脸看了一眼春康,心头又涌上化不开的愁绪,“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本性,他过来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周嘉寓转脸看着春湘笑,“毕竟是你哥哥,你母亲都走了,他是你唯一的亲人,还是待在一起好啊。”
远处的风景越近越更加熟悉,浦西已经近在眼前,春湘撅着嘴“讨厌”,然后又极其厌恶的瞥了眼春康。
在同一时间,江城也乘着长途汽车来到了浦西,他反复思考了一整夜,去哪里都不妥当,人生地不熟,反倒是浦西还有些朋友。
此刻的江城选择来浦西,绝对没有半分是对春湘的企图,此刻的江城已经学会坦然面对现实,各自为安。
可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沿着命运的轨迹行走,缘分总是会带我们重蹈覆辙,重走来时的路,遇上来时的人。
周嘉寓为春康安排了在公司考勤员工的工作,每天就只是穿着员工服在公司了乱转,轻松自如,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春康很快便勾搭上了公司里的女员工。
江城来过浦西在大学同学的帮助下,在一家小报社找到一份工作,一开始就负责打杂,两个月后,主编看他表现的挺好,于是收录为正式员工,第一份工作就是出差到遥远的山区采访智障儿童。
佳禾有了苏穆的孩子,原来那次春湘遇到他俩时,他们是去医院检查确认的,佳禾得知自己怀孕了,很不高兴,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苏穆不让她去唱歌,她便每天在家摔东西。
佳禾心里不想要这个孩子,自己的工作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怀孕就意味着她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上台演出,顾客们就会将她渐渐遗忘,费尽苦心赢得的民心转瞬即逝。
苏穆担心佳禾会像第一次一样,偷偷的吃堕胎药,于是和老板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就在家陪着佳禾,扫地,做饭,洗衣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腹慢慢隆起,佳禾也感觉越来越饿,吃的再多也只能撑两小时,看着自己越发苍黄的脸色以及浑圆的身材,越发难以忍受,于是不断的找茬和苏穆吵架,摔东西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夜总会的老板打来电话,希望佳禾生完孩子之后尽早回去上班,说是一些老顾客都特别想念她,佳禾听了之后非常高兴,高兴的同时她又考虑到不能让客人们对自己失望,于是开始抑制食欲。
以往一夜里苏穆总是要起来一两遍为佳禾做吃的,冰冻的冬天,佳禾半夜醒来非常想吃水饺,苏穆也会穿上衣服,围着整个浦西跑,为佳禾买水饺。这两天夜里,佳禾开始不在吵嚷嚷的肚子饿,苏穆开始担心起来。
这天苏穆下班回家走蛋糕房,买了一个十二寸的蛋糕带回家,晚上睡觉时放在床头的圆木桌上。
“以后不要买奶油蛋糕了,我不吃了。”佳禾看着苏穆像是在警告他。
“怎么不吃了,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蛋糕吗。”苏穆一边帮她掖被子,一边说道。
“我要减肥,不吃了。”佳禾生气的说了句,然后转过身睡,背对着苏穆。
苏穆听到后,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你怎么又要减肥啊,将来孩子营养不良怎么办的。”
“你以为我想生孩子吗,因为他,你看我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我这样以后还怎么见人,拿什么去工作,这一身五花肉吗?”佳禾得理不饶人,右手支起半个身,冲着苏穆喊。
“以后我养你!你就专门负责给我生孩子!”苏穆再也无法忍受无理取闹的佳禾,掀开被子,走去房间,门被摔得震天响。
寒冷渐渐侵袭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办公室里打着暖气,玻璃窗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花,春湘对着电脑在输字,手指快速的上下翻飞,突然想起上学写字的时候真是苦,一到冬天,两只手便冻的浮肿像一对馒头,颤栗栗的都握不住笔。
同事突然推门进来说有个人找她,春湘应了声,出去便看到一个穿着花苞蓬蓬裙的女生,这么冷的冬天,还裸露着雪白的长腿,春湘吃了一惊,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女生看到春湘朝自己走来,一脸的冷漠,“我怀了春康的孩子。”
这一句足将春湘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蓬蓬裙的女生接着说:“春康不要,让我打掉,可是我没钱,他让我来找你。”
春湘看着面前的女生,十七八岁的脸上竟然有三十岁女人的从容镇定,说起话来不动声色,没有丝毫的感情纠结。
“你要多少。”春湘本打算劝她生下,打胎对身体不好,但是看着她又想到春康,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人,不如干脆一了百了,给点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二万。”女生竖起两根手指头,像是吐烟圈一样,轻轻吐出二个字。
春湘听到之后气的要命,这明明是趁机讹诈,哪里需要这么多,自己又不是没打过胎,深知这里面的行情,还有就是春湘压根儿没这么多的钱,工作不到半年,一开始本来工资就少,就算是自己一分不花,也存不到这么多钱。
“我没这么多钱。”春湘开始板出一脸鄙夷的神色。
“春康说他姐夫有钱。”女生快速的说出,似乎早已经料到春湘会说这句话,早就等着她这句了。
“这事和他没关系。”春湘听出女生的企图,更加恼羞成怒起来。
“这事我不管,我现在要去打胎,我现在就要钱。”女生说着就找了附近的一个椅子,屁股朝上一坐,跷着腿,玩起手机来,无视春湘。
雪白的长腿在这个朴素保守的出版社里显得格格不入,男同事们纷纷侧目,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来来回回穿过她的面前,眼睛盯着长腿不愿挪开。
老郭听助理说道外面的情况,已经对公司的工作效率造成了影响,于是找春湘谈话,让她尽快将朋友带走。主编都发飙了,春湘哪还敢不从,于是走到回廊,打电话给周嘉寓说明情况,让他送钱来。
周嘉寓穿着西装开着宾利赶到时,春湘正在门口等候,“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主编都批我了,哪还敢进去,钱带来了吗?”春湘摸了摸耳朵,又搓了搓手。
周嘉寓拿出一张银行卡,“在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
“你先进去看看吧,看了之后你就明白了。”春湘有些生气,都怨他,当初为什么要带春康到这来。
周嘉寓看到这个女生,脸色似乎瞬间结冻了一般,“小王,真的是你。”
“老板,我。。。。。”女生一脸吃惊的看着周嘉寓,并不知道春康的姐夫竟然是自己的老板,惊慌失措的她立刻毕恭毕敬的站起身,羞愧的低下头。
小王是周嘉寓公司新来的前台,刚工作两个月,还是试用期。
周嘉寓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神冰冷的看着她,“明天不用去上班了。”伸手将银行卡放在她的手心,拉着春湘转身就走。
再说周嘉寓在公司,永远都是一副寒气逼人,武断毒辣不可接近的形象,公司的员工看到他都不敢打招呼,没人敢和他说话,更没人跟对他拍马屁。
据说是有一次,一员工因为工作完成的不及时,被他骂的想要自杀,几乎将人家的祖宗都从地底翻出来,重新数落了一遍,后听说该员工半夜老是做噩梦,失眠睡不着觉,无奈之下递交辞呈。
周嘉寓的狠在公司是众所周知的,他不止一次的将滚烫的咖啡浇在部门主管的头上,总是习惯当众羞辱员工,甚至是羞辱员工的爹妈。
回去的路上接到小楠的电话。
“春湘,最近过的好吗,声音变好听咯。”小楠有些激动,像被打了鸡血一般。
“我很好啊,你呢,大小姐,有没有交到男朋友啊,我怎么听说你在那边很抢手啊。”春湘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破孩儿,又拿我开涮,本大小姐有正经事和你说,想听不想听,想听你要先求我。”小楠想着春湘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也不防逗她一下。
“什么事啊,讨厌的啦,钓人家胃口,说嘛说嘛,求求你哦,好小楠。”春湘撒娇的笑。
“我遇到江城了,在我教书的学校,不可思议吧。”小楠慢吞吞的吐出来,春湘一瞬间呆了。
小楠又接着说,“他是接到报社的工作,来我们这里做采访的。”
春湘又是一阵心酸,片刻又恢复喜悦,原来江城一直都记得自己的愿望,想起江城当时还嘲笑她没出息,现在却代替她去实现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