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则。”我想了想挨着床边坐下,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
床上那眼睛原本紧紧闭着的人缓缓醒来,视线触及的是自己头顶上方的那一方帷帐……
“为什么?”
低哑的声音传来,我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我。
“阿则,你还是……在意着的么?”我心里抽痛,其实这话问的有些多余,阿则也不再看我,又闭上了眼:“倒是我问了废话,你自己开心就好……”
正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下现下压抑着的气氛,低头却看到阿则猛然间苍白着的脸色和渐渐开始淌落的汗水……
“阿则!”我看着他紧紧皱起的眉头,似是某种到达极致的痛苦折磨的几乎不成样子……而我原本想要紧抓他的手也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挥的几乎要跌到床下……我惊愕的看着阿则,几乎不敢置信……
“你、你先……出去……”拼尽了力气般憋出这么句话,我确是愣愣的几乎忘记了要怎么走动……
也许是丫鬟仆婢听到了室内的声响,也许是恰好到了服药的时间,殿门被人推开。我仍旧是愣愣怔怔的站着,看着进来仆婢们熟练地收拾着现下的残局……阿则终于又沉沉睡去,只是依旧紧皱着的眉头预示着从来不曾减退的痛苦……
水风轻、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遗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我这才回神,忙拉住收拾过东西正要往外走的一名小婢:“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见我发话,妾脸上的神情似是不大友好,忙战战兢兢的跪下,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公子自住进宫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时好时坏,好着的时候自是与常人毫无区别……只是若是病发、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我自是已经看到:“我说的是公子现在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毛病!”
“具体……婢子不知、只是隔三差五公子便会心痛……”
我无力垂手,看着榻上的人淡淡道:“严重么……”
“一次……甚似一次……现在要公子安静下来都是……”
“怎样?”
“施针……”
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么……榻上阿则消瘦的脸往下再看,颈上明显的全是红痕!我猛地奔过,俯下身来细细看着,那片片的殷红……全是针孔……
酒空人尽去,聚散何局促。揽衣起长歌,明月皎如玉。
乐资。
这是花濡雪儿子的名字……
至少在这个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个孩子便是之后的燕国继承人惠王陛下。
依旧还是那话,毕竟是姬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燕国的第一位公子,这个宴会自是不容小觑。这个时候我又是该多么庆幸自己是燕国的当家主母呢?只是身处高位,怀里抱着的,却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错,宴会大厅,只是这孩子再怎么娇贵,母亲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不能够超越我这一国之后。所以只能身处下位,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我手里……我倒是不见得会对乐资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出来。一则我没那兴趣爱好,二来倒是也不至于。
三个月的小人儿眉眼间早已有了十分灵动的气息,一双乌黑亮泽的眸子像极了姬职,别处的样子倒是因为还小,自是看不出来。只是漂亮的紧……说心里话,妒忌自然还是有的……只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毕竟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直直向下瞄去,易王后倒是与我们一同坐在台上,只是身处侧首的位置。台下右一便是这孩子的生母,自入席一来便一直没有言语,一直低头倒是也看不出来想些什么。越过她往后看去,我倒是没有想到紧挨着花濡雪的人竟是赵雍、安期两个……阿则这次倒也算得上是主客,位于左首的位置,同席的自然是华原,奇迹的是宣太后并未出现……别的再过多大量我倒是也不认识,便只是专心致志的抱着怀里的小公子,时而夹两口案上的菜肴。
宴会上的节目倒是与电视中见到的都一般无二,无非就是舞姬、乐曲、献礼什么的。只不过姬延竟然不在……
姬职单同下面的人寒暄,偶尔易王后也会搭上几句话,倒是极少提及我来着。我也自然是乐的轻巧,拿筷子站了杯子里的马奶一点点往小乐资的嘴里送着,小家伙倒是乐得不停朝我咯咯的笑。
其实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我心里一暖,从怀里扯出一个前几日挑灯夜战的香囊。虽说做工丑了一些,但毕竟是真真切切的心意,托着小家伙的头套了上去,靡靡香味沁人心脾……
其实我个人是不怎么喜欢香囊之类的东西的,那气味太过浓郁。只是这个时代,香囊能够表达的意思却有许多,做这个香囊也算是一份心意……
只我仍旧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仿佛从始至终都有许多的目光在我身上,丝毫挥之不去,我悄然抬眼向下望去,恰恰对上赵雍那一双阴啫的眼……
赵雍……又是赵雍……第一次鼓起勇气回瞪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有料到我竟会这么做般,赵雍的神情有一霎间的呆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嘴角明显噙着的是一抹极为嘲讽的笑……
宴会虽说无聊,只是要说时间上倒是不快不慢说结束便也就结束了。我与姬职、易王后自是不消多言,不离开的话自是没人胆敢离开。果真出了大殿,气氛瞬然一松……舒服的紧。
“倒是有那么无聊么?”姬职看我一眼,好笑的开口。
“无聊倒也不是,气氛太过难受,看来我还真的不是做王后的料子,还好怀里还有一个小家伙。”
姬职看了我怀里的小人儿一眼,淡笑:“抱了这么久,若是累了,便给暮染吧。”
我确实是累,虽说乐资是不足月份生出来的,只是这三个月来的补物怕是没少用,身上的肉比之一般婴儿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肥嘟嘟的。所以便不客气的递给一旁的暮染了……
“陛下、王后留步。”
正走着,身后的声音倒是熟悉的紧,我与姬职齐齐停下,回身看去……
易王后仍是那身雍容华贵的朝服,不见平日里丝毫的慵懒之色。我虽姬职一同侧身行了礼,乖乖等着她的下文……
“墨吟今日怕是累坏了吧?”易王后笑得甚是慈祥,我心下抖了那么一抖,干干应道还好还好……
“那便叫暮染早早陪你回去歇着,职儿与我先回一趟王后殿吧。”这话虽说像是在打商量,只是……有的商量么?
我微微颔首,朝姬职一笑:“既是母亲大人这般说的话,那陛下便先过去吧。”既是做戏,那更是要将自己的戏份做的再足一些的,我后退一步,朝着易王后行了个礼,招呼了暮染便一同先自走了。
这时候自是不必多说,避着我的事情,十有八九我也能够猜得出个大概的,今日姬职多半便是回不来了,乐资在我这里今晚怕是也不必回去了……
“娘娘在想什么?”
暮染这段时间倒是不知道在外做些什么,倒是不怎么能够见到了,乍一说话,倒是稍微觉着有那么一点的生疏。
“暮染既是那么了解我与阿职的人,我在想些什么你自然是早就猜到了吧?”我笑道。
“其实暮染倒是觉得现在的娘娘与原来又不一样了许多。”
“哪里不一样了?”
“至少暮染觉得若是以前的话,陛下真宿在濡雪夫人那里,您多半定然是不依的。”
我不由失笑:“现在我也没觉得自己依了啊?”
“不一样的。”暮染意味深长的笑笑不再言语。
倒是我真的已经习惯、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么?暮染说的不错,若是在以前,姬职若是宿在别处我定然是不愿意的,只是现在……许多事情已经不再想我所想的那样发展,而我大概在再次准备回来的那刻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释然一笑,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寝宫倒是快要到了,今晚小家伙怎么办?”
似乎这个才是重点……
暮染也是猛然才想起来怀里还有一个祖宗,如临大敌般的看我:“娘娘会带小孩子的吧?”
“我哪里会?顶多也就是抱两下罢了……”开玩笑,小孩子拉屎撒尿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咱们怎么办?”
“嗯……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看一会儿的……不过……不准他睡我床上!”
暮染瞬间换上一副吃了苍蝇般的神情,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哀怨的回到殿里……
其实事实证明,我还是一个好主子的……毕竟那天晚上说到做到我也确确实实帮忙照看了一夜的孩子。果真带小孩什么的最是烦人,那晚我与暮染真是几乎一夜没睡。小孩子不是饿了就是哭闹,暮染整个晚上换掉了四件衣服……自然……整个寝宫都是鸡犬不宁的状态,知道次日东方见白,我与暮染两个才靠着床边沉沉睡去……
自那次之后,我心里对于要小孩儿什么的欲望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觉得有个孩子什么的有什么好处了……
也自然的,次日回到殿里的姬职看到的就是满殿全是狼狈的一干人影和满地的狼藉……
几回殢娇半醉,翦春灯、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谩惜余薰,空篝素被。
原本一直以为会有的意外并没有如愿而来,且之后又听到了赵雍即将回国的消息,我自是乐意的很,巴不得他们早些走,心里的不安也会再少一些……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你说什么?”
我虽不否认那些所谓的什么小说或是电影里面的狗血情节,也不介意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可以发生一些,说实话,我非但可以接受,而且是特别的能够接受。只是像如今这样的狗血情节,我委实是玩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