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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七章、县长公关
书名：官道仕途 作者：杨名爱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2984
姚春燕蹲下，把两个孩子拉到怀里，扯下脖子上的毛巾，一下下把他们脸上的泪痕和尘土擦净，抿抿嘴，回头看了曲县长一眼：“你不想走啦？”
这时候，曲县长早已脱下一只皮鞋，垫着坐在底下。不吭声，也不看姚春燕母子，眼睛漫无边际地望着远方，平时在公开场合主席台上落座和讲话时炯炯有神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空洞，似乎整个人都凝固了一般，心思陷入困境之中。姚春燕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别地一动。但她依旧给两个孩子收拾着，擦拭着，心里百感交集，欲言又止。
说心里话，姚春燕前后两次在二道沟乡政府和县上遇到曲县长，头一回截车她被人拉扯时并没有认出被她拦下的车里坐着的却是自己多年前的初恋情人，在几双大手的拉扯、推搡中，只顾反抗了，悲愤、紧张，加之变化太大了，男人，尤其是有了好前途的男人，比如说她眼中的这个曲林生，曾经那么熟悉的人，转眼十几年过去后一见面竟然没有一眼就认出来，也许姚春燕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当上县长，或许面相衣着打扮和外观已经完全变了样，气质心情等等也非昔日那个常常跑野鸡背村的农业小技术员可比吧？后来她慢慢从曲县长有些奇怪的神态中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曲林生！
所以，当她悲愤填膺地冲他喊了一声“还我丈夫”之后，一把扯起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走怎么整呢？她跑到乡上闹，她截车，明知道没有好结果，只想闹一闹出出气，为了那个她想离婚却离不成又被公安局打残废了的男人，她潜在的整个母性瞬间都被一种力量激发出来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找乡政府，跑公安局，就是想要钱给男人治腿，要说法，毕竟她在一个女人最困苦的时候，遇上了憨厚又脾气火爆的张和山，也就是政府嘴里的“瞪眼狗”，毕竟跟他风里雨里过了这些年，没有感情，也不能眼瞅着他残废了再狠心一定要离婚，她非要舍弃一切给他讨个说法，良心才过得去，才对得起这个没有白爱她、真心疼她一回的粗俗男人！不然的话，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一认出新县长却是曲林生，她的心一下子就碎了，还咋闹？
谁知道会在乡政府门前遇上这个冤家呀？
她不走怎么整？四眼相对，说个啥？
二次在县上展览空酒瓶那回，姚春燕是事前就估计到可能会再次遇上曲林生，他现在是县长了，全县举办人参节那么大的活动，不遇上他遇上谁呢？可是即使遇上他，她也非去不可！
就去了。
就真的遇上了。
乡上抓人，县上把人给打残废了，他们这些人天天都吃的啥喝的啥呀？她就是要展览，就是一心一意要埋汰他们这些嘴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回头对待老百姓却如狼似虎不是人的东西们！她没有权力管他们，更没有能力让他们统统回家种地，可是她有他们这些人腐败无能的证据——小酒瓶大证据呀！姚春燕让女儿和儿子去乡政府招待所一个一个捡回来的这些空酒瓶，野鸡背村的人看得嘴里啧啧有声，都摇头，都骂，没有不骂的……
骂啥呀？
骂娘！
现在，这个从15岁开始给自己的一生带来无尽痛苦悲伤的人突然来到了眼前，让姚春燕真的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曲林生——这个现在管着包括但不限于她们二道沟乡和野鸡背村的曲县长不声不响又回来了！你来干哈呀？你还来干啥呀？还想害我，你还没害够我呀？告诉你，你害得我够惨了，曲林生，我的曲大县长！
“我不恨你，”姚春燕终于再次说，她也不看眼前的那个人，只低头对着两个孩子的头顶说，“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我不愿意看到你。”说着，两条瘦弱的肩膀就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曲县长想揽住她抚慰一下她，立刻就被她把手拿开，飞快地瞅一眼身旁的孩子，恨意深深地嗔怪道：“干什么你，放开！”
曲林生县长悲哀呀！
他感到自己的脸瞬间发烫，烫伤一般灼热炙人。他也迅速地扫了一眼姚春燕一手一个搂着的孩子，他只是看到姚春燕难过得掉泪，下意识地把手伸了出去，他并没有任何一点别的意思，更不会再次唤发出十多年前那种不可阻挡的青春期性的激情，可是手伸出去了，才意识到这有多少不合适，多么孟浪，手又被一下子打掉了，他的脸往哪儿搁，两个孩子虎视眈眈瞅着，咳——
我这到底图啥呀，我？曲县长心里哀叹自责。
“你走不走？你快走吧，再不走，你怎么回县，天马上就要黑了。”
面对姚春燕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虽然没有恶意，但它让曲县长的自尊心已经到了极限。
“好，我走。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
“你走！”
小男孩突然开口支持母亲，瞪眼看他。
曲县长不再说话，扭头就走了。
走得很慢，尽管转身很快，第一二步走得也很冲，但第三步、第四步不知道怎么就慢慢缓下来，迟疑不决下来了。
曲县长思想很乱，但头脑清醒，就这么走了，我来干什么来了？半年多来，曲县长经常在独身的夜里，批阅完一些必办的公文，忙碌完必须的案头工作，开完许多晚上必开的会议，躺在床上后，许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姚春燕，想起她身边的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他关注姚春燕和她的丈夫瞪眼狗，莫不如说他内心深处或者潜意识里更关心这两个男孩女孩更确切……
她们到底是谁的孩子？
是不是我曲林生的？
不找到姚春燕求证一下，当面问个明白，他曲林生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的心安宁下来，什么时候能弄清楚这些内心的巨大困惑呢？曲县长最终只走了不到十步，再次停下了。
他回头。
四目在薄暮的暗影下对视，碰撞……
谁也不说话。
曲县长明白，也理解姚春燕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他。尽管他为这些气愤和伤情，但他同样想到，姚春燕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恰恰说明这两个孩子跟自己有关，有很大关系！不然的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又是她突然失踪的，让他风里雨里找也找不到，并不是他主动抛弃了她，即使让她不慎怀孕是自己的错，可那个错也不至于让姚春燕这么多年来仍然如此憎恨自己到今天吧？！
这么一想，他站住了。
他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他宁可一整天县里那些找他办各种事情、请示各种工作的人找不到他，宁可包括王书记在内的领导找不到他而疑惑甚至生气的危险，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要是这么一走，姚春燕的心锁何时何地才能真正向他打开？他自己回到县里之后，又何时何地才能心安理得地当官，理直气壮地工作，全心全意地为全县人民服务呢？
姚春燕的态度，正说明了她这么多年来为他——为当年她肚子里没有最终狠心打掉的孩子吃尽了人间地狱般的苦难，才会在见到他突然到来后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悲伤和哀怨！不是他，她会让孩子拖累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她还会在野鸡背村生活到现在吗？孩子是她的希望⊙⊙来，同时更是她无法走出大山的累赘和牵挂！如果是这样，她就有权利这样对待自己！
曲县长轻轻地叹息一声。
试想，一个女人，在一个小村子里带着两个孩子走过这么些年，没名没份，从小到大，她要付出多少常人难以置信的生活重担、精力和精神折磨？
“春燕呀……”
曲县长眼里有了泪水。轻轻叫道。
“我今晚不走啦……”
“不走啦……”
“不走？”姚春燕下意识地反问，半晌，曲县长抬头看姚春燕，发现姚春燕的眼睛里也已经泪花闪闪了，她好似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问，“你不走，你住哪儿啊？”
是啊，住哪？曲县长自问。他想到姚春燕是个有丈夫的人，瞪眼狗即使让人打残废了也是她的合法丈夫，总不会让她把自己带到她家里去住吧？农村的事，就像当年姚春燕怀孕时可畏的人言一样，一旦跟男人沾上边的事情，总是有眼睛能看到，也总是随后就有舌头到处传达，不胫而走。可是，不到姚春燕家去住，他曲林生又能到哪去住上一晚呢？
野鸡背村不是县城，没有他曲县长的干部宿舍，更没有宾馆包房。
唉！
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地贸然跑到农户家说我是县长，今晚要在你们家借住一宿吧？
如果那样，用不了明天中午，曲县长的大名就会传播到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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