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真挨罚。”谭檀没辙了,放下铲子,无奈说道。
“嘁。”
也不闹了,木远泽久在接下来的时间乖乖的干着活,一直到中午喝水休息。
骄阳高挂,早上的乌云已经被风吹走了,露出灰暗上的蓝。
知了趴在树干上,享受着撒在身上的烈阳,舒展舒展薄翅,肆无忌惮的鸣叫起来。
不知道在哪,有一只蝉也跟着应和起来,叫声一起一伏,烦躁着人心。
阳光太过刺眼。
木远泽久揉了揉耳朵,皱着眉头眯起眼睛,仰起头把水吞吐肚中。
蝉鸣入耳,微风吹过。谭檀挨着身后的大树,静静休息。
在这么糜乱的地方里能感到一点心安,也是满足了。
谭檀挪了挪腰,砸吧砸吧嘴。
明显感觉到了旁边有两三个人坐下,谭檀轻轻皱眉,睁开了眼。
谭檀眯了眯眼睛,慢慢想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
哦对了,前天刚进监狱找宿舍那会。谭檀清晰的记得,有一个宿舍里,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在撕包装袋吧,发出来的那种声音确实像。弄了几秒钟,室内安静了下来,有个背对着自己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下,如释负重的呼出一口气。在下一秒,他手臂上的针暴露在自己眼中,瞬间明白他们原来在注射**。
他可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交流往来,免得也沾染上**。
脚缩回来想要起身走开,却被大力按下。
“怎么这么不礼貌?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右边的壮汉说。
肩膀被按得生疼,面不改色说:“你好,我有事,我可以走了吗?”一脸不爽看着他,敷衍的语气盖过。所谓的打过招呼,再度起身,却被按得更紧。
谭檀瞪他,冷语说:“放开。”
左边的那个人说:“新人,其实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谭檀转过头,对上他那双眉眼。
小麦色皮肤,棱角分明的轮廓,额前半干湿的发丝凌乱的坠在空中。他的脸上带着不明的笑意,增添了几分邪魅,却不像右边的那男人那么丑,相反他倒挺好看。
好看又怎样,惹怒我我谁都揍。
“就这样还没有恶意?”谭檀抖抖被按着的肩。
招手示意,谭檀的肩膀被放开。
“我叫戚奂仁。”小麦色男人说。
“管你是人还是鬼,屁放够了赶紧滚。”
戚奂仁笑:“胆子挺大?”心想真是有意思,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戚奂仁挑起他的下巴,没看几眼却被谭檀一巴掌把手拍掉。
“看来你也不太礼貌嘛。”
站起来,刚抬起脚没走出一步,就被戚奂仁抓着手腕一个大力的往下扯。
措不及防,谭檀被那股力控制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戚奂仁怀里。
“妈的。”
双手被紧锢住,两具身体隔着两层布料紧紧挨在一块。这种接触谭檀非常不喜欢,使出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挣脱他。好家伙,力气和木远泽久的不相上下嘛。
“变态给我放开!”
戚奂仁把头埋在谭檀脖子间,使劲嗅了嗅,之后轻轻啃咬着那层皮,舔着。
“都是汗你舔个屁!”脖子是谭檀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那是别人碰不得摸不得的敏感区。戚奂仁在那里舔着咬着,呼出的气体都扫荡在那,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出来了!而且刚下工,那里也都是汗,他恶不恶心?
……他不恶心我觉得恶心!
挣扎更加剧烈,为了不让远处的人们发觉,谭檀不敢太大声说话。
无意瞄过旁边一眼,怎么忘了还有个人在旁边。
他看戏一样看着他们,嘲笑的眼神对着谭檀。
羞耻感顿时来袭,谭檀脸上蒙上一层粉红。还要使力去抵抗戚奂仁,脸皮像是烧起来一样,好像轻轻一划就会流出血来似的。
谭檀开始心虚,眼神慌乱的别开,开始逃避那种目光。
戚奂仁突然放开他,一脸得意的看着站起来的谭檀,戏谑笑笑。
“别让我再见到你。”一把抹过脖子,头也不回的走开。
风把天上的云吹动,慢慢的把太阳掩盖起来。
戚奂仁接过来人的杯子,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的背影。
名花无主,我可要了。
“喂,谭檀。”
手臂被人拉住,脚步停了下来,谭檀回头一望,是木远泽久。
“你聋啊?叫你多少声了都。”放开他,不满的说。
发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木远泽久一脸懵的目视他离开,自己不过是来跟他打声招呼的,怎么还被恼了呢。
“神经病。”
夏天天气风云莫测,乌云见不得太阳的好,趁着它的不注意悄悄的吞噬。
云层越积越厚,给人一种压迫感。
吹来的风依然混着热气,干活的人们一边吹风一边流汗。
下午收工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
那些个犯人为了不让自己被雨淋到,跟被鬼赶似的一个个快步跑到鸽各自的宿舍楼。
肩膀不小心被人撞到,那个人却没有半点礼貌的回过头来说对不起。
谭檀倒也觉得无所谓了,要是懂得礼貌尊重点别人的话,不至于到这肮脏的地方来。
那你觉得你自己肮脏吗?
谭檀问自己。
是那种脏,不是那种脏。
他没有像那些人一样躲闪上天赐予的生命来源,他觉得雨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干净的东西。
它可以洗掉肮脏,洗掉罪恶,洗掉一切不干净的东西。
看着那些躲在屋檐下笑的人,谭檀也觉得很好笑。
它是个好东西,它是来帮你们把你们那颗罪恶的心换掉的啊。
就那么不愿意接受上天的机会吗。
蓬松的头发表面被水蒙住,谭檀觉得有些不舒服,手指插进发丝中间抖动着,把这些水给甩掉。
发丝聚集在一起,一根根趴在下面没有被沾湿的绒毛上,倒也增添了几分帅气。
在踏上楼梯的那一瞬间,后背的雨大了起来,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雨珠滴在黄土,又或者是水泥地板的声音。
扶着扶梯走了上去,楼梯间路过的犯人都打量着谭檀。
听说他和木远泽久做了,有木远泽久罩着,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啊。
刚经过谭檀的那两个犯人拿着毛巾,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
一问一答,一边走一边说。
没离当事人几步远呢,嘴巴就管不住。
谭檀看着他俩,直到他们拐了角。
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头,附在手背上的静脉暴起。
“这不是新来的呢吗?”楼上传来的声音。
“还挺漂亮。”
“你他妈说话小心点,小心木远泽久。”声音随着下楼梯变低。
“怎的木远泽久撑他?”
“那可不?”最后都改成用气息说话了,绕过谭檀,还是小心点好。
“真的挺漂亮的哈,趁哪天木远泽久不在,老子可要好好爽一爽,哎你说……”
在谭檀后背,其中一个弯腰瞄向谭檀,发现这张脸真是没话说,摸摸下巴蹭了蹭旁边那人,压低声音说道。
“真妈逼的欠打。”谭檀还是听到了,一个健步冲上前,推开了那比较高的块头,一脚就是往刚说那话的人的肚子上踹。
那人痛苦闷一声,被谭檀踹在地上,还没挣扎起来反抗,谭檀又是一脚往肚子上踢。
“不教训教训你,还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谭檀骑在那人身上,抓住衣领,一个个有力的拳头打在他的左脸上,愣是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出够气,双手突然被后面的大力给束缚,谭檀有一刻觉得自己腾空了。
“放开!”
谭檀被这股力气抓得生疼。
躺在地上的人起来,舔了舔口腔内壁,吐了口血水出来。
楼梯下和楼梯上已经有围观的人了,看着刚被谭檀打的那人站了起来,大家都拍手叫好,拳头砸到谭檀身上的时候,有的人拍手,有的人吹哨,脸上带满笑意,很开心的样子。
“操,敢打我。”用力的朝谭檀的肚子打上几拳,不满的又往上踹了踹。
“唔!……咳咳……咳……”谭檀弓起身子,头发被汗弄湿,离开了额头往下垂。
“不是很威风吗?屌给大家看呐现在。”那人抓起谭檀后脑勺的头发,使他抬起头来,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的五官,还是这么漂亮。
“操你妈逼。”
“能耐,我喜欢。”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摸上谭檀的脸,细腻的质感令他爱不释手。
“现在操死他二哥!”
“跟个婊子似的我都想跟他睡了!”
“在外面的时候多少钱一晚上呐?现在收钱不?”
多少声的附喝,冲击着谭檀的耳膜,大家说说笑笑鼓着掌,多少双眼睛看过这边来,炙热的目光让谭檀羞愤欲死。
老二的手摸向谭檀的脸,被谭檀偏开还是继续往上蹭。
满手的灰,粗糙的手指让谭檀很是厌恶。
“别碰我!”
“好不碰不碰。”老二把手收回来,一脸淫笑的说:“那我亲亲你,好不好啊?”
厚嘴一噘,脸慢慢的凑近谭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谭檀往后退,努力的不让他的嘴碰到自己,手腕疼的很,掰不过身后的大块头,走也不得。
周围的人欢呼声更高,嘴里喊的都是亲上去,有些甚至还爬到楼梯扶手上去,拿起毛巾在空中挥霍。
嘴离自己越来越近,是不能再退了,难道真的就这么被这王八蛋羞辱不成…
脑子里想的人是木远泽久,谭檀也顾不得为什么第一个人想的就是他,只希望他可以现在来帮自己…
“木远来了!”
人群中突然一个声响,围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外面都传他和木远泽久有那种关系,木远泽久肯定会帮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场面在监狱里面多了去了不看着一场也罢,叫了几嗓子也就散了。
快要碰到的嘴突然停住,左转右转看着两个楼梯口,没有木远泽久的身影,放开了抓着谭檀头发的手,不甘心的咒骂一声,“算你幸运这次,下回给我小心点!”
“走。”对谭檀身后的人说道。
木远泽久,你听到我叫你了是不是,算你有点良心,嘿嘿……
谭檀跌坐在地上,揉着肚子往楼梯口瞄了一下。
他挨在墙壁上,双手交叉抱胸,站在灯光下,在地上投下交叠的淡影。
拍拍屁股站起来,撇撇嘴。
两人相视一笑。
“老二打你啊。”木远泽久从架子上把毛巾拿下来,捻住一角,上下甩了甩,把毛巾往肩膀上扔。
“……”
木远泽久见谭檀不语,便凑近往前看。
地上的影子越近,谭檀皱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越走越近,谭檀也只能退。
“别动。”木远泽久抓住他的肩膀,说是抓,也只是想扶住他,要是再往后退,可就摔倒了。
“脸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不还手。”木远泽久想给谭檀擦掉嘴唇上的血块,不料想让谭檀给躲开了。
“我自己可以。”说罢,力气稍微不注意,往那块淤青的地方走,“嘶”的一声,谭檀倒吸一口凉气。
木远泽久放下手,“好吧,那我先去澡堂了,一起?”
“你自己去吧,我一会再去。”
“好啊。”木远泽久转身坐在床上,双手往后撑,翘着二郎腿看着他,“我等你。”
“为什么呀?我有腿。”
“我没说我要抱你去。”
“我的意思是我一会儿自己去。”
“我知道。”
舔了舔口腔内壁,慢慢呼出一口气走向厕所。
站在墙壁上挂着的镜子的前面,木远泽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脸比刚刚还肿,试探性的碰了碰,被疼痛弹回来。
木远泽久抓起泡在水里的毛巾,拧干后小心的擦着。
外边雷声轰轰响着,听这声怕是要下大雨。
木远泽久在外面嘟囔,说这几天怎么老下雨。
这时候张叔和日本佬洗澡回来了,张叔很是开心的跟木远泽久打招呼,木远泽久问他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张叔说明儿个他儿子来看他,得好好准备准备。
日本佬把毛巾扔在桌子上,叫了声张叔,一下一下点着手指说:“准备个啥?早上出操吃饭,之后就去上工,中午就这么点时间,晚上的话……”
“去去去。”张叔把毛巾朝日本佬的方向扔过去:“我儿子平时工作忙,难得来看我一次,你说说你。”脸上盖不住的笑意。虽然说是有小小的不满,但是那张慈祥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眼角的皱纹硬生生的被挤出几条。
日本佬轻松的躲过了飞过来的毛巾,顺势一躺,躺在木远泽久腿上。
“滚开,我嫌弃你。”揪起他的头发,掸掸腿上不复存在的灰尘。
“哎爷,你嫌弃我啊?我可是洗过澡的,我还没嫌弃你咧。”日本佬识相的往另一边倒,得离木远泽久远点儿。把背下的湿毛巾抽出来,揉成一团扔给张叔。
老人接过毛巾,跟木远说:“怎么不去洗澡?”
“等谭檀呢。”
“哦对了还有那孩子,他在哪?”
“厕所,一会就出来了。”
话刚落下,谭檀幽幽的从厕所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跟两个人打招呼,然后头也不转的出了门。
木远泽久起身,跟上谭檀。
谭檀下楼梯,周围没了聒噪的声音,还以为是别人都害怕自己的蛮劲,心里才刚有点小高兴,转念一想,木远泽久还在旁边,他们都害怕木远泽久,不是害怕自己,就有点不开心了。
不过他在,那些人好像就不敢说什么,还挺好的不是吗,要是以后能相互扶持的话也是很好的。
在外人眼里的相互扶持不就是弱者的攀势吗?他们说的话要多刺耳有多刺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说法,只得越来越离谱、难听。
谭檀瞄了一眼路过的那个人,偶然的和他对视了,不到一两秒,那人的焦距不在自己身上,他往上看了看,之后埋头匆匆的上楼。
谭檀往后看了看,那人跑得也是快。
也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没有别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恐惧的妖鬼蛇神,只有木远泽久。
他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调皮又可爱。
然而在谭檀眼里并没有什么。
“看什么看。”
“宝贝,是你先看我的。”
谭檀嫌弃的呕了声:“你干嘛一定要跟着我。”两个人拐角,一前一后。
木远泽久稍微放慢了脚步,等他一起。
“你也够自恋。”白了他一眼。
撇撇嘴,难道不是你自己主动等我的吗?我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怎么还说我自恋了。
小孩子都这样,唉。
雨渐渐大了起来,从室内看过去,外边的世界浑浊不清,朦白色的雨搅混人们的视线。
这场雨有点儿大呢。
刚来到澡堂门口就下起了大雨,幸运。
澡堂里洗澡的都是男人,来到后脱了衣服就直接下到中央的澡池里洗,赤裸着身子也不避讳,都是男人害羞啥,你有的我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在澡池两边各设有四个独立的小浴间,一般都是先到先得,一切以自愿为主,像木远泽久这类人的话也不会去强迫别人出来让自己洗,像上面说的,一切以自愿为主,一个完了接一个。
洗完后到换衣间去拿挂有自己名牌的衣服包直接在那换上就好了。
不过在澡池里直接干上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监狱里都不是什么好货,好货也不会来这里,能爽一下是一下。男人嘛,还是要适当的解决一下生理需要比较好,没女人,只能找男人。
谭檀有洁癖,而且不喜欢两个人一起洗澡,他觉得这样怪怪的,何况是跟差不多半个监狱的人一起洗,心理不能接受。
自觉的站在浴间门口,宁愿站在这里等也不愿意往下跳。
木远泽久脱完衣服,正准备脱裤子,回头发现谭檀不见了,难道被人拉走了?左看看右看看,原来他在浴间门口等人出来。
捡起衣服,沿着池岸走向他。
“不洗吗?”木远泽久抬了抬下巴。
“这不等着吗。”谭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