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秋阳高照,天气晴朗凉爽,瑞瑄便带着我去香山赏红叶。
沿着小道而上,两旁的枫叶红似火,绚了人的双眼。
瑞瑄将我的披风裹紧,柔声道:“莫要着凉了。”
我对他微微一笑,摇摇头表示没事。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亭子中。瑞瑄扶着我坐下。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众多古迹在战争的侵袭下毁于一旦,唯有枫叶,依然开得如此绚烂,不禁感叹静物无情。
“国家衰落,才导致了这般景象。”我叹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瑞瑄道:“这是男儿该关心的事,你们女人家莫要想这些,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即可。”
闻言,我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瑞瑄自知语误,忙抱住我,道:“对不起,冬语,又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我勉强止了泪,道:“你又何尝不伤心呢?是我们和扬儿无缘罢!”
瑞瑄道:“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现下最关键的是你要把身子养好。”
“嗯。”我点点头,目光投向远方。过了一会儿,又道:“若玉兰的孩子还在,如今应该已经有四岁了罢?”
闻言,瑞瑄眸中带痛,说不出话来。
“瑞瑄。”我轻轻唤了他一声,又道,“你更希望和玉兰生孩子,还是和我生孩子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男人的心可以同时装着好几个女人,而我们女人却永远做不到呢?”
瑞瑄眉头紧皱:“冬语,你是在怪我吗?”
我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怪自己罢了!竟比不上一个故去之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我知道瑞瑄会为我的话而心痛,我也知道他爱玉兰,但也爱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将这些刺痛我内心的话说出来,仿佛只要说出来,心就不会再那么痛了。可是,当把它们从心内道出之时,方知心内的疼痛不但未减少,反而越来越明显。因为我在让自己疼的同时,也让瑞瑄疼了,而瑞瑄,是我的另一半心。我这一生,注定要爱他,注定要为他快乐,为他难过,注定要绕着他一生一世。
我又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忙拉过他的手,道:“你和阿玛究竟有没有在谋划什么大事?”
瑞瑄惊诧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敛去诧异,道:“我能谋划什么大事?我的生活过得如此奢侈,如此快乐,我有何理由去谋划大事,毁了自己?”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圈住瑞瑄的腰,闭紧眼睛,任眼泪滑落,“瑞瑄,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扬儿,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瑞瑄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摸着我的头发,道:“此生此世,定要陪你到老。”
“嗯。”我点点头,道,“君子一言旣出,驷马难追。”
“嗯。”瑞瑄点头允诺。
红叶飘飘扬扬,落了满地,拼凑出一片耀眼的景象,却更趁得周遭景物的狼狈不堪。
瑞瑄搂着我继续往山上而去,却迎上迎面走来的一个下山之人。
瘦弱的身躯裹着一身明青色长袍,加一件暗黄绿色马卦,一双满是忧伤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他就好似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
我们三人,目光相撞,仿佛有一瞬间的火花,让我们的视线相互吸引。
就这样沉默对望。些许,我和瑞瑄才向他行礼:“皇上吉祥!”
载湉目光一黯,眸中的忧伤更浓了,牵强一笑,道:“免吧!在外身着便装,无须如此多礼。”
“谢皇上。”瑞瑄道,“皇上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香山之上?”
载湉凄凉一笑,道:“你是否想问为何太后会允许朕独自一人出来?”
瑞瑄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载湉道:“趁着她今日去圆明园游玩,朕才有机会偷跑出来的。以前朕每次偷跑出来,都是在她外出游玩之时。你说,朕是不是很窝囊?”
闻言,我和瑞瑄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同情地看着他。
载湉看着我,虽说已经尽力淡漠,但还是散不尽目光的轻柔:“你,可还好?”
“臣妾,很好。”我对他福了福身。
载湉看了看我平坦的小腹,目光一痛,道:“朕听闻你的孩子……你要节哀啊!”
“臣妾知道。”我道,“谢皇上关心。”
载湉笑得很牵强,我们也笑得很牵强,气氛一时陷入沉默,唯有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瑞瑄方道:“臣听闻近来日本小国多翻骚扰我渤海边境,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载湉眉头一皱,道:“日本经过明治维新之后,国力大增,已胜出我外强中空的大清朝好几倍,他们正是看着我大清朝的‘中空’来对我们下手,本难应付。而朕,不过是一个虚君而已,又有何办法呢?”
瑞瑄道:“那皇上可曾想过我大清王朝为何到如今会中空,国力大不如从前,导致被那些小国欺凌呢?”
载湉道:“自古女子掌权,国家必不得好运。”
瑞瑄道:“这只是表面的一个原因。而内在的原因在于‘专制’。若都是一人独断,那男女掌权又有何本质的区别呢?”
载湉疑惑道:“朕听闻近百年来,西方各国纷纷实行所谓的‘君主立宪制’,你莫非也觉得这方法有利于国家富强?”
瑞瑄摇头道:“臣不知。只是听闻近来我国出现了一股新思潮,那些有识之士希望国家如不实行专制,许能富强。臣今日向皇上说这些,只是希望有朝一日那些人对皇上提此意见之时,皇上须听听为好。”
载湉看着瑞瑄诚挚的眼眸,微微一笑,道:“朕明白了。”又看了看我,道,“朕得回宫去了,你们继续游玩吧。今日能在此遇到你们,朕颇感欣喜。”
我和瑞瑄同时向他行礼,目送他离去。
他纤弱的背影,不免刺痛了我的心,即使没有了爱情,友情依然长存在心间。
瑞瑄叹道:“若没有太后限制,给皇上真正的权力,他会是个明君。”
我怔怔地看着他,道:“瑞瑄,你已经不介意我们的过去了吗?”
瑞瑄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道:“你都已经是我多赫尔.瑞瑄的福晋了,我若再介意,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瑞瑄...”我感动地笑了着,紧紧抱住他。
秋风吹,吹散发丝;秋叶落,落在发间。我们相拥在天地间,幸福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