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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破镜难圆,新镜难得

书名:传奇作家的传奇婚恋 作者:吴越 更新时间:2015-11-20 16:29 字数:5831

从“天堂”回来,我的眼前时时闪现出那几个“天堂神女”。

根据我以往与女孩子们周旋的经验,我明显地感觉到:张慧芳和刘桂芳对我都有好感,都希望再次见到我,并希望感情和关系都有所发展。当然,她们两个对我的要求绝不一样:一个是希望我给她带来永久的幸福,脱离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天堂”;一个则是希望我带给她暂时的幸福,每逢星期假日希望我带她去看电影、上饭馆儿、逛公园,做一天我的临时小夫人,然后从我这里带走一笔不多也不少的“零花钱”。

自从我进了劳改农场以后不久,原来与我同一个单位工作的妻,也得到了“下放劳动锻炼”的恩遇,被发配到江苏海门中学当英语教师去了。当然,这与我戴上了“桂冠”有关系。在这个“株连十族”的社会,这几乎是每一个“右派家属”所无法避免的命运。她不得不向法院递交了一份儿离婚申请。她是“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全国三八红旗手”,而我则是“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我们两个已经不是“一股道儿上跑的车”,“划清政治界线”这样的离婚理由,法院连调解也不考虑,派了一个司法警察把一纸判决书给我送来,让我签字“表示同意离婚”,案子就算“完满了结”。

按照劳改农场的规定,尽管我已经有了一年十四天的探亲假,但还要经过一年之后,才有机会回上海去可能和“离妻”重逢。对于自己“三等公民”的身份,我很明确;无法再和妻女重新团聚,也是明摆着的事儿。

 “二劳改”们并不个个都是光棍儿汉,有老婆家室的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判刑劳改之前的老夫老妻,老伴儿考虑到既成事实和儿孙满堂,拆散不如凑合,就这么将就着过。这些人大都是“老反革命”,年龄大都在五十岁上下,他们有的当年曾经高官厚禄,也享过福,但现在却要靠那41.6元或36.5元钱养活老婆孩子,平时吃饭连两毛钱一个的肉菜都舍不得买,两个星期回一趟家,带回来一罐子炸酱,竟要对付半个月。这样的“家”不是家,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那是扛在肩上的“枷”!

另一类有老婆的是年轻人,大都是当了“二劳改”以后才娶的媳妇儿。他们大都是老实巴交或比较老实的小青年,省吃俭用攒够了几百块钱,就到外省或北京郊区穷困的农村去娶个“向阳花儿”(当时有一首歌曲叫《社员都是向阳花儿》,因此人们把农村姑娘戏称为“向阳花儿”),租一间有炕的小屋,给姑娘买几件衣裳,连床都不用买,就算有了“家”了。以后每月回家去住上三四天,撂下十块二十块钱,双方就都心满意足。

三余庄右派教养队第一个结婚的是张永贤。他原本是北京工业学院(今北京理工大学)教“陀螺仪”的老师,才二十八岁。“解教摘帽”以后,留在中队部统计室当统计员,经人介绍,在延庆娶了个十八岁的农村姑娘,也加入到每两周回家住两天的“牛郎织女”小分队。对于这样的婚姻,说不清是美满还是不美满。

此外,还有一种是自称“玩儿闹”的“哥儿们”(实际上就是氓爷),他们在天堂河农场找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当的“姐儿们”(流氓黑话叫做“圈子”),反正彼此肩膀一般齐,谁也不嫌弃谁,就这样瞎凑合着过。

 这“第三种人”,有的经过正式登记,领有结婚证,有的根本就不登记,反正没有家,正确地说是用不着家:因为天堂河农场和团河农场都属于北京市公安局管,都是每两个星期休息两天,但是为了适当减少“不安定分子”进城闹事,所以两个农场的休息日是错开的,一个星期团河农场休息,一个星期天堂河农场休息。两口子休息日赶不到一块儿,那怎么办呢?好在“玩儿闹”的哥儿们、姐儿们对住宿的条件要求不高、甚至极低:他们经常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人晚上在一起鬼混,流氓黑话叫做“刷夜”(可能是从四川话“耍了一夜”发展音变而来),只要天气不是很冷,不是刮风下雨,什么地方都可以“喜度良宵”:门洞里、空卡车的车厢里、未完工的建筑里,甚至马路边的空水泥管道里,只要下面铺一块塑料布,上面遮一条床单,就可以相拥而卧,共赴巫山阳台。

 因此,每逢天堂河农场休息日的前一天下午四点多钟,不是一批批打扮得像花蝴蝶似的姑娘们结伴到团河农场来找自己的丈夫或相好的,就是一拨拨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蹬着自行车到天宫院车站马路边去接自己的“小蜜儿”。——“小蜜儿”也是北京的流氓黑话,可能从Miss一词发展而来,是某一个氓爷对属于自己的“小圈子”的爱称。

 在这里,我特别强调“膀大腰圆”四个字,是有原因的。因为天堂河农场一共十个分场,其中只有二分场是女队,其余各分场全是男队。每逢休息日的下午四点,由各分场包的交通车直接把男男女女送进城里的某一个集散点,然后各自分头回家。那些在团河农场有丈夫或情人的,则不坐分场包下的交通车,而是步行到天宫院车站,或等各自的男人来接,或坐公共汽车到黄村镇再步行三五里路到团河农场,和所爱的人欢聚。

 她们的这些活动规律,被另外一些分场或团河农场的氓爷们知道以后,就有人专门在那一天那个时候到天堂河农场与团河农场之间的路上等候,看见有漂亮的“天堂神女”过来,单身的,就往马路边的玉米地里拽; 有“保镖”的,只要甩一句:“哥儿们,是让你的小蜜儿跟我走,还是咱哥儿俩练练?”那“保镖”如果是膀大腰圆的,也有胆量,当时就会拳脚相向,“练”将起来。“小蜜儿”呢,则一声不响地在旁边看着,等待战争的胜负。因为按照“氓界”的规矩,她是只能也必须跟决斗取胜的一方走的。自古美女爱英雄,也可能是动物界为了保持良种在交配之前雄性动物要进行一场角斗从而占有雌性的基因遗传,总之,这样“优胜劣汰”的结果,最后带着她的,必然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盖世英雄”。因此,不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就不必也不敢亲自到“天堂”去接自己的“神女”。

 我刚从教养中队把铺盖行李搬到就业中队的头一个星期六,就遇上了天堂河农场休息。那一天,我可是真的“开了眼”了。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那一天的初次开眼,才有我后来萌发了闯进“天堂”去一看究竟的欲望。

 那天下午四五点钟,凡是“天堂河女队有人”的,有的提前收工,蹬上自行车“溜号”了;也有的任务没完成,或与班长、技术员的关系没搞好,不敢也不能溜号,只好心不在焉地继续干活儿,两只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农道,期待着自己的“小蜜儿”会突然从天而降。

 收工以后,已经有好几对儿夫妻或“准夫妻”团聚上了。院子里,摞起两三只反扣过来的空葡萄箱,就是一张小巧的餐桌。餐桌上除了放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之外,还有花生米、猪头肉、二锅头之类。在餐桌旁边就坐共进晚餐的,除了成对儿的夫妻或准夫妻之外,也会有一个或两个男方的“知己哥儿们”侧坐相陪。这些人往往就是出钱打酒卖肉的主儿。其动机,除了共进晚餐和分享快乐之外,当然也希望通过女方的牵线搭桥,从而为自己也招来一个“小蜜儿”。

 这些天堂神女们,大都具有两种特性,其一是相当风骚,一举一动都在搔首弄姿,连眼睛眉毛都会说话,有的甚至相当漂亮,会令人产生“白白糟蹋了这样美的脸蛋儿和身材简直是罪恶”的感觉;其二是旁若无人,她们来到我们这个男人的世界,简直就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大声呼喊、纵声嬉笑、高声打闹,甚至敢于和男人一杯对一杯地用二锅头对干,说一些连男人都不敢那么放肆的粗话。

 只有与我同一个班的小崔,却垂头丧气。别人都吃完了饭了,他还没到食堂去打饭。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别人的“小蜜儿”大都准时到达了,只有他的老相好却迟迟不见影子。一直到了天色都暗下来了,他才不得不拿上饭盆儿到食堂去把饭打回来,而且打的是一个人的饭。他这里刚打回饭来,还没坐下,他的“小蜜儿”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头发蓬乱,屁股上和后背的衣服上沾了许多尘土。她一进门,小崔的气儿不打一处来,把饭菜往铺板上“嗵”地一顿,没好气儿地问:“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直到这时候才来?”

 他的“小蜜儿”是个胖墩墩的姑娘,浓眉大眼高鼻梁,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后来得知外号人称“古兰达姆”,——这本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一个女主角,因为长相与她相似,就成了她的外号了。她受到了数落,也一肚子委屈地叫喊起来:“来晚了,我愿意吗?我一出门儿,就让仨小伙子给截到玉米地里去了,折腾了我一个多小时。要不是我给他们说好话,到这会儿还不放我呢。”

 小崔一听,火气更大了:“怎么回回截你你都跟人家走?你就不会不跟么?”

 “古兰达姆”也不客气地回敬:“你倒说得轻巧。别说他们是三个人了,就是一个对一个,我也不是个儿呀!不就是晚到这么一会儿么,要是让他们把盘儿给花儿了,那才花不来呢!你要是真疼我,就应该去接我,可你又没那德行、没那胆儿!”

 她说的话中,有几句是流氓黑话,需要解释一下:她说的“盘儿”,指的是“脸蛋儿”;她说的“花儿了”,指的是用刀子把脸蛋儿划破了。

 小两口儿的争执,自然有人给劝开了。没过多一会儿,小崔就又到食堂去打回一份儿饭菜,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起来,相好的让人家给截走又拉到玉米地里去“折腾”一个多小时的事儿,也就这样“揭了过去”,不再提起了。——倒好像他的相好女人没有让人拉进玉米地里去强奸过,而是上饭馆吃了一顿美餐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

 后来我才得知,这个小崔,以前是在京剧团里演小旦的,面皮白净,人也文质彬彬,根本就不会打架。自从他跟“古兰达姆”好上以后,也曾经上天堂河农场去接过自己的“小蜜儿”,可头一次出马,“两口子”正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半道儿上就让人给“截”了,三拳两脚,打得他叫爹喊娘地求饶。那“英雄”饶了他,然后名正言顺地把“古兰达姆”拽进玉米地里去了。不过这个“古兰达姆”却与别的姐儿们很不一样,她是不爱英雄爱小白脸儿,哪怕舍出身子去让人家折腾,也要保护小崔不挨打,还一直跟小崔保持甜甜蜜蜜的相好关系。

 这一夜,中队里来了“五朵金花儿”,俱乐部的乒乓球桌上睡一对儿,打地铺躺着一对儿;还有三对儿没地方,就统统进了水泵房。

大兴县的地下水资源十分丰富,团河农场附近没有河流,正确地说,虽然既有龙河也有凤河,名字相当好听,却不过是两条雨季到来之后的泄水沟,平时是点水不流的。农田灌溉,主要靠地下水。因此团河农场每个中队都有好几个水泵房。水泵房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四平方米,正中一台水泵,墙上一个电闸,水泵四周不过二尺来宽;大的大约有六平方米,水泵偏向一边,另一边大约有一张单人床大小的空地,那是为施肥的时候万一遇上下雨临时用来堆放化肥的。小崔和“古兰达姆”他们六个人一起住的那间水泵房虽然是全中队最大的,但在这样小小的一块地盘上居然能够同时容纳三对儿男女过夜,在我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第三天,等那些“神女”们全都走了以后,我悄悄儿跑到水泵房去“实地考察”了一下,只见在那两平方米左右的一块空地上,铺着一层稻草,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时候正好中队技术员进来,我不禁连连感叹人的适应性真强!技术员也笑着打趣说:“他们那六个人,是两个两个摞着睡的,所以只要有三个人能够躺下的地位就够了。”他还即兴赋诗一首:

小小水泵房,没有一张床;

夜来云雨过,三对野鸳鸯。

说罢哈哈笑着走了。

孔老夫子说:“色食性也。”三年灾荒期间,肚子饿得咕咕叫,连路都走不动,当然不会想到女人;如今勉强能够吃饱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中年男性,我对异性的情爱和家庭的温馨都有一种需求感和迫切感。但是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之后,我知难而退,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只要我不离开劳改农场,绝不娶媳妇儿。破镜难圆,那就别圆吧。这不单单是因为我挣这32块钱无法养活老婆孩子,更主要的还是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挤在俱乐部或水泵房里过这种“集体的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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