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里,办公室主任王兆珠脚跟脚进了曲县长的办公室,详细简洁地汇报了几天来的一些情况,末了说了下经委来人的事。他刚走,县妇联主任又笑容可掬地挤进门,城建局长也来谈小城镇建设和小流域治理的事,主要是要钱……
打发走这些人后,心里找了许多借口,曲县长给公安局长阮水清打了个电话,终于将姚春燕男人的卷调了来。一个警察谨慎地轻轻敲门后,笑眯眯地把他要的东西送来了。为什么要管这个“瞪眼狗”的事呢?曲县长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是一个深夜。
春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檐下嘀嗒有声。曲县长打开案卷,挺厚一叠,粗粗翻翻,拿起最上面一份审讯笔录。看来搞审讯笔录的人专业素质和⊙化水平都很差,字写得支腿拉胯,又龙飞凤舞,很难辨认。曲县长省去前面一大段不涉及实质内容的笔录,在中间看了起来。
“这么说你打过很多群众?”
“打过。”
“说清楚。究竟打过多少人?”
“那咋记得?打就打了,谁还记数?山里的老少爷们不就是这么打打骂骂过来的吗?对那些贱货,你不打他肯服你?不骑你脖梗子上屙屎才怪!”
“老实点!我问你,二OOO年四月二日,是你指挥滥砍滥伐了一百多亩更生林吗?”
“不是滥砍滥伐。砍了不假,有手续呀!县里批的建参地,王八犊子营林员还非要什么“明白费”,我就说:砍!山是国家的,又有合法手续,管他个龟儿子屁事儿?!”
“嘴干净点儿!干嘛张口闭口骂人?”
“惯了。山里人张嘴就这。”
“在这就得改着点儿!”
“是”
“二OOO年六月十日,是你在公路上放置障碍物,拦截哄抢临江县供销社汽车上的化肥吗?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我没放什么障……物。”
“老实点!嘴硬对你没什么好处!”
“真的没放什么物呀!说瞎话天打五雷轰,不信你可以查去。道旁的一棵老站杆叫风刮倒了,正好拦住临江县的汽车。车上是化肥。这几年化肥难买,种地不使肥能行?本县出的买不到,娘的被人拉出去再拉回来就卖高价,我日他祖奶——哦不!我不骂人了。反正那些二道贩子都黑了心!还有没有王法?”
“你还骂县委、政府领导?”
“我没骂。”
“说实话!”
“真没骂嘛!还兴逼?我就骂了一个人,到现在我还是骂!骂他万辈子!”
“谁?”
“县长!”
心很凉。
曲县长又往后面大篇幅地翻了二十几页,接着再看,只看几眼,又翻。看得出来,这瞪眼狗当过几年野鸡背村的村长,人很龙兴,也粗俗,难怪刘乡长一提这个人就满嘴“娘的”。从材料上反映出来的分析,这个群众送了个“瞪眼狗”的人,哦,就是姚春燕的老公吧,曲县长推了推宽边眼镜,心里笑笑,“事儿”真是不少。
但瞪眼狗人缘还是不错,给村里也办了一些好事实事,口碑也不错。材料后面就附有村民们自发按的手印,请求公安机关从轻发落。仔细看,依曲县长有限的法律知识,材料里又没有几件事够得上“犯罪”。违法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怎么就给打残废了呢?
哪个打的?
为什么?
打人的人处理没有?公安局又是个什么态度?
几次,曲县长下意识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想问一下公安局长阮水清了不了解这个情况。可几次都没打这个电话。天不早了,这个时候,打这么个电话,弄不好阮水清就会紧张得睡不好觉。
姚春燕三番五次地告,为的又是什么呢?上访告状,依曲县长的经验看,他理解当然是有不平,有不服,甚至于有冤屈,天大的冤屈。不管有理没理,公安局把人打残废了就是不对,检察院和法院为什么就不管呢?
有点儿蹊跷。
已是半夜时分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开始变小,山风吹来,门窗不安分地响着,使人有些不安。曲县长摸着温水杯,凉了。
这个“瞪眼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呢?他为什么这样恨我?难道……
不可能!
半年前他还没回来呢!应该是前任陈县长吧?从审讯笔录来看,这个人文化程度肯定不高,但粗俗中似乎又透出一股正气。
曲县长起身给自己水杯添上水,心里钻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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