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到有人往屋里偷窥,然而李思成飞出门外,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细看窗户的小孔,为指头蘸口水捅破所致。弄不清偷窥者是什么来路,李思成感到郁闷了,返回屋里,不安地对牛金星说道:“此人来无踪,去无影,武功恐怕不在我之下,他到此偷窥到底有何意图呢……莫非,他是官府派来的?”
“自从回到乡里之后,我几乎足不出户,很少与人交往,不说亲戚朋友,就连邻居也很难看到我,按理说,官府的人应当不会知道我藏身于此吧!”牛金星并不以为然。
“牛伯伯,你里面藏的,是不是银两?”不经意间,李思成发现牛金星的腹部略鼓,便问道。
“并非银两。”牛金星平静地应道。
“既不是银两,那又是什么呢?”李思成打破沙锅问到底。
“让你知道也无妨!”牛金星突然解开了衣裳,原来里面藏匿的,竟是先前所见的那块灵牌。
“闯王李自成之灵位?”轻声地念着灵牌的字,李思成不由一愣,“牛伯伯,你不是说那灵牌是为你夫人所立吗?怎么……”
“那是我骗你的。”牛金星应道。
“你为我父亲立灵位,难道我父亲他,死了?”伤心之至,李思成感到一阵昏眩。
“自从杀了李岩之后,”牛金星说,“闯王的威望大跌,刘宗敏平日与李岩最要好,当他得知我唆使闯王毒死杀李岩的事情之后,对我咬牙切齿,背地里说,谁若能拿我的人头就得到赏银一千两。就在大军退至九宫山附近,闯王带少数随从察看地形失踪的当晚,大顺军突然遭到精锐清兵的袭击,损失惨重。我担心刘宗敏趁机害我性命,便悄悄地离开队伍,先是躲藏在一农户家中,后来听说闯王给九宫山牛迹寨的人害死了,只好逃回了老家,从此足不出户,闭门思过,后来造了这个灵牌,每天烧一柱香,以祭祀闯王在天之灵。”
“牛伯伯,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人害死了我父亲?”如同愤怒的雄狮,李思成眼里喷出火花来。
“不知道。”牛金星痛苦地摇头。
“当年你做大顺朝丞相时,拷掠明官得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是不是藏匿你家中?”过了一会儿,李思成问牛金星。
“家里若是藏匿财宝,我便用不着去做偷鸡摸狗之事了。”牛佺抢先说道。
“在北京那段日子,”牛金星说道,“我确实从明官身上搜刮了许多财富,只上交一部分,其余的占为己有,后来派人押送一笔金银财宝回乡,可是在路上被一伙盗贼劫走了。撤出北京时,由于太仓促了,绝大部分财富没能带出来,逃回来后,又不幸地患上一场大病,所带回来的一丁点儿银两全花光了。”
“难道,刚才偷窥的那人探知了你的底细,以为你有钱,所以想来偷钱?”李思成说出了另外一种看法。
“李公子,你也许是看走了眼吧,大白天怎么会有人偷窥呢?再说,我现在已经穷得叮当响,要钱没钱,若要命,倒还有一条啊。”牛金星并不把偷窥的事情放到心上。
“牛伯伯,”李思成劝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为妙……暂时离开这里,找个偏僻之处躲躲吧?”
“我在这里住上十几年,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请李公子你放心好了。”固执的牛金星不肯听从李思成的劝告。
偷窥者假若是冲着自己而来的,那么只要自己小心防备,对方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但是,假若是冲着牛伯伯而来的,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牛伯伯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万一自己前脚一离开,而对方后脚就到呢,牛伯伯肯定吃大亏的……辞别牛金星,走了一段路,心里惦记牛金星的安危,李思成又从原路返回。
远远望见房门大开,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李思成连忙加快步伐,冲进屋去。
屋里一片狼藉。牛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显然被人点了穴道,而牛金星不知去向。
“牛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牛伯伯他人呢?”解开了牛佺的穴道,李思成急切地问道
“你转身刚走,便有一个蒙面人冲进来,武功可厉害了,一眨眼的工夫便点了我们穴道,掳走了我的父亲。李公子,求你快快去救我父亲啊!”牛佺心急如焚地说道。
蒙面人为何只掳走牛伯伯而放过牛佺呢?难道牛伯伯真的把一笔财宝藏匿在什么地方了,蒙面人胁迫他去拿?在屋子外转了大半圈,李思成细心地发现,南边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估计蒙面人可能就是从这个方向逃离的,便疾追而去。沿途是稀稀疏疏的高大的松树,树底下长着枯黄的杂草,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不知名儿的花儿。在行进中,脚下给一样硬东西绊了一下,李思成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原来就是牛金星随身携带的那块灵牌呀,可惜啊,灵牌已经被破坏了,只见有“之灵位”三个字。捧着残缺的灵牌,心中产生一种极其悲凉的感觉,李思成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抹干眼泪,继续向前追,当他追至一片缓坡时,便望见两个人,一个是被绑在树底下的牛金星,另一个则是蒙面人——竟然是那位在启蒙客栈屋顶偷窥的蒙面人。
李思成想知道蒙面人底细,并不急着去救牛金星,所以闪进了一棵大树的背后,密切注视着蒙面人的一举一动。
“牛金星,你为李自成所立的灵牌,我已经将它毁了。李自成是不是死了,没人知道,假如李自成并没有死,而你却给他立灵牌,这不是存心诅咒他吗?弄巧成拙,可笑之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踪李思成,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找李自成报仇雪恨,无意中却找到了你——牛金星,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刀沾满了污血,今日果然应验了,因为你这个罪大恶极之仇人就是我将要处死的人啊,哈哈哈……”蒙面人举着刀,慢慢地逼向牛金星。
“仇人?”牛金星想不出眼前这个蒙面人是谁,只觉得一头雾水,“十几年来我闭门不出,不曾与什么人结仇,你却为何给我强加莫须有之罪名?”
“你和李思成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决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昔日大顺朝的丞相牛金星,应该没错吧?”
“不错,我就是牛金星。”
“那就对了,你就是我要杀的仇人。”
“难道你是大明京官的后人?在京城时,为了拷掠出更多的金银财宝,我指使部下严刑拷打,确实害死了不少人,我真是罪孽深重啊,夜里常常会做恶梦,梦见北京城街面上,游动着不散的冤魂,蓬头垢面,啼哭哀怨……”
“哦,我以为你杀了人之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你还有一点儿良知,还懂得忏悔反省啊!不过,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我今天一定用你的人头来祭祀所有被你杀害的无辜的人,好让那些冤魂在阴间都得到安宁!——现在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你是想像崇祯那样自己吊在一棵树上,还是自己抹自己的脖颈,还是让我在你身上割九千九百九十九刀之后,再用最后一刀处死你?”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要再浪费口舌了。”牛金星应道。
“哟,你还是蛮有骨气的嘛!”蒙面冷笑道。
牛金星不语。
“父亲,母亲!”蒙面人突然朝南跪拜,“当年陷害你们的牛金星给我捉到了,杀了牛金星,你们在九泉之下便会感到欣慰了。”
说罢,蒙面人站起来,举刀劈向牛金星的天灵盖……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思成运足功力,人剑合一,来个“泰山压顶”的险招,奔袭蒙面人。假如蒙面人不顾一切地往下劈的话,牛金星必死无疑,然而蒙面人本身却因此而受伤。最明智的学武之人讲究攻守兼备,身陷绝境之时,往往以退为进或先防后攻,决非同归于尽之莽撞。蒙面人就是这种明智之人。
感觉背有剑风,蒙面人不敢大意,身子就地旋转半圈,刀势因此改变,往身后一拨,正好挡住了李思成的剑,铛!由于用力过猛,双方手腕都被震得发麻,脚步各自后退了数步。
蒙面人一见到来袭者是李思成,大喝一声,以猛虎下山之势扑向李思成。李思成也毫不退缩,用尽全身力气,与之搏斗。
斗了四五十个回合,李思成突然虚晃一剑,飞快地奔至牛金星的身旁,挑断牛金星身上的绳索,并削下一段枝叉交给了牛金星。牛金星便以之为兵器,与李思成一起夹击蒙面人。
李思成实力与蒙面人不相上下,突然多了一个帮手,有利的形势立即倒向李思成这边。蒙面人渐渐不支了,慌乱中被牛金星击打了一棒,幸亏击打的是枝叉而不是利剑,否则的话,必然深受重伤。
这时候,蒙面人被逼退至一棵树下,就在蒙面人的朴刀与李思成的宝剑交织之时,牛金星趁机上前敲打,蒙面人只得把头一偏,虽然躲过了,面纱却给挑落了。
当李思成看清蒙面人的脸面时,不由惊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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