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穴道被解开之后的瞬间,老者突然化掌为刀,用尽全身力气朝李思成天灵盖狠狠地劈了下去。李思成从老者狡黠的眼神中读出了某种预兆,所以做了相应的防备,当老者一出手,便闪身躲过了。老者仍不罢休,紧接着又猛攻李思成的下盘。这时候,李思成若是用剑在两人间划出一道弧线,则可轻易化解,但可能会伤及老者,因此,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老者手臂上轻轻地一点,老者便动弹不得了。
“扶你父亲进屋,我想跟他聊聊儿。”李思成对牛佺说道。
牛佺顺从地把父亲扶进了屋子,跪倒在地,哀求李思成:“李大侠,今日我不过是偷你两块银子罢了,若你不解恨,便可拿我来解气啊!我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一番折腾,求求你放过他吧?”
“你如实说,你父亲是不是昔日大顺朝的牛金星丞相?”李思成紧盯着牛佺的脸。
“我父亲老实巴交,不过是略懂一些医术而已,不曾做过什么大顺朝丞相。李大侠你认错人了吧!”牛佺的表情很不自然。
“香案上原来摆有一副灵牌,后来为何不见了?”李思成想从灵牌上找突破口。
一听灵牌两字,老者和牛佺顿时慌张起来。过了一会儿,老者慢吞吞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也许看错了吧,香案上不曾摆过什么灵牌呀!”
“灵牌原本放在香案上,”李思成把目光移到老者的脸上,“就在你儿子带我和程姑娘进屋之前,也许你正忙别的事,来不及拿走,所以匆忙中将它转向里头,等我们一走,你便把它收起来了,是不是?”
“你说的不错,香案上确实摆放着灵牌。那是我夫人的灵牌,我把它藏起来不行吗?”老者最终承认了。
“我怀疑你在屋里藏有一件犯忌的东西,而那东西足以让你遭受灭族之灾——这东西是什么,你能否如实说说?”过了一会儿,李思成又试探地问道。
“犯忌的东西?我听不懂你的话。”老者又紧张起来了。
“你自己想吧,在你家里,除了灵牌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最让你放心不下的?”李思成故意瞅了瞅里屋,以示老者。
老者装聋作哑,并不作答。
“你说,这又是什么?”李思成摸出大顺朝丞相白玉印章,在老者面前晃了几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官府派来的奸细?”老者脸色终于大变,额头上泌出了不少的细汗。
“你承认你是大顺朝丞相牛金星了吧?”李思成答非所问。
“不错!”老者眼睛突然一瞪,然后大声地说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性,大顺王朝丞相牛金星是也!怎样?我能够活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你就一剑把我杀了吧!”
“牛伯伯,请受小侄一拜!”李思成却解开了牛金星的穴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看了这情形,牛金星犯糊涂了,“你这是……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礼?”
“在下李思成,是闯王李自成的儿子!”李思成说道。
“闯王的儿子?”牛金星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惊愕之色,“不可能!不可能!闯王只有一个儿子,名字叫李过,在山海关一战中战死了。你怎么会是闯王的儿子呢?”
李思成见牛金星不相信,便焦急了,接着吟诵道:“‘病眼看花愁思深,幽窗独坐抚瑶琴。黄鹂亦似知人意,柳外时时弄好音’。你应该知道这首诗的来历吧?”
“闯王寂寞之时,曾经念过这首诗——不过,这还不足以证明你就是闯王的儿子呀!”牛金星应道。
“这个,你总不会怀疑它是假的吧?”李思成见牛金星仍然怀疑他的身份,便把崇祯宝剑递到他面前。
“崇祯宝剑?这真是崇祯宝剑呀!”牛金星手颤颤地抚摸着剑身上“崇祯宝剑”四字,激动地说道,“想当年,我们大顺军攻破京城之后,崇祯见局势无法挽回,便用这把剑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妻女,然后跑到景山的树上上吊了。后来李岩得到了这把剑,把它献给闯王。闯王又将它送给了结拜兄弟张煌言先生——张先生是你什么人,你是如何从他那里得到这把剑的?”
“张煌言就是我的养父……这是养父写给闯王的信,你若怀疑我的身份,不防打开看看。”李思成从包裹里找出张煌言写给父亲的信,递给牛金星,但没有拿出那把扇子。
“那就得罪了——”牛金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来看了,“张先生与闯王有过书信来往,有时写得过于深奥,闯王弄不明白,便叫我解释给他听——这确实是张先生的笔迹。张先生在信中也提到刚才你所念之诗,并且还证明你就是闯王的儿子……可是,你的母亲会是谁呢?”
“养父不肯说,所以我连自己的母亲是谁也不知道。”李思成痛苦地说道。
“闯王的原配在闯王起事前已经死了,并且没有子女,第二个夫人高皇后也只有李过一个儿子,自然不是高皇后,那你的母亲到底会是谁呢?让我想想……哦,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五。”
“二十五?”思忖片刻,牛金星突然叫道,“哦,我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大顺军占领京城之时,闯王得到吴三桂留在京城的爱妾陈圆圆,非常宠爱她。后来大顺军撤出了京城,陈圆圆便与闯王失散了——难道,她就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陈圆圆?”李思成喃喃自语,脸上并没有出现喜悦之色。
“李公子,你是否想过,要继承闯王未竟之事业,重建大顺王朝之帝王霸业呢?”过了一会儿,牛金星突然问道。
“我自幼就生活在斑峰逍遥庄,养父教我经书,又授我武功,所以只知五常之礼,行侠义之道,也许缺少父亲那样的雄才大略吧,因此,坦诚地说,重建所谓大顺帝王霸业之事,我也许做不了。”李思成毫不掩饰地说道。
“那你,没有别的什么打算吗?”牛金星脸上现出沮丧的神情。
“听刘宗敏叔叔说,我父亲是在九宫山失踪的,所以我闯荡江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父亲。”李思成应道。
“刘宗敏?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被清兵追杀,养父救下他之后便去世了。”
“去世了?”牛金星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大顺王朝辉煌之时,拥有百万之众,然而,自从攻占京城后,众将领却迅速腐化堕落,不再把心思放到如何防守关外清兵以及追剿大明残兵的事情上,结果山海关一战,一败涂地,惨不忍睹……我真对不起闯王啊!”
“牛伯伯,”李思成望着牛金星饱经沧桑的老脸,“听说当年我父亲对重用,对你言听计从,有这回事儿吗?当年袁崇焕守边关时士卒不过数万,却能将强大的清兵阻挡于关外,而大顺军人马众多,足可以“投鞭断流”,可是,却为何经不过数万清兵的冲杀,屡战屡败呢?”
“仿佛在顷刻之间,大顺国化为一堆灰烬,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有着不可推却的责任啊!”牛金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二十岁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人,熟读经书,又略懂孙膑兵法,后来遭人陷害,被革去举人,后来在李岩的引荐下,参加了闯王的义军,因向闯王提出‘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的建议和‘取天下’的战略战术而得到闯王赞赏和重用。大顺王朝一建立,闯王便封我天祐殿大学士,深得闯王的宠信。后来义军攻进了京城,崇祯帝自缢身亡。闯王又封我为丞相,负责筹备登基大典,建政设官。我以为大明既亡,大顺已固,此后开始享乐,不再关心行军打仗之事。为了建造富丽堂皇的丞相府,我不仅动用了义军银库,还派部下拷掠明官,四处抄家,规定助饷额为‘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刘宗敏见状,也效仿我的做法,也从明官那里搜刮银两来建造大将军府,后来闯王叫他带兵到山海关去讨伐降而复反的吴三桂,他竟然持功顶撞,说什么大家都是做贼的,凭什么你在京城享受,让我去前方卖命?闯王无奈,只好率队亲征。刘宗敏这才随李自成讨吴三桂……吴三桂自知不敌大顺军,投降了清兵,和清兵一道夹击大顺军,大顺军一败涂地,被迫撤退。闯王回京城后草草地称帝,自知京城难守,又弃城而去。潼关一战,高夫人被红衣大炮击中身亡。军心随之涣散。闯王不得不放弃潼关,向南撤退。由于大顺军节节败退,河南接连出现了明降官反叛大顺,李岩主动请缨,向闯王提出愿意亲率两万精兵前去平叛。我趁机进谗言,说李岩有谋反之心。闯王信以为真,便派人去把李岩红娘子夫妇给鸠杀了……”
“谁?”李思成感觉屋外有细微的声音,转身一看,果然发现纸窗上有一只黑眼珠在咕噜地转动,便大喝一声,提剑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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