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西的天气已经过度到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绿柳成荫,纷至沓来。
下班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钟,沈水水套上大衣,跳上浦西最后一班公交,坐在宽敞空荡的车厢里,只有开车的司机与自己为伴。
拨通了婆婆的电话,撕开手中的面包啃起来。
“喂,喂”
江母倚靠在床板上,眯着双眼,半睡半醒之间,手中握着手机,铃声一响,她立刻接起,放在耳边。
“水水,你找到小城没?”
沈水水早就猜到,这老太太打电话给她一准是问江城的事情,早就把她这个儿媳抛到九霄云外,江家人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从自己独自来到这边寻江城,他们家的人连一分钱都没施舍给自己。
“没有,我哪知道上哪找他。”
如若婆婆不打这个电话给她,沈水水也不会感到委屈,自己理所当然的自食其力,可是,这个电话却唤醒她是个有家室有身份的人,当然更是个有钱的人。
“瞧你这口气,刚刚攀上枝头你就想趾高气昂啊,你还太嫩!”
丈夫出轨的事情已将她搞的貌合神离,心神不宁,面对伤害,她选择挺直脊背,卑躬屈膝了这么多年,该是她真真正正作威作福的时候了。
她几乎是扯断了喉咙说完这段话,之后立竿见影,喉咙里想卡住了一根刺,空腔酸出许多口水来,一下一下哽噎着,嘴里想咽,心里想吐。
“你们家的高枝我真的攀不起,等我找到江城就立刻离婚。”
沈水水咽了一口面包屑,没有水喝,被噎的双眼泪流,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透露着一层深深地悲悯。
她好像可怜自己一下,花尽心思,呕心沥血的去争去抢,到头来,却落得这般凄凉。
“水水。。。”
江母沉默了片刻,泪水已经蓄积很久,终于在这一刻释放。
“我知道,你恨小城,结婚以来,他一直让你一个人过,没有陪在你身边,这的的确确都是他的错,可是水水,男人有男人的苦衷啊,他们要养家糊口,供你吃喝开销,就像小城爸爸,你看他一年又能回家几次,不也一直在外忙忙碌碌的。。。。”
江母憋着眼泪说出的这番话切实是现实社会中,多数家庭的现象,就像是同样的一件牛仔裤,却未必每个人都能穿的上,这是要针对个人的情况,大小尺寸,一点都不能含糊。
沈水水当然同我们大多数的读者一样,怎么会蠢到轻信江母的这一番说词,“不要再说了,你们江家的男人怕是没有一个是在外面挣钱养家糊口的吧。”
“你们江家的男人怕是没有一个在外面挣钱养家糊口的吧”,江母只感觉自己的耳畔有只苍蝇在嗡嗡的呻吟,好像都在重复着这句话,搞的她脑袋都大了。
这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实,红菱将孩子都生了下来,天下的人早晚都会知道,江母还在自欺欺人,她想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她想让红菱将孩子再吞回去,可是这一切可能吗。
“你这条乱咬人的疯狗!疯狗!疯狗!”幻听已经将她折磨的头胀欲裂,额头上兀起青筋,四肢像是见了鬼一般,抖动的厉害。
沈水水“啪”合上手机,我就是疯狗,就是疯狗,都是你们家逼的。
时隔很长时间,小楠没有来过电话,没有一丝关于江城的音讯,每天充实快节奏的生活让春湘渐渐遗忘曾经有过的心动。
老郭打算提拔她,所以这段时间给她布置里许多任务,一切都源自老郭,不胜酒力的春湘频繁的出现在各大领导的酒宴上,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有些横祸的发生根本不容你提前准备,小楠这天突然来了电话,春湘接起的时候,闷如惊雷的哭声便传了过来。
“喂喂,小楠,江城怎么了。”
如同每个大人物的出生都会伴随着灵异的预兆,这两天春湘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老是梦到江城回来对她说太想念她。
直觉告诉春湘,江城肯定是出了大事,果不其然,真的是噩耗。
小楠说,江城从叛逆少年父母的刀下将少年救了下来,手臂却被一刀劈断,汨汨的鲜血染红了乡村的水田。
话筒早已摔倒地上,电话线被一条弯曲缩在一起的白蛇,正在舔舐,抚慰着伤口。
春湘傻傻站在原地,一时就不知将自己如何安置在这件偌大的房屋之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样踉跄着几步又退回,反反复复,大有当然林黛玉得知贾宝玉即将大婚时的心情,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江城是失臂的神雕侠,成就了大侠风范,却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以后,他该如何去拥抱他的爱人。
春湘定了晚上的机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见到江城,青春的触动被唤醒,内心尖锐的疼痛起来。
周嘉寓回来时看到春湘正在收拾衣物,为她去哪,愣是冰冷着脸不语,问道母亲,母亲也只是摇摇头。
四下看了看家涂四壁,春湘拎着行李正要走被周嘉寓一把夺过,“你到底要去哪?”
是有些发疯的语气,一直问不出个结果,周嘉寓以为春湘是要离开自己,恐惧如滔天巨浪漫过来。
“我要去找江城。”春湘目光坚定,脸色苍白如纸,牙齿紧紧对在一起。
“你又发什么病,神经大条啊你,大半夜的你去哪找他。”周嘉寓丢开行李,双手掐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他受伤了,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不能让他死。。。他不能。。。死。”春湘掸掉周嘉寓的双手,冲着他大叫。
“你让我去啊!让我去啊!我要去救他!”。
如果周嘉寓曾经去过赵计安的葬礼,再看到此刻的春湘,他就会懊悔,自己的这步棋真真的下错了。
“好吧,你去,我送你。”周嘉寓拎起行李,揽着春湘的肩,面容脆弱无力,像被榨干的鱼条一样。
周嘉寓知道这一走的重要性,他当然之后,结果只会有两种,第一就是他将永远失去春湘,第二是。。。思来想去,第二种应该也是他会失去春湘。
多么惨痛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要必须送春湘走,有时候,爱就应该学会放手,虽然残酷,虽然悲凉,这就是爱情本身啊。
原本爱一个人就是要牺牲自己,成全她的快乐。
缘起缘灭,前生今世,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我们穷尽其生都无力与命运抗争,我们只能接受,接受命运安排给我们的血淋淋的事实。
周嘉寓目送着春湘上了飞机,一心的酸啊,此去经年,定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又能与谁诉说。
重新昂起头,抚平了衣角的褶皱,周嘉寓款款的走出机场。
这天早上佳禾因为孩子哭闹的事情与苏穆大吵一架。
“天天在家,你怎么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孩子的哭声折腾的苏穆心烦气躁。
佳禾一听这语气,顿时气的火气攻心,将孩子往沙发上一扔,“嫌弃我带不好,你自己带!”
母亲再水房听到吵闹声,忙赶来劝架,苏穆见佳禾骂骂咧咧的没完没了,摔门去了公司。
门被摔上之后,佳禾立刻转身回了卧室,把橱子、抽屉、柜子、全部摊开,属于自己的东西翻出来扔到床上,全部装进行李箱。
母亲将孩子抱在怀中,一边哄着一边上上下下的动着,嘴里哼着“喔哦,喔哦,小宝宝。”
见佳禾拎着行李出来转身蹙着眉头,“佳禾,苏穆不在,你不能走啊,你看孩子多小,你走了,她怎么办了。”
“妈,今晚就是我亲妈来了,我也要走,谁都阻止不了。”佳禾咬着唇齿,大眼睛一眨不眨,目标坚定,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不顾婆婆焦急的叫喊,便火急火燎的走了。
苏妈立刻打电话给佳禾的母亲,希望她能够说服佳禾留下,连着拨了许多遍,无人接听,不能闲下来,她立刻接着打给儿子。
苏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生气,也没有目光喷火,而是盛满了忧伤,佳禾最后还是离开了自己。
他知道,对于这段恋情,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从相识,到相恋,再到佳禾怀孕为他生下孩子,他该怎么说呢,一路伴随着心惊与恐惧,却从未有过平稳安定的感觉。即便是对于爱情甜蜜的探寻,对于他是有过,可是对于佳禾,应该是从未有过吧。
佳禾看江城时的眼神,就好像是梦想插上了希望的羽翼,散发着闪闪的光芒,如若这样的目光曾是有一刻是投向自己的,那也不枉此生。
苏穆没有一刻感觉到是被佳禾爱着的,就连夜晚同床的时候,佳禾都是闭上眼睛,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痛苦的神色,从未有一刻是幸福着的。
划开手机,佳禾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酒窝盛满暖暖的笑意,像春天里的一阵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苏穆没有拨过去,他决定放手,放手让佳禾去追寻,可是他又担心路途遥远而且会荆棘丛生,割伤了她的双脚怎么了得。
小楠在机场接到春湘,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之后,打着出租车到达江城的医院。
还在门口,春湘已经眼眶通红泪流不止,双手想要推门进去,却感觉脚好像被固定在了地面上,无法移动,心里承载着盛大的悲伤,不敢跃出一步,她害怕看到江城可怜的样子,害怕看到江城过的不好。
小楠闪身推开了门,春湘顺着小楠的移动的身影,望到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江城。
她心情忐忑的走到病床前,阳光温热,适好的温度,江城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服平静的躺在床上,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脸似乎比以前更白了,带着点点的苍黄,鼻梁依然高挺,青涩的胡茬环绕在双唇四周,忧郁且沧桑。
春湘轻轻探出手,抚摸着江城的面颊,眼泪更加汹涌奔放,心好像被一把水果刀从中间拦腰切成两半,再拦腰切成四半,如此继续下去,一刀一刀被切成碎酱。
泪水一滴滴砸在手面上,调皮的一滴不慎划落到江城的面颊,微微的凉意渲染开来,穿过皮肤表层,通过神经中枢刺激到大脑,江城幽幽的睁开双眼。
朦胧之后,江城看清了面前这个熟悉的人影,悲喜交加,躁动的身体想要坐起来,感觉到双脚使不上劲,便一只手撑着坐起来。
“你别动。。别动。。”春湘现在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红彤彤的鼻子,红通通的眼睛,可是一点都不滑稽可笑,看的让人心碎。
眼睛一瞬间溢满忧伤的水气,江城伸出一只臂膀,干裂的嘴唇勉强浮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深情的望着她,“小白兔,让我抱抱你。”
春湘已经无法忍受这样悲情的场景,飞洒着泪水,扑向江城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