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秋叶这一招真管用,无论青春是否真的磕头,也不管那些邻居对他们家有没有意见,邻居们都会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甚至为青春卖羊卖猪,10多家邻居走过去已经借了100多块钱了。当来到玉林家的时候,文学忠说啥也不进去,要绕过这一家去。
尹秋叶说:“就要去,他们能把我们吃了咋的?”
文学忠说:“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咱躲开他不行吗?”
尹秋叶非常坚定:“不躲,就向他借钱。”
青春知道,他们家和玉林家的仇气太深了。文学忠这么多年受气被整,和玉林家有主要关系。
在农村,两家人结怨仇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事儿,几辈人住在一起,因为芝麻蒜皮的事儿摽上劲,以前的矛盾没解开,后面又增加新的矛盾,越积累怨气越多,弄得最后是势不两立的死敌。
文家和玉林家本来是挺好的邻居,两家关系不错。这是说的20年前。当时,玉林的大爷李木锨和文学忠在生产队当保管员。这是一个没有官职却非常实惠的职位。保管员管着生产队玉米小麦花生芝麻等粮食的仓库,一把铁锁两把钥匙,李木锨和文学忠一人一把。李木锨年龄比文学忠的年龄大,一个哥一个弟,来往走动比较频繁。
两个人尽管是保管员,享受的是生产队干部的待遇。干部们有什么好处,保管员少不了一份,就是生产队干部偷吃偷占,也得先给保管员留出一份。用队长孬货的话说:“你俩狗日的就是两条狗,吃个虱子也得给你们留两条大腿,要不然你们不定什么时间会翻脸咬我一口。”
总把自己嘴里的肉掏出来分给别人,队长刘孬货心里不舒服了。不但多分一份儿东西,刘孬货感到有两双眼睛盯着,办啥事儿也不顺溜,碍手碍脚。人就是这样,做点好事儿,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要是做点什么亏心事,尽可能给不多让一个人了解。刘孬货想找个借口把两个人拿下,换一个自己的人。
这种借口也好找,只要在两个保管员动脑筋占便宜抓现行就可以了。刘孬货人很聪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感到这样干很不高明。抓现行倒是能把这两个保管员解决掉,可自己也是一屁股屎,如何擦干净是个很大的难题。而且,彻底得罪这两个人,多堵了几条路,处处受到限制,以后再换一个人,人家也不一定跟你一心,怕你今后会用同样的方法收拾他们。队长就是队长,比老百姓肚子里的肠子多几个弯弯绕。
刘孬货那天喝完酒之后听了一夜江南坠子,说坠子书的是个娘们儿,又黑又胖,嗓音洪亮,村里人背后叫她瞎子吴。她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很火。
那年秋天几乎是住在附近大队的几个生产队,每天晚上都是她整夜的说唱,三里外都能听到她洪亮的声音,不比刘兰芳说杨家将的阵式逊色。农村说书有个规矩,前半夜村里妇女孩子都在听书,不能乱来,说的都是正规的故事。《阴阳配》、《宋王私访》等。后半夜,妇女孩子熬不下去回家睡觉了,放开嗓子说一些谈情说爱的故事《王生迷女鬼》或者《王二小吊孝》,最精彩的是最后散场时,剩下的是成年人,他们开始起哄,要瞎子吴唱一些带色淫段,象《十八摸》之类的故事。好多男人熬了一夜,就是为了这一会儿。
文学忠和李木锨都在听书现场,他们想看的是说书的那个娘们脸黑里透红的胖脸蛋儿,心里想的是自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谁能和她比,这个女人那来的力气,一个晚上几个小时,连唱带说,扯着嗓子使劲儿嚎,居然没事儿。要是和她睡一觉,她喊床的声音肯定比自己的娘们儿叫的好听。
那天前半夜说的是《三国演义》中的蒋干盗书,刘孬货津津有味的听完一段后回家了,留下一村的男女老少听说书人瞎白活。说她瞎白活一点不过份,第二天有很多内容被村里的人质疑,特别是一些关于情感描写的故事细节,年轻人回家后翻箱倒柜查三国,里面根本没有那些事儿。
刘孬货听了蒋干盗书,受到了启发和影响。回到家,老婆来了兴趣,一把抓住他的命根不放。孬货一边和老婆在床上干事儿,一边在头脑策划阴谋,这个离间计让文学忠当了20多年右派,文家和李家几十年成为仇敌。
孬货对一半老百姓是连打带吓唬,对于收拾干部,又用一套办法,就是玩人,他玩弄驾驭人的智慧和能力,比现在的许多县处级干部毫不逊色。
刘孬货当队长几年时间里,无论是会计民兵连长或者保管员都是大家族的人,几个队干部打打闹闹,意见矛盾非常大,对刘孬货却是言听计从,在他面前相互争宠。刘孬货最主要的手法就是在这些部下之间不断挑事,不让队干部之间关系太铁,走的太近。
当他看到两个保管员关系亲密,边琢磨把他们挑开。听完蒋干盗书,他突然来了灵感,生出个队长盗粮的计谋。
几天后,生产队的玉米豆子绿豆花生之类的粮食全部进了场。按照生产队的一贯做法,是先把粮食放在生产队场里晒干,然后统一收入仓库。那几天,几万斤玉米豆子之类的作物堆满场子,保管员们硕鼠搬家一样,正是往家倒腾粮食的机会。就像今天的贪官动干部做工程一样,这时保管员发家的绝佳机遇。
二
尽管人们嘴上天天喊着要斗私批修,每个人的心底却是想把集体的东西占为私有。社员在收割庄稼的时候,生法要往衣袋里塞一些,在地里扒坑埋点儿花生绿豆,在夜半人静瞅准机会弄回家去。费了半天劲儿,吓的半死也只能弄一个肚儿圆。
要说干这事儿,还是李木锨和文学忠两个保管员。老百姓至今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把粮食回家的,把几百斤粮食弄回家,那是一个很扎眼的行动。仓库在村里一个显要的位置,左边住的是生产队长孬货,右边住的是生产队会计柳文鹏,仓库前后住着几户人家。仓库一有动静,村里的大狗小狗叫个不听。
下手最好的机会是粮食在场里干晒的这几天。夜深人静,两位保管员把早已准备好的布袋之类的东西拿过来,挑一些最好的粮食装好,偷偷埋在隐蔽地方,第二天下班前找机会背回家。一次弄个百把十斤,三五天便把家里一年吃的粮食弄够。生产队年产几万斤粮食,10多个粮食囤,一个人弄几百斤也看不出来。他们在装满袋子后及时平整一下粮食囤,不专门操这个心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刘孬货干了一天的活儿,不像以前收工回家吃饭,而是和场里的社员一起往囤里装粮食,直到所有的粮食进囤盖好。队长找个理由支开两个保管员,当着其他几个社员说:“我们粮食大丰收,不能忘记毛主席,不能忘记党。你们要在玉米囤和绿豆囤上分别写上毛主*席万岁、gcd万岁几个大字,以表我们第十生产队全体社员的红心。”
晚上,刘孬货趁着夜色又悄悄的回到场里,带来了两瓶当地产的地瓜烧和二斤牛肉,说是犒劳两位保管员。这种地瓜烧是当地产的土酒,很厉害,度数高,辣嗓子,上头又上脸,三个人喝着酒,白话一会儿各自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保管员被队长叫醒了,刘孬货指着玉米和绿豆的粮食囤说:“咋搞的?昨天晚上我写的字咋没有了?”
文学忠说:“字?啥字?”
刘孬货说:“玉米囤上写的毛*主*席万岁,gcd万岁。现在一个没有了毛*主席三个字儿,gcd万岁没有了万岁两个字,你还不明白?”
李木锨说:“队长你不要乱说,毛*主席在京城。酒可以随便喝,话不能随便说,这可是上纲上线的政治问题。”
刘孬货说:“你们少给我扯淡。我要说粮食少了,昨天几个社员在粮食囤上做的记号没有了,不要给我往一边扯。”
文学忠说:“孬货你看,我们三个昨天在一起,你不会怀疑我们吧。”
队长说:“人心隔肚皮,兽心隔毛衣。我不能说是谁不是谁,要让民兵连长到公社报案,查一查这个家贼到底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刘孬货并不去公社派出所报案,因为公社那帮土匪一样的干部,来到生产队要吃要喝,临走还要一些粮食。再说,集体的东西失窃,生产队和大队的头儿脸上都没有光,年底争先进荣誉没有了资格。此时此刻,队长家里已经放了不少新粮食,只要有人查失窃,刘孬货家就会暴露出来。刘孬货玩的心跳,玩的是心理素质。他敲山震虎,看看三个人谁能稳如泰山不露声色,只要有一个人最先坐不住,他的离间计就成了。
那天晚上两个保管员并没有动手,但是,谁心里也不踏实。李木锨最先按捺不住,找到队长,说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撇清了自己。
文学忠也不是傻子,他也找到队长。刘孬货说:“场里就我们三个人,夜里丢了东西,不是你,不是我,你说是谁?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文学忠连声称是。心想:“李木锨,你真孙子,敢背着我偷吃独食。你小子这么阴险,恶人先告状,以后真得防着点。”
这事儿让李木锨和文学忠有了隔阂,队长不表态,不处理。两个人心里没有底,争着在队长面前表现自己。队长有意无意表扬前来表功的人,不明不白的说一些其他人,让李木锨和文学忠都以为队长是向着自己,把一些他们两个以前干的好事坏事都掏出来给了队长。
没有几天,文学忠和李木锨翻了脸,在酒桌点燃了情绪,两个男人打了起来,两个家庭自然也就卷入进去。后来,孬货和李木掀合谋,将文学忠划成右派,让文学忠半辈子没有抬起头来。从此后,双方家庭互不说话,婚丧嫁娶不闻不问。两家真正成为死敌是发生在两年前的另一件事儿。
玉林结婚生个女儿,他想要个儿子。老婆怀孕已经七个月,整天东躲西藏。事儿也巧,玉林的老婆在娘家躲藏,尹秋叶串亲戚,正好在街道上碰到了。玉林的媳妇吓的脸色苍白,尹秋叶也是唯恐惹火上身,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两天以后,公社来了人,把玉林媳妇拖上车送到县里流了产。玉林夫妇认定是尹秋叶的事儿,几次找茬寻事,说让他们家断子绝孙,要杀光文家。两口子见到文家的人怒目而视,想喷出一把火来烧死你,嘴巴紧闭,要扑上来一口要死你。如今,他们三口去找借钱,能有好吗?
三
尹秋叶上前敲门:“玉林在家吗?”
玉林的老婆回答:“谁呀,找玉林干啥?”
“王二姐,是我,青春的妈。”当地长辈人或年龄比你大的人称过门的媳妇不叫名字,而是按照女人在娘家的排行称呼,在家老大被尊称李大姐,排行老三被称作刘三姐。
里面明显是不耐烦的声音:“找俺干啥?不在家。”
玉林在里面问:“谁呀?你怎么这样说话?”
他老婆喊道:“你说谁呀,你家的好邻居,村西头的文家。”
玉林:“别理他。”
尹秋叶又敲了敲门:“玉林,你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你不能连门都不让我进吧。”
玉林一把拉开院门,一脸怒气的喊:“开开门咋样,你能吃了我是咋的。”
尹秋叶心平气和的站在玉林面前:“玉林,你别嚷,也别喊,咱们有话说出来,行不行?”
玉林媳妇一脸的鄙视:“你倒是会装好人,你让我们断子绝孙,还在这里装好人,我们和你有杀人的怨仇。”
尹秋叶微笑着:“王二姐,咱们天地良心,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被告状的事儿,与我家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可以当着村里所有的人,给你们发个誓,赌个咒,如果是我尹秋叶告你们的状,我得急病死在大年初一。”
玉林媳妇扭开了头:“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要是赌咒发誓能灵验的话,世界上的坏人早就死完了,还要公安局检察院干啥。爱咋赌咒你咋赌咒,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个。”
我妈一听就非常生气:“王二姐,你说你相信啥,我今天就给你来啥?”
玉林走过来:“不是你干的,你别作践你自己,你敢拿你儿子青春发誓赌咒吗?”
玉林知道青春是她的心肝宝贝,中州人最忌讳拿自己的当头儿子当咒赌。尹秋叶决心解决问题。她一把拉着我:“玉林,你看着,我拿我儿子赌咒。如果是我告的状,青春出门被车撞死。如果发誓赌咒不管用,我们一家三口给跪在你们面前,任打任骂,随你心意处理。但是,话我要说在明出,你们被告状的事儿,与我无关。只要以后有任何证据说是我告的状,我们三口人跪在民们两口子面前任凭处置。”
尹秋叶一把拉住青春,一把拉住文学忠,一起跪下。邻居们拉住尹秋叶劝说:“你这么大的岁数,不要这样作贱自己。”
尹秋叶任何话也听不进:“我就是让玉林两口子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们干的。邻居之间吵架拌嘴免不了,做一些让别人断子绝孙的事儿我不干,也下不了狠心。”
青春哭道:“妈,这个大学我不上了,你不要这样。我跪可以,你不能。”
尹秋叶一把把握拉过来:“儿呀,明知是刀子是油锅也得往里闯往里跳。没做亏心事儿,说到要做到,做不到就是心里有鬼。当男人不能哭鼻子流眼泪。一起跪下,向老天爷明誓,我们文家不做这个亏心事儿。”
玉林两口子也没有想到会真的跪在地上,一时手足无措。玉林的大爷李木锨走进院子,看到一家三口跪在院子里,用手指着玉林:“你个小鳖籽儿,你作死,你要被天打五雷轰。你咋能把人逼到这一步。你两口子的心是肉长的吗?你们做人能这样嘛。”说着抄起旁边的一根檩条就往玉林身上打,被邻居们们拉住了。
李木锨大骂:“李玉琳,今天我跟你没有完。”说着拉住文学忠说:“兄弟,咱有话屋里说,不能这样,这是折我的寿。你们要不起来,我就给你们跪下了。”说着,李木锨一下跪在青春一家面前。玉林一看,跑过来拉住尹秋叶说:“婶子,你起来。有话好好说,我相信您还不行吗?我相信您不是你告的状。”
尹秋叶把儿子考上大学的事儿说了:“以前的事儿,我们慢慢会澄清,今天先放一边。我来的目的就是让玉林帮青春凑的学费,以后挣了钱,加倍还你们。”
玉林从衣袋里掏出20多块钱,让媳妇去屋里拿了仅有的50块钱:“婶儿,我们家现在就这么多,先给青春。有一个朋友还借我120块,明天我去要过来,青春的学费我出200块。还钱的事儿不要说了,有了就还。”
木锨大爷从衣兜里摸来了半天,摸出来2块钱。“小,你大爷就这么多,都给你。明天我上会,把那一只羊卖了,买多买少都给你。今天的事儿你不要往心里去,都是我和你大爷闹得,以后你们兄弟之间不要有疙瘩了。”
青春点点头,对木锨说:“你放心,大爷,这事儿过了就是过了,我不会记仇的。”
三天后,玉林的岳父母专门过来告诉玉林,告状的不是尹秋叶,是他们村一个村干部。不是青春上大学,玉林一辈子都会嫉恨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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