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一晃几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吹到了这个村子,村子里开始大改革。村长牵头整修街道,重新规划宅基地。村子现在的状况是分南北两条街,北街宽,房屋相比还比较整齐,南街窄,房屋七零八落,走进南街就像走进了迷宫,各个小胡同交叉错位,刚懂事的孩子,就容易走迷路了。村长的想法是放弃南街,以北街为主,村民房屋依北街而筑,只留一条主街,第一步,先把北街打通,东西走向的北街,东半段还好,西半段就走形了,房屋散落,每个样子。第二步,打通各个胡同,把胡同的宽度统一规划,这一步比较困难,三五年完成不了,起码要十来年。
初步的想法已经确立,在麦收刚过的季节的早晨,村里的壮年还没出去打工,村长拿着稿子,走到话筒前面,屋顶的大喇叭开始响了起来,“老少爷们都注意啦,为了响应党的号召,为了推进改革开放,咱们村也要改革,今天上午九点在村小学召开村民大会,每家务必排一个代表参见,不参加的交双倍的公粮。”
村民都走出屋门,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陆陆续续都走到了学校,学校里的座位是不够的,无论来得早的,还是来的晚的年轻人都不去坐下,只要自己的辈分不够,就站着,长明几个兄弟来的都挺早,一个个都坐下了,村长看着他哥几个就来气,对着长明说:“长明带个头,给牛大爷,李二叔让个座。”长明四兄弟无奈只好起来了,让出了座位。村里男的基本都到齐了。
会议开始了,村长先说:“咱们村子房子七零八落,也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道,大家出入都不方便,尤其在赶到雨雪的天气,根本没法走。首先,先把大街冲开,北街为主街,就留一条街道,南街就不要了,然后再疏通胡同,想盖新房的,在统一规划的地方盖。大家有什么意见,都提出来。”村长话音刚落,屋里的村民议论起来了。村长敲了一下桌子。说了一声:“安静,有什么意见说出来。”长明问村长:“我说村长,什么是开始啊,规划村子要花钱吧,交钱的话,反正我不交。”村长回答:“明年一开春就开始弄,上面给的钱太少,需要村里自行解决,二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在家里不出去挣钱的就出力,出力不出钱,去外边挣钱的就出钱,出钱不出力。”长明说:“我也不出钱,也不出力,你们规划你们的没我家什么事。”起身离开了。那时候村里分东西两个大队,东队主要是姓李的人数较多,基本上都是一个家族的,西队是由牛家,苏家,巩家三个姓氏组成的,三个家族的人数也没有李氏家族的人多,西队的人从说话办事各个方面都没有东队的权威大,村里的什么决定只要东队的决定了,他们也没有敢出头的了。苏家代表苏鸿运很客气的问村长:“我们苏家的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我们这边房子更是七零八落的,要是拆的话,经济上真是承受不起了。”村长说:“等具体的规划方案下来以后,具体事情具体商议,具体情况具体解决。”牛家,巩家先后发言没有什么意见,李家除了长明以外,也都没什么意见。
村长召集村里各家族的代表把具体的规划方案确定下来了,有七家的房子要拆,西大队的有五家,东大队有两家,要拆的房子根据具体情况予以补助,其中就有长明家的,长明家房子紧挨着北街,房子已经远远伸到街上了,街道在他家房子就特别窄了,从街东头往西远望,他家房子伸到街上一大块,太不协调了,而且他家房子所在的胡同,更是难以入目了,左右参差不齐。规划方案中除了要拆房子的,还有需要盖新房的人来村长家,由村长分配宅基地。
规划方案张榜公示了,长明得知了自家房子要拆的消息,立马跑到村长叫骂,骂声阵阵难以入耳,不给村长留一点面子。长明有如此能力和村长叫板,只因为他们是一家。
李大家族主要是南北两院组成,李老头的祖父和村长的祖父是亲兄弟,两兄弟都子孙满堂,村长的祖父是哥哥,李老头祖父是弟弟,两兄弟分别住在街的南北两面,村长祖父下面子孙就叫北院,李老头这边就叫南院,南北院人数相当,势力相当,村书记必然要在这两家产生,村长要想树立威信必须维护好两家的关系,两家关系一旦破裂,村长必然下台。李氏家族还有一个边缘家族,那就是老木这边,老木的老祖和南北院的老祖关系就有点远了,而且老木这边人丁也不是兴旺,但相对西大队的那几个家族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南北院是村里的最大的家族,权威最高的家族。
村长在辈分上比长明长一辈,晚辈骂长辈是大不敬,他怎么容得长明在家里叫骂,也破口大骂,骂声引来了许多家族许多人,都来纷纷过来劝架,长明骂:“还是一家人吗?你是南北院的走狗,不办人事。”村长大骂:“你他妈什么东西啊,我父亲去世你连个面都不露,还给我谈一家人。前几年二平孩子满月,你给收账,都收你兜里了,你还要脸吗,还来教训我,你够格吗”长明听到这些败下阵来来,语气缓和了些,说:“反正我就是不拆,我没钱盖房子。”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村里想要盖新房的人都来村长家里要宅基地,房子地理位置不好的村民都来村长家要宅基地。二平现在住的地方在南街,等规划好以后南街这边出入就更不方便了,他想在村东头要一处地方再个盖新房。二平那天来到村长家里,给村长说了要宅基地的想法,村长把规划宅基地的地图给他看了一下,让二平从里面挑一个,二平挑了一个紧挨着北街的,村长答应了给他留着。可偏偏李老头家老二富生也看上这块地,富生家还住着当年结婚时候的土坯房,也想盖一处新房,死皮赖脸给村长要这块地,村长说:“这块地我已经许给别人了,不能给你了。”富生说:“许给谁了啊,我找他再要回来。”村长说:“老二,这块地你肯定要不上,再选别的吧。”富生一听就生气了,说:“我就要那块地,你不给我说,我早晚也打听出来。”
富生多方打听,打听出了是二平要那块地,心中暗喜他们家那点人,还敢和我争,于是就来找二平,霸道的说:“二平你看上的那块地,村长许给我了,你再去选块地儿吧。”二平说:“你把村长叫来,看看他真的把那块地许给你了吗,他要说许给你了,我就不要了。”富生更霸道的说:“也甭用叫村长了,那块地我做主了,那块地我们曾经用过。”二平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客气的说:“你要你别在我这里吵吵,你找村长去,反正村长许给我了,开春我就在那里盖房。”富生生气了说:“你等着,我绝对让你盖不了。”
富生这小子回去就跟几个兄弟商量,怎么才能要回这块地,老大长明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富生先运几车土过去放在地基上,人家听说是你先运过去的土,就知道你先要的这个地方,到时候别人也说不来个什么,到时候土在地基上一放,这地方不就是你的了吗,二平也就没有办法了。富生高兴了,马上就找了几个人准备去运土。
富生刚把一车土运了过来,就看见地基上已经放了好几车土,二平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那天富生来找他,紧接着第二天早晨二平就找人把土运过去了。浮生一脸茫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把土运回家了垫院子了,富生有找几个兄弟商量这个事儿,让几个兄弟帮忙出个主意。长明的坏主意太多了,又给富生出了一个馊主意,你在地基儿上搭上几个羊圈,把家里的牲畜都放到那里去养,那个地儿也离你家不是太远,到晚上你就把他们赶回来。富生就按照哥哥的主意做了,一刻也没延误,当天在地基上搭了几个羊圈,把牛也迁到那儿去了,完全拿那个地方当自己家的地方了。
二平没想到富生会这样死皮赖脸,明明是别人东西,想尽千方百计据为己有,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啊,在二平的做人的哲理中是不存在的,富生是个鲁莽的人,有勇无谋,肯定是他哥哥长明在背后使坏,他们这样的人日子总不会过好的,他不想和这些人归为同一类。他不想再和他们争了,他不想把关系弄得特别紧张,最后弄得两败俱伤,暂且忍过这一次,退一步,退一步就不会有太多事缠身了,他只要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二平找到了村长,又重新选了一个地方,剩下的地方没有什么好地方了,只有富生争抢的那块地后面还算可以,二平明知以后和富生做邻居肯定会出现矛盾的,二平没有别的选择,只好选了富生后面的那块地。
一开春,村里的规划开始了,村里来了推土机,挖掘机,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村子发慢慢的开始发生着变化。根据规划第一步,冲开北街,遇到的第一个麻烦,也是最后一个麻烦,长明家的破房子死活就是不拆,他家的破房子还是结婚时候用土坯盖的呢,都没几块好砖,现在孩子都快二十了,都没几块好砖,而今还死活不拆,真够让村长头疼的。
村长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对付长明的办法了,那天晚上,村长带着一瓶景芝白干,一块猪耳朵,一斤花生米去了长明家,村长敲长明家大门的时候,长明正看着他家的黑白电视机,不太清晰的黑白电视机“哧哧啦啦”发出杂音。长明听见敲门声,就叫媳妇去开门了。村长进了屋门,长明看见拿着酒菜村长,知道也是因为拆房子的事。
就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村长来了啊,快坐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村长说:“那不上次骂了你,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长明说:“我可不敢当,我不也骂你了吗,哪有长辈给晚辈道歉的啊。”
村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咱们年龄也差不几岁,我就长在辈分上了。谁给谁道歉都一个样,咱们不是一家人吗,咱们今天喝点酒这事儿就完了,以后该咋着还咋着。”
“好的,咱们喝点,咱们也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喝点了。”长明语气缓和了些。
村长把长明媳妇叫了过来,把桌上的菜递给了她。长明对着媳妇说:“你再添几个菜。”又给媳妇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也别弄太多菜,他怕花钱,还爱面子。
酒菜上来了,猪耳朵明显少了,花生米也少了,就添了一个炒白菜。长明故意说:“怎么就添这一个菜啊,那天买的鸡蛋呢,去炒几个鸡蛋来。”长明媳妇说:“这几天没去赶集,就剩大白菜了,那几个都给孩子他奶奶送去了。”村长说:“这几个菜就吃不了了,别再让你媳妇忙活了。”长明媳妇点了个头就去里屋了。长明给村长斟满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斟满了。两个人东家长李家短的聊着,长明聊起了二平一开始要的那地基,都是他给富生出的主意,才得以成功的抢到手。村长随声附和着,尽力的夸耀长明的能耐,一杯酒已经下了肚,村长觉得应该说真事儿了。
“你家大儿子聪聪今年二十了吧,在哪儿打工呢。”村长的话语开始慢慢向他的目的靠拢。
“今年整二十,该说个媳妇了,去年在济南工地上干,太苦了受不了,今年去杭州了,跟着他二叔学装修呢,年轻总得学点东西,要不以后吃什么呢。”长明渐渐走进了村长的圈套。
“这马上就到结婚的年龄了,我让桂英给孩子找一个,保准让你们满意。”村长说。
“那就拜托嫂子了,谢谢嫂子了,给说个靠谱点的人家,别太穷的。”长明说。
“你就放心吧,肯定找配得上咱家孩子的,就等着过年让孩子相亲吧。”村长笑着说。
“那太好了,明年我就给孩子准备新房。”长明这句话终于说到了重点。
村长暗喜说:“村里好地方都抢光了,你不早给我说。”
“那怎么办啊,我原本想找你来着,那不是咱俩那天吵了吗,我不好意思去找你了。你想法给我弄得好地方,必须是紧挨着北街的。”长明有些沮丧的说。
“我想办法给你弄,但是你这老房子也该拆了吧。”村长把他的最终目的提了出来。
“拆,早就该拆了,拆了我重新按着规划再翻盖,等明年再给孩子盖。你给我找到好地方,我就拆。”长明完全陷入了村长的圈套。
“那好,我给你想办法,肯定给你弄个好地方。”村长表现出难为情的表情,心中却暗自欢喜。
村长早就留了几处比较好的宅基地,留着给自家的几个兄弟,正好拿出来一处给长明,也给他解决一个大麻烦。第二天他就把具体的宅基地的位置告诉了长明,长明很满意,那地儿在村里也算数得上的好地方了。
长明信守承诺,没隔几天就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到了四弟爱民家里了,做好了拆房的准备。
推土机,挖掘机开到的长明的房前,挖掘机的长臂轻轻一挥,房子倒了,推土机长着长嘴把整个房子吞并。村里的大麻烦终于解决了。
机器没日没夜的干着,一排排新房拔地而起,村子的面貌焕然一新,村里的人们也开始渐渐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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