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大哥哥扬起半截乌黑的断竹简,“他老子的,罐里不装金银,装竹简?这家人也未免太吝啬了吧?”
大家互相传阅了一圈,个个都摇头晃脑的。
“大书生,这树枝似的,什么字来着?”竹简传到穆仁生面前,他看到竹简上歪歪斜斜雕刻了三个图纹,便陷入了沉思。
“拿去拿去吧,这么喜欢想,拿回工棚里慢慢想吧。”替他拿着的那位大哥,极不耐烦地说。
穆仁生接过手后,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这是小篆!”
“什么时代的?”
“秦汉时期。”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了半晌,神情由低落转为惊喜。
“是古董!”不是由谁最先喊出来。
“还是秦朝的呢!”
“我的妈啊,发财了,这次发大财了!”众人不禁喜出望外,手舞足蹈地相互庆贺着。
“干什么了你们?疯了”工头从后面赶上来发问。
“冯叔,这可是秦朝的陶罐,是古董,咱们要发达了。”那位大哥哥把罐子往工头的面前送。
“古董?也叫文物,这东西谁敢卖?谁敢买?被抓到了可是犯了走私文物罪!不砍头也得坐牢!”工头却向大家泼了一盆冷水,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
“不过,把它送到博物馆,也许还能拿上几千块,吃顿好的。”工头提出个建议,又把大家的兴致唤了回来。
“不吃好的,分了!”有人建议。
“对!拿回来,分了。”这年头工资不稳定,个个都认为拿钱比较实际。
“也好,我这就送去博物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吧。”工头接过陶罐说。
“就你一个人去呀?”
“哦,不相信我啦?就找两个人跟着呗。”
“还有这个。”穆仁生对着那些树枝般的小篆百看不得其解,见工头要带走那个罐子,也老实地一併递过去。
“啥?”换来了工头一个不解的目光。
“不知道,在罐里头的。”
“你吃撑了?什么烂鬼竹简,给我扔了!”工头被穆仁生气歪了嘴。
扔了?穆仁生没办法读高中,来这里做民工,是因为家里穷,不是因为他笨他不喜欢读书,恰恰相反,他原本就是一个好学的学生;这些字虽然他看不懂,但是已经勾起他的好奇心了,他想,反正晚上收工的时候,除了逛免费街逛免费公园以外,就是在工棚里听工友们瞎扯、打牌,要不就没有什么好做,闷出个鸟来。
“那我留着。”穆仁生边说边把它惴到内衣袋里。
“留着揩啊?”穆仁生的迂腐引来了众工友的嘲笑。
“咱是留着等绿茵回来,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怕是找借口,泡人家吧?读得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泡妞也借口多多。”
穆仁生不再跟他们瞎扯。论瞎扯,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心底里还是喜欢读书的,对读书的人有着一种亲切感。
绿茵是工头冯叔的大女儿,和他同年,一样的十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这城市的高中就读高三;本来已经寄宿学校,适逢工头接到的活距她的学校不远,所以中午和夜晚两餐都回这工地里和他们一起吃。
傍晚六点十五分,绿茵准时地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工地的入口处。
“噢,小茵回来了,可以下班了。”工友们都习惯了把乖巧小茵的回来,当做了下班钟,其他工友一听,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都奔去水龙头面前,准备洗手吃饭。
“木头,把工具全收拾了再洗手。”穆仁生已经走到水龙头面前了,还是被那位大哥哥叫了回头。
等穆仁生把工具全部收拾起来,堆到檐下,排成一排后,他们已经端着饭碗边吃边瞎扯了。
穆仁生走到水龙头前,拧了开关,准备把一天下来沾到的污泥洗个干净。
“哎,他们干嘛都叫你木头了?是不是你太笨啊?”这时,绿茵却不知何时站到他的身后,一边剥着番薯皮,一边俏皮地问。
“怎么会呢?是因为我姓穆,和木同音了。”穆仁生讪讪一笑,解释地说。
“喂,木头,还顾着聊天,不吃饭啦?”大哥哥叫周宇,为人仗义,是往届高考落榜生,却干了民工多年,穆仁生来了这几天,什么都多亏他提点,虽然他老是对人颐指气使,但穆仁生认为他这也是为他好而已。
所以,一听到周宇的叫声,他向绿茵神秘地说了声,“吃完饭,我找你有点事。”
就跑向了食堂。
吃完饭,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城市里华灯初上,周围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如灵蛇般来回上下窜动,把城市都映衬得灿烂辉煌,蒙上一层层童话般的色彩;在这个只有廖廖可数的几盏昏黄电灯的工地里,也可以感受得到那绚丽多彩的光线。
大伙儿吃完饭,都到前面的公园里纳凉去。穆仁生则在席上拿出那半截竹简,对着那三个字冥思苦想不已。
“在想什么?”突然耳边响起绿茵的声音,正专心致志的穆仁生被她吓了一跳。
“没,没有什么啊。”穆仁生本能地想遮掩自己荒诞的想法,双手捂住了那半截竹简,不想让绿茵发现了,怕她取笑。
绿茵也没有多加注意,忽然伤感地轻叹了一口气,“你没有什么,我可有事了。”
“什么事?你生病了?”穆仁生关心地问。
绿茵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说:“是生病就好了,不用那么烦。”
“嘿,小小年纪的,烦什么?”穆仁生不以为然地说。
绿茵气得捏了他一把,大声地说:“这棚里全是臭男人的味道,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说完,她径自先走了出工棚。
穆仁生把那截竹简藏到凉席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绿茵走到一棵还没有被主家移走的含笑花树旁的一块舂石上坐下,穆仁生调皮地从这棵只有一米多的矮树折下了一段花枝,也坐到绿茵的对面,静下来听绿茵的心事。
“我爸爸说了,要是我考不上大学的话,就把我嫁了算了。”绿茵幽幽地说出一个令穆仁生为之一怔的实情。
“嫁去哪?”穆仁生搓动着含笑花枝,让它在也感受七彩的霓虹光线。
绿茵叹息了一声,望了他一眼,说:“美国。”
“美国?”穆仁生停止了含笑花枝的转动,不禁又是一怔,“那么远?你爸认识外国人?”
“不认识,但那里有个表伯。”
穆仁生皱眉地问:“不会是嫁给那个金山表伯吧?”
“差不多吧,其实是他的儿子。”绿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得含笑花也几乎要闭合了。
“亲上加亲?”穆仁生气愤地站起来,那含笑花枝几乎擦着了绿茵的鼻尖。
就在这时,穆仁生的左手中指感到一阵的麻痹,仿佛有一只壁虎迅速爬过。
“啊!”绿茵忽然一声惊叫,几乎跌落地上。
“怎么了?”穆仁生连忙想上前扶她。
“不——”绿茵闪着躲着跳下舂石,离得穆仁生远远的。
“小茵,你怎么了?”穆仁生疑惑地看着绿茵躲避自己那个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你,那,那树枝——”绿茵这时颤抖地指着穆仁生手中的花枝。
穆仁生望望手中的花枝,没有发觉有异常,“没什么啊?还不是一段花枝。”
“它,它刚才长叶了!”
“长叶?”穆仁生重新望望手中的花枝,好像也发觉了手中的树叶的确有点不同,放到鼻子下细细察看一会儿,发现在那些墨绿的旧叶旁边长出了一片鲜绿的叶子。
“怎么会这样的?”穆仁生发现真相后,也慌忙扔掉了树枝,闪到绿茵的旁边去。
绿茵见穆仁生扔掉了含笑花枝,这才敢让他靠近。
“它,就在刚才,我看见了它发光了。”绿茵轻扶着穆仁生的肩膀,她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是什么时候?”穆仁生问。
“就在你说话的时候。”绿茵很肯定的说。
“我说话?兜了什么?”穆仁生边说边侧头回忆刚才的说话。
绿茵也和他一起回忆,“好像是亲上加亲那句?”
“亲上加亲?”穆仁生更是疑惑万分,“你是说,就那一句话,让那含笑花枝长出一片嫩叶?”
绿茵有点不敢肯定地点点头。
穆仁生走过去,重新捡起那根含笑花枝,翻来覆去地察看了数遍,又望了望绿茵,突然对着含笑花枝再说一句。
“亲上加亲!”
“哎,有了,在下面。”这次,绿茵看得真切。
就在这时,穆仁生的手指又是一阵麻痹,转而,他也看到了那小花枝的中间,有一泡黄色的萤光罩住了两片树叶之间,黄光先是有如散状的水泡,再慢慢地汇聚成一片叶子的形状,然后,鳞次栉比地往叶柄处有序地消隐了。一片鲜绿水嫩的叶片也随着光罩的消失而显露在穆仁生他们的眼前。仿佛是魔术,却又实质存在。
两人不禁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了半晌。
他们真的不敢相信,这童话般神秘刺激的流光溢彩,还真的在他们面前飞舞流逝。
那美丽的萤光是怎么回事?那鲜绿的叶片是怎么回事?是梦吗?还是遇鬼了?
“不是遇鬼了吧?”冯绿茵打了个寒战问。
“不会吧,这不是新生的叶子吗?穆仁生指给冯绿茵看,想证明他们并不是在做梦,“让我试试它,是不是真的,就清楚了。”
穆仁生把手放在叶子的上面,看了看冯绿茵,冯绿茵把心都提到喉咙上了。
穆仁生用手一掐那嫩叶,真的可以掐出滑滑溜溜的水来,一点也不假,是真实存在的含花枝叶,此时,它也和其他叶子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绿茵放下了心,但怎么穆仁生说一句话,那树枝就会长出一片叶子来的疑惑仍然未解。
冯绿茵的疑惑,也正是穆仁生想知道的。他继续拿着它,愕然地退回了舂石上坐下,开始考着这一怪诞现象的由来,开始翻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中,看可不可以从中找到值得怀疑的疑点。
“啊,对了,你不是说饭后找我有点事吗?干嘛不来?”绿茵倒比他快一步,想到了他的怪异。
“我有说过吗?”记忆对穆仁生来说,不是他家族遗传最强的一项。
“当然有啦!”绿茵走上前,盯住穆仁生,很肯定地说。
穆仁生避开她明珠般的双眸,仰头一想,才恍然记起,“啊,是呀,看,我都差点给忘了,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那三个字是怎么回事?”
“哪三个字?”绿茵又被穆仁生蒙上了一层雾水。
“不在这里,我回去拿给你看。”说完,穆仁生飞快地跑回工棚,很快,他又迅速地跑回来,手里捏着那截竹简。
绿茵接过来,借着路灯看了看,用手在上面摩了摩,说:“这不就是小篆吗?你也不认得啊?”
“我认得它们是小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容易,我帮你上网找找看。”说完,绿茵飞快地跑出工棚,向着她自己那间铁皮小阁楼奔去。
“我本来就是想找你说说这件事的嘛。”穆仁生也想跟着跑上去。
这时,那群工友正好从公园纳凉回来,熙熙攘攘有说有笑的。
“木头,想去哪?”周宇眼利,看到穆仁生,就喝住了他。
“啊,想去——”穆仁生老实地指向绿茵的铁皮小阁楼,指头伸到一半才发觉有些尴尬,就僵在半空。
“想去绿茵的小阁楼里?我们都想去啊。”周宇这样一说,其他工友纷纷哄笑起来。
“过来。你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别妄想了,冯叔把女儿当宝的,没十万八万的礼金,是不可能娶得到他女儿的。死了心,跟哥一同回工棚去,喝个痛快。”穆仁生走过去,被周宇搂着,喷了一脸的酒气。
“身上有钱不?”
“您还想喝啊?大哥,少喝一点吧。”穆仁生反扶着周宇说:“我没钱了,钱都给寄回给老爹了。”
“寄寄寄——,你小子没良心啊,领了工钱,也不请大哥喝酒。”
穆仁生微微一怔,想了想,说:“大哥,我才来了几天呢,还没有发工钱。放心好了,等我发了工钱再请大哥喝。”
周宇用醉眼瞟了他一眼后,说:“说你是木头,你更是木头,非要人踢一脚才打个滚,一定要等发工钱才请的吗?”
穆仁生听不出周宇的意思,愣了愣后说:“不发工钱,哪来有钱请大哥喝?”
周宇一听,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臂,自个儿摇晃着回工棚,嘴里还嘀咕着:“木头,木头,木头!”
穆仁生还想上冯绿茵的铁皮小阁楼,又被后来的几个年轻的工友拉去了。
“木头,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走,回去打牌去。”说完,两三个工友,其中那个在白天吩咐穆仁生挖水管的大砖头也在。
“哟,你拿着什么?”大砖头想上去搂他一把,却被穆仁生手中的含笑花枝戳了一下,“你干嘛?傻乎乎地拿着它到处逛。”
穆仁生慌忙把含笑花枝扔到路边去,然后忙赔不是地说:“嘿嘿,闲来没事,逗自己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是小孩啊?含笑花枝也好玩?还是回工棚学学玩牌吧。”大砖头真名叫牛尊,少穆仁生一岁,却比穆仁生早来了一年,做事总是拈轻怕重,欺软怕硬,还喜欢老气横秋的指使人,但是他的人缘却偏偏比穆仁生的好,好得令穆仁生有时也不得不佩服。
“唷,你这小子,还依依不舍呢?”工友看到穆仁生频频回首的模样,取笑地说。
回到工棚,大伙儿就开始各忙各的,在狭窄的工棚里,像鱼儿一样来回穿梭,有的去冲凉,有的收衣服,有的还在喝酒聊女人,有的却在床上开始打牌了。
这时,绿茵又来到门外喊他。
“不好意思,我不玩了,你们玩吧。”穆仁生乍听,忙下床穿鞋,兴冲冲地跑出去,也不理会工友在后面的笑骂:
“这小子,真没劲,连牌也不会玩,免费教他了,刚开始玩就要说走。”
“对,下次不能再叫上他了。”
“是谁在叫他呀?”
“还有谁让他这么屁颠屁颠的,还不是绿茵吗?”
“他该不会想当冯叔的乘龙快婿吧?”
“光想有个屁用?没钱,冯叔不赊他账的。”
绿茵不喜欢工棚里的臭男人味,就站在外面候穆仁生。但是,一些刚洗完澡的工友,看到她就色迷迷地嚷嚷,“绿茵呀,进来啊,让叔叔看看有没有又长漂亮了?”
绿茵绯红着脸,啐了他们一口,“不要。”
见穆仁生出来,连忙跑在前面去了,让他在后面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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