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行风,不许胡说!”师雨菲手指着段行风的脸。她的亲人早就在那场人为意外里丧生,一个都没有剩下。
“师道红怎么死的,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段行风手抱在胸前,英挺的眉梢扬了扬,脸上露出一抹自信而冷酷的笑。
师雨菲凄然一笑:“爷爷是我们两个联手害死的。你把爷爷气到中风住院,我故意等爷爷没有生命迹象才叫来医生。段行风,你以为自己脱得了干系吗?就算让你知道雨柔的下落,让你找到她,你认为她会原谅你吗?”几年来,无数次半夜做恶梦惊醒,梦见爷爷,梦见爸爸,梦见妈妈,即使一生不得心安,她师雨菲也不后悔她做过的事情。师道红坏事做绝,罪有应得,死亡是她对他的制裁。
“你们在说什么!”从游泳池那边过来,等范哲走远以后,避过还在训话的李嫂,师雨柔来到后花园,就听见雨菲和段行风两个激烈的争吵。
“雨柔?”
“雨柔!”
师雨柔的脸色发白,连唇也白了,脸颊却浮上一抹赤红,双眸燃烧器愤怒的火焰:“爷爷不是病重而死的吗?”
师雨菲同样脸色苍白,偏过头去,咬紧牙关一言不语。
段行风眼底欣喜和绝望交织,化作浓郁的漆黑,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缓缓放下,他失去拥抱师雨柔的资格。
“雨菲,我问你,爷爷究竟怎么死的?”师雨柔双手抓住师雨菲的双肩,拼命摇晃着她:“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师雨菲的脸色几乎接近死白,但她仍旧一言不发,任凭师雨柔踢打她,宛如狂风中易折的花枝。
“够了!”段行风看不下去,拆开她们两个,拦腰抱起师雨柔,师雨柔双脚还在空中挥踢。
雨柔出手想赖不轻,在这样失控的情况下,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大小,单薄的雨菲经不起她的捶打。
“是我!我眼睁睁地看着爷爷断气,他的手抓着我的手腕,他到死那一刻都不瞑目。”师雨菲硬把眼泪逼回眼眶,耳坠上镶着的紫水晶光彩也暗淡下来。恍惚间,她觉得在这个世上,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一个亲人都不在了,一个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把一切都给你了,包括纵横。”温顺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无情无义,权利和金钱腐蚀人心的速度快得令人可怕。
“你问为什么。”师雨菲仰头大笑,风吹乱她的头发,遮住绝望的双眼。
段行风轻轻拥住师雨菲,搓着她的手臂:“雨菲,别再说了。”
师雨菲扭头:“怕你的天使崩溃吗?她应该知道师道红是怎么样的人。”
段行风依旧搂住师雨菲,沉默不语,他不让雨菲说,不是因为担心雨柔承受不住,而是不想看见雨菲再揭开自己的伤疤。
“师道红害死我的家人。我不该恨吗?”
“他是我们的爷爷,唯一的亲人,你怎么就忍心眼睁睁地看他断气?”师雨菲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师雨柔完全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爷爷对雨菲狠过对自己。
“亲人?”同样的琥珀色眼睛,雨菲眼眸里盛满浓到化不开的忧伤:“除了血缘关系以外,我和他没有任何牵连。他把我丢在外面十几年,不问不管,考虑过我是他的孙女吗?”
师雨柔低垂睫毛:“你都知道了。”七年前,第一次与雨菲见面时,她只告诉雨菲一半的真相,剩下的一半,她不说出来,对雨菲比较好,人算不如天算,雨菲终究还是知道了。
“雨柔,你我是一样的。我想不通爷爷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后来,我渐渐地不再去想。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做到爷爷要求我做的,我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让我爸爸妈妈一世无忧。可是,师道红亲手毁去了我的一切。”师雨菲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去师雨柔眼角的泪珠:“不要哭,我都没有哭,你不要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雨柔抱着师雨菲,大声哭泣。自己非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否则雨菲也许不用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师雨菲轻轻拍着师雨柔的背:“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温热的液体湿润了她的披肩。
“没有利益冲突,爷爷为什么要害你的养父母?”师雨柔太阳穴的神经跳动,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
师雨菲抬眼,看了段行风说道:“我不听话,要退出游戏,回到爸爸妈妈身边,过普通人的生活。师道红知道后,杀了他们,断了我的后路。”
段行风眼内的精光闪了闪,师雨菲看的出来,他有些错愕。
早上起身,段行风只披了件黑色浴袍,半裸着结实的胸膛,深色的皮肤在金色的光辉下反射着一种诡异的光,他就像个屹立在光与热之中,手执宝剑与盾牌的战士,却有着邪恶的冰冷和残酷。
“这不是事实。”师雨柔拼命摇头:“爷爷不会这样做。”
“这是事实。”师雨菲坚定地否决师雨柔。
这是你应该了解的事实。
“雨菲,你告诉我爷爷的真相,想过我该怎么面对你吗?”
“不想面对就不要面对吧。”我们之中,起码有一个人,随性而活。我不做到的事情,雨柔你做到也好,反正我们两个是一个整体。
“雨菲......”
师雨柔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似乎有人拉掉太阳的电闸,她的视野越缩越小,进入眼睛的光线也越来越少,看到的,从五彩斑斓的世界退化成灰蒙蒙的一片,她陷入完全黑暗的世界,可以感受到雨菲的体温,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雨柔!”师雨柔的手忽然垂到她的身侧,雨菲惊叫。
“段行风,快准备车,去忱友医院。”师雨菲扯下披肩,披在师雨柔的身上,才发现刚才师雨柔脑袋搁着的地方,全部都是血。
段行风眼色深沉,愤怒地等了师雨菲一眼,迅速抱起师雨柔,修长有力的腿频率极快,没一分钟奔到了车库。
看着段行风急忙奔去的背影,师雨菲苦涩地笑了笑,掏出电话,通知Dr.Dylan团队到忱友医院待命。
真品回来了。
该是赝品下舞台的时候。
到医院的时候,Dr.Dylan早站在急症室准备,他们一到,推师雨柔进去,急症室的门
就唰地关上了。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师雨菲和段行风两人僵持着,段行风坐在长椅上,师雨菲站着。他没看她,她也没看他。
终于段行风开口:“我去买杯咖啡。”
师雨菲静静地看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这么一个人立在急症室外的走廊,扼住心烦意乱,肩头似乎还能感受到雨柔鲜血的温度。
嗖一声,窗户半开,凉风从窗户灌进来,白色的窗纱慢慢扬起又温顺地垂直地板。师雨菲缓缓走过去,停在开了大半的窗户前,伸手把窗户全部打开,两只手搭在窗框上,身体微微前倾。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右边过来,师雨菲没有动,目光仍旧看着远方,几乎同时,段行风察觉了什么,但他还是走了过去,背靠上玻璃窗,打开咖啡罐。
两人静默三分钟。
段行风喝完咖啡才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你什么时候知道雨柔的下落?”
“一开始就知道。从七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和她断断续续保持联系,纵横的几个案子她也参与了。”师雨菲的声音很平静,指甲抠着窗框,努力压制着自己即将决堤的情绪。
“我果然不能小看你。”段行风微挑眉:“这件事,你做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完全没有觉察到什么。”
师雨菲颇不以为然:“你整天整月整年都在外面忙,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很正常。再说,我做什么,你从来也不关心。”
师雨菲抬腿要走,段行风毫无预兆地整个人袭过去,砰一声将师雨菲紧紧压在玻璃窗上。段行风用手肘抵住她的胸口,很使劲,仅仅压迫着:“雨柔究竟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全球顶尖脑科权威随侍候命?”
师雨菲咬紧牙关,眼底满是嘲笑,笑意却没达到心里:“脑瘤。”
段行风松开师雨菲,一只手垂了下来,拳头狠狠地砸在白色的墙壁上:“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在你和师道红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师雨柔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头疼折磨得死去活来!”师雨菲的话无疑在段行风的伤口上撒盐。
“你的心果然够狠,袖手旁观,看着自己姐姐受折磨。”段行风的语气渐渐阴冷,暴露出残忍的本性。
师雨菲稳定情绪,直视那对燃尽万物的眼睛:“段行风,我们离婚吧。”
段行风一愣,另一只手也放了下来,神情愕然:“不。”
“我累了,你要纵横也好,要师家也罢,都拿去。况且,雨柔已经回来,你不离婚,你依旧是她妹夫,没办法和她在一起。”师雨菲指着急救室,紫色的坠子与耳链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我不离婚。”段行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带着警告意味:“我不会让你心安理得地去找那个人。”
师雨菲费力地吸进几口新鲜空气:“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