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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毒
书名：梦回魂难转 作者：伊裳 更新时间：2015-08-19 12:22 字数：3159
幻室里潮水奔涌，密集的浪花飞满幻室，一旦被浪花击中就会陷在虚幻的潮水里，很难再挣脱。以我的法术是半步也走不动的，海洢告诉过我破解的法门领着我走了好几次我才能进出自由。浪花翻涌猛烈之处，隐约看见一个身影。走近一看，原来是湘沂濛。他晕头转向，不知该往何处走，一阵浪花涌来，他旋身躲闪不及，硕大的浪花击向他的胸口，我快步走过去拉起他的衣襟把他拽出幻室。出了幻室他便跺脚大嚷：“渃海洢那小子干的什么好事。”
“自己破不了，还有脸怪别人。”我冷着脸说。
他陪笑说：“自小我的法术就不如海洢的，破不了他的幻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破不了，有人却能轻而易举破了。”
“你是说那小子。”他默了一会，眯着眼朝幻室看了看说：“澨妹妹，我来这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水族的后裔，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是国主之位落在他手里，只怕渃水以后的地位会很不如人意吧！”
“依你的意思，你想如何?”
“要我说，不如我们合作，不管将来谁做国主，咱们都是一家人，谁都不吃亏。”
我轻笑一声说：“哥哥太看得起妹妹了，我的法术你也是知道的，只怕帮不了你反会拖累你。若是您做了国主能让妹妹我住在圣澨轩安稳度日也算尽了兄妹情份了。”他沉下脸像是要笑又像是生气，他张开嘴要说什么却僵直地看着我身后。我回过身，渃燃正从幻室走出来，他一脸淡然，右手背在身后，根本看不见他的指法。他走到我身旁停下脚，侧过脸看着我，又看了看湘沂濛，微微低下头，依旧背着手走开。
落地窗外，洁白的莲花相依着一大片一大片浮在水面上。湛蓝的天空倒映在水里，团团簇簇的莲花成了水里天空的云朵，散漫天际。很久没看到这么多莲花了，每到莲花盛开的季节，海洢会带着我躺在小船上，随着风在洁白的莲花间飘泊。失明的几年里，他依旧带着我到莲间，握着我的手去摸莲花细嫩的花瓣和花瓣上清凉的露珠。他手上的温度，花瓣的温度，露珠温度像莲花清雅的芬芳永远印在我心里。现在芬芳依旧，伊人却不知魂归何处。
“又再傻看什么？”洛浪倚到窗边说。
“今年的莲花多了，人却少了……”我不由收回目光看着地板。
洛浪叹了一声说：“澨，你不能再这样。”
“我知道，只不过……”
“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是能不能做到。”他拉起我的手说：“我知道这很难，但要学着做。我和你是一样的，你想念他的时候对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想，不要一个人难过。”我抿抿唇挤出一个笑脸，他微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说：“今年莲花开的多，你却没吃上莲花糕，我去给你做。”他说着从窗子跳进水里，游进莲花深处。
每到莲花盛开的时候，渃水的子民采莲做莲花糕，相互奉送，表示互亲互敬。这个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到水婆的潭渊，水婆笑眯眯端出一碟冒着香气的莲花糕逗着我们抢着玩。娘也会亲自做莲花糕，举办莲花国宴。我第一次见到海洢是在他爹的葬礼上。我跟着爹去给海洢爹娘吊唁，那时我只有五岁，还不懂得什么是死别，什么是哀痛。我看见一个男孩坐在莲花池子边，冒冒失失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他眼眶中渗出的热泪流到我的手里，那种温度既陌生又熟悉。我走到他身前，他的眼里还闪着泪光，泪光中那种哀伤的眼神似乎在那里见过，冥冥中一直印在脑海里，从那以后再也挥之不去。海洢搬到涵都的那年正赶上莲花国宴，还在丧亲之痛中的他面对全国上上下下的喜庆一直沉默。我拉他到圣澨轩教他做莲花糕，他很聪明，不仅很快学会了，而且还用面团捏出了一朵莲花。那莲花状的莲花糕在蒸笼里缓缓发起，正如一朵缓缓盛放的莲花。
不一会，莲花糕的香气从屋外飘进来。
“这么快就做好了？”我一面说一面打开门。
一个侍女正引着流潇走到房门前，她手上托着一碟莲花糕，见到我，她白皙的脸上缓缓绽放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又躬下身向我行礼，我忙止住她说：“流潇姐姐不必多礼。”
“今年莲花开的好，刚才在莲间玩听沐洋说殿下喜欢吃莲花糕，所以就自己采些花瓣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我笑着接过莲花糕，迎她进屋。
“殿下尝尝。”她取出一片莲花糕托到我面前。
我接过糕放进嘴里，很甜却一点也不腻，好像融化成了水流进肠胃里，和娘做的很不一样。
“味道如何？”
“很好吃。”我连连点头。
“那就多吃些吧。”她坐在我对面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消失过。她的笑容很亲切，像姐姐的笑容。
“都在这呢，省得我跑了。”溪洢一面说，一面走进来。
我向她招招手说：“你过来我给你介绍。”
“哪里还要你介绍。”她走到流潇身边坐下说：“我和流潇姐姐都认识过了。你看。”她从头上拔出一支紫水晶的发簪。
“这是流潇姐姐送我的。”她拿着发簪在我面前摆摆。
发簪上精巧的水晶发出的淡紫色的光芒辉映着她脸上甜美的笑容，自海洢失踪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紧接着洢水被火族强占，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夜之间失去了光泽。如果说这场战争中我失去很多，那么她就失去了所有。至少我还有娘，而她，只有她一个。我去看过她几次，她只是抱着我哭。这段时间稍好了些，这还是战后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地笑。我飞快地看了流潇一眼，她的脸上也满是笑容，接过溪洢手中的发簪替她插上。我本以为溪洢会因为她是火族的后裔而疏远她，没想到她们竟相处的这么好。娘说的没错，这个女子不是简单的人物。
流潇说：“你刚才说省得跑了。你有什么事吗？”溪洢拍拍脑袋说：“我一高兴倒把事给忘了。我新编了几支舞，所以想开个茶会邀你们去灵溪看我跳舞。再过几日就要去幻界了，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就算出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清闲了。”她说着低下头，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她忧郁的语气渐渐消散。
“会的，我们一定会出来的。”流潇拉住溪洢的手，看向我，脸上荡起一成不变的笑容。
我到溪竹林的时候，流潇早已经到了。她抚琴，溪洢随着柔美的琴声跳舞，她的白纱裙和长发飞扬在空中，翩然而舞。复明后，我和海洢来看过她跳这支舞。舞曲终了，溪洢向着我们翩然飞来。海洢张开双臂抱住她，兄妹二人旋转开来像一朵盛放的莲花。他们一边旋转，一边大声地笑，欢快的笑声仿佛还在耳畔。
“澨姐姐。”溪洢不知何时已跳完一曲，舞动衣袖飘到了我跟前。
我忙收回神，对她笑了笑。流潇放下手中的琴，走到我身前躬下身行礼，我止住她说：“流潇姐姐，真的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殿下，只是我才来此处，礼数总是不能少的。”
“该有礼数的时候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只是私底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你也不用称呼我殿下，只管喊我名字就是。”
她略惊讶地看着我，溪洢说：“是啊，你这么多礼节，显得多生疏。”流潇笑了笑说：“若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殿下既然喊我一声姐姐，我便喊你妹妹了！”我点点头，沐洋端来一杯清茶递给我，溪洢抢先接住说：“我正跳得口渴，让我先喝。”
“人家怎么说也是客人，你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沐洋摇摇头叹口气说。
她一仰脖子喝完茶，抹抹嘴说：“怎么是客人了？是嫂子……”沐洋拉拉她的衣袖，她木然看着我，一时无言。我微微笑着说：“没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我虽然还不是你嫂子，我一样是你的亲人。”她眼眶红了，泪珠不住地打转。流潇忙陪笑说：“溪洢妹妹刚才不是说等澨妹妹来了要跳新舞给她看吗？”
“是啊！”溪洢眼睛一亮，舞起衣袖退到一边，眼中的泪水早已消失不见。
流潇重新坐下抚琴，轻快的琴声一起，溪洢旋转起来，顺着一棵竹子飞起来，像一只洁白的蝴蝶在竹林间飞舞。忽然，流潇双手齐拍在琴弦上，停了片刻迅速舞动手指，激昂的旋律冲向天空，溪洢一个旋身飞到竹子的顶端，双脚攀在竹子上，应着旋律旋转而下，双手妖娆舞动起来，到地面上时她一个跃身又冲向竹顶，反反复复一时间眼前有无数个溪洢跳着不同的舞姿。我正惊叹溪洢舞技非凡时，溪洢突然抓住竹枝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她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翅的鸟顺着竹子直直往下掉，沐洋和我飞奔过去，已来不及接住她。溪洢即将落地时，一道黑影忽地闪过，稳稳接住她，旋身而起把她搂入怀中。又是他，渃燃。溪洢微睁着眼看着他，咧开嘴痴痴对他笑了笑便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