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衣服依然裹在她身上。曲县长心中一阵愧疚。她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曲县长,曲县长的目光与她的相撞了,胃里突然一阵阵痉挛,好象踢翻了五味瓶。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大,只是没有了往昔那炽热的火焰,黯淡、艾怨,甚至有几分晦涩和仇恨,如同外面黑沉沉的阴云一样。
“你有什么事吗?”曲县长尽力使自己镇静自若地问。
女人突然朝起一站:“还我丈夫!”
刘乡长慌忙拦住:“你干什么你?”
曲县长拦他一把道:“叫她说,你丈夫怎么回事啊?”
她一愣。眼里就噙满了泪。
“你就是新县长是不是?”她站起来。眼睛朝曲县长抡了一抡。“你就是全县新来的父母官是不是?”
曲县长点点头,算是认同。她到底认没认出我来呢?曲县长略显慌乱地望着她,心里实在有点儿拿不准。曲县长仔细看看她身边那个梳小辫的女孩,再看一眼那个男孩,忽然有些心惊肉跳!两个孩子的脸蛋儿和眼睛多么……令人疼怜!该十三岁了吧?曲县长从来没见过他们。但他们……曲县长再看男孩子一眼,虽然邋遢,但整个样子还是生动、秀气的!女孩好象对眼前的一切都明白,又迷惘,眼睛忧伤而凄楚地望着母亲。
“呸!”
猛然,女人拉起两个孩子的手,狠狠地啐一口,悻悻而去。
“你——!”
刘乡长气得直哆嗦,望望曲县长,曲县长满脸刀刮一样疼。但他必须装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县长神态来。
“太不象话了,这个女人俺们教育过,管过,派出所也关过,可她越来越象疯子似的,也越来越没样了!曲县长,你见怪不怪吧?”
“算啦……”
曲县长说,看看远去的母子三人,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幕后半部分,被亲自从招待所跑来请曲县长的邱乡长半道上收入了眼帘,但他假装没看见似的,感觉到其中好像有点什么蹊跷,还是只出眼睛不参言为妙,站在一旁一直没吱声。这会儿跟在两人后面亦步亦趋往招待所去。
有谁知道,这一夜,曲林生这个堂堂一县之长会为这件意外遭遇的事,躺在舒适温暖的招待所里整个一晚上都辗转难眠呢?
瞪眼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真的这么爱他?
曲县长点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一夜之间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那逝去的岁月……
那逝去的一片真情呀!
曲县长明白这是一些无法开口的隐私,尽管曲县长回这个县来任职时,心里也不止一次地想等过一段时间工作和人际关系理顺了,要抽空单独去野鸡背看看让自己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那个女人,看看她现在怎样了,成家立业了吧?或者早就离开那个小村子嫁到城里了也未可知。可是曲县长唯独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今天下午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不合时宜的地点,当着一群不合时宜的乡干部,撞上了这个让自己尴尬得无话可说的女人。
她的变化在曲县长眼中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得曲县长几乎不敢相信。以至于后来到了招待所接风宴会上,曲县长还想着一些事,常常走神。看到曲县长没吃好,刘乡长、邱乡长一些坐陪的乡干部还以为饭菜准备得不合县长胃口呢,轮番站起来自罚酒赔罪……
又由于是新来的县长,曲县长半年来接触只限于几次县上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认识了刘乡长、邱乡长等人,大部分干部还是头一次见面,面对乡干部们一轮又一轮自发的自罚酒赔罪场面,既不能安然处之,又不想让下属们进一步猜度,弄得曲县长一个劲儿推说这些日子跑乡镇累了,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
下了席,原本曲县长想跟刘乡长个别问一下情况的念头后来也打消了。
还是慎重为妙。
多说无益。
天快明时曲县长终于决定,要抓紧尽快协调安排好检查中发现的问题,回县后想办法将瞪眼狗的卷宗调来看看,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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