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天堂的人都会恐惧地狱。因为天堂太美好,而地狱太痛苦。她害怕的是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不欲生。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此刻的现实。她想她可以大声说出那三个字,在她清醒的时候。
“我爱你。”这一声是喊出来的。然而马上尾音就被封在口腔中。他用吻封住了她的唇。彼此气息相渡,共赴情潮。
天亮以后你最想见到谁的脸?
萧筱抬头,看到依旧闭眼男人,她最想看到的不就是他吗?
低垂的羽睫突然上扬,原本睡着的人睁开眼睛,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你又偷看我,被我抓住了吧!”
萧筱慌忙躲闪却被他钳住双手。“看我怎么教训你。”陆少杰将她的手放到嘴前呵气,然后突然放手去挠她痒痒。这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之前的他们或冷漠或猜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萧筱笑岔了气慌忙去去推他,陆少杰停住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听说怕痒的女人爱老公。”
萧筱捏起拳头去捶他的胸膛:“我只听说过怕痒的男人爱老婆。”
“噢,那你来试试。”陆少杰放开她。其实心里为她嘴里刚刚承认的他们的关系而窃喜。
这个时候两声一轻一重的敲门声响起。陆少杰挠着头有些叹息:“差点忘记咱们那两个小宝贝了。”
萧筱率先爬起来为孩子们开门。两个孩子穿着睡衣蹦蹦跳跳地进入父母的卧室,床上的陆少杰招手让孩子们过去,念萧左右环视好奇这个发生改变的房间。看到那张巨幅的婚纱照兴奋地惊叫起来:“哇,妈咪好漂亮哦。”
陆少杰拉过女儿,亲亲她的小脸。“昨天睡得好吗?”小姑娘点点头,好奇地拿手去摸爸爸新长出的胡髭。陆少杰来了兴致,故意用硬硬的胡子去蹭她细嫩的小脸。小姑娘笑着躲闪,一下子被他抱入怀里。念萧跑过来扑到床上拉忘筱的袖子。陆少杰腾出一只手摸摸念萧的头。
念萧说:“爸爸,刚刚老四叔叔打电话来说中午过来吃饭。”陆少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明朗的造访是在十一点之后,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老三和老七也一起过来了。陆少杰坐在客厅里看忘筱教念萧认字,萧筱在厨房里做午饭。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不一会刘明朗推门进来。见门就嚷:“我的小公主在哪里?”
陆少杰指着刘明朗对女儿:“宝贝,这个是你四叔叔。”
忘筱抬起头来欢快地喊了声:“四叔叔。”
可爱的小女孩露出酒窝浅浅一笑把刘明朗给萌到了,他飞奔过来抱起忘筱:“大哥,这简直是天使啊!”接着进来的两人听到刘明朗的赞叹纷纷过来围观,忘筱皱着眉头拉自己被刘明朗压住的头发:“叔叔放开我。”
刘明朗将忘筱放下,羡慕地看着陆少杰。陆少杰哈哈一笑,为女儿的可爱自豪。严俊青蹲在小姑娘面前趁了陆少杰不注意掐了下她白嫩的脸蛋,得逞后露出坏笑。
严俊青因为家里的压力才选择结婚,至于孩子即使家里催的紧也总是推拖,“大哥看了你的宝贝我都想生孩子了。”
陆少杰:“赶快生一个吧。姥爷也这么老了,你也得为他想想。”
“好了,我知道了。”严俊青最近还真是为了这事情头疼。“姥爷说了,让你哪天有空带宝贝回去给他看看。”
老七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笑着说:“大嫂的手艺倒是好,光闻着就饿了。”
厨房里的萧筱听到声音将最后一道菜从锅里盛出来。走出厨房,首先与刘明朗对视了一眼。过去种种总让人回首难堪,萧筱敛目低头:“好久不见。”
刘宗敏还没开口严俊青已经站起来接话:“是啊,大嫂。今儿哥几个够来蹭饭吃了。”内敛的老七也开口:“大嫂,我介意过来叨扰吧?”
萧筱抬头对他们笑了笑,“不介意。只是不知道菜够不够,我去再炒几个……”话被陆少杰打断:“来蹭饭的还想吃多少,凑合凑合得了。”萧筱尴尬地看着老四,老三愤愤地说:“得嘞,以后哥几个来都自备干粮就对了。”
“他跟你们开玩笑的。”萧筱干笑几声,返回厨房为午饭做准备。
菜都是萧筱平日里做得拿手的。并不复杂的六菜一汤倒把老三几个吃的回味无穷。老三甚至说要让萧筱去接手他祖传的严家私房菜馆。老四是席间话最少的,憋着话到饭后才私下对着萧筱说出来,听说:“萧筱,你变了很多。”
“变得没有以前凌厉了,温顺得让人感到温暖。”他说:“听大哥说你这些年很不容易。其实大哥也很不容易。我听说你已经答应大哥的求婚了。我希望这一次你们能没有波折地走下去。”
他的话像张了触角,每一个字都探到她的心上。心里的感触难以言语,最后只融成两个字:“谢谢。”
饭后陆少杰让老七带着两个孩子去B市最大的室内游乐场玩。老四忙于公事带着老三随后也一道离开。
“待会带你去个地方。”陆少杰说得神秘兮兮,萧筱笑着问他:“该不会是要带我去登记吧?”
陆少杰也笑:“这倒是个好建议。不过在那之前先解决一些事情。”
大热的天陆少杰驱车带萧筱去了她的故居。
站在那个带门槛的复古院门前,萧筱看着陆少杰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进去吧。”陆少杰推开那扇已经脱漆的大木门。很有岁月的“吱呀”声之后,萧筱看到的是记忆里的那副景致。
院前的秋千,长凳,摇椅。
萧筱回头去看陆少杰,只见他站在那里,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前走。萧筱踌躇地迈着步子,推开一扇扇门,这个房子和她第一次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连大堂瓦缸里的金鱼都还那样自由自在地游着。这一切真真是昨日重现。
黑色的实木八仙桌上放着一本琴谱,那一晚她就坐在这里看着琴谱上的音符发呆。
记忆回到十八岁那天的夜晚。时间近八点,父亲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当立在大堂里的老立钟敲响整点的音调。父亲终于回来,手里拎着为她庆生的生日蛋糕。她放下手中的琴谱,跑过去接过爸爸手里的蛋糕。
记忆里的对白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爸爸拍了拍的肩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独自到书房去了。在父亲面前她一向很乖,他没有说话她就不问,一个人拆开蛋糕的包装点上蜡烛等爸爸出来。
可是等到的只是一声枪响,是死亡的告别。
他说:“不要放过他。”被她牢牢记住了。
当时年少不懂事,为了仇恨残忍伤害。现在回首过去真的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的自己好像是别人,那样的伤痛往事都只是故事情节。
其实她只是爸爸手里的提线木偶,按照他的设想替他报了仇。他明知道陆少杰一心寻找的是她的妹妹叶筱却刻意隐瞒,让陆少杰带走她,囚禁她……
他设下这个圈套,让陆少杰最后悔恨相交。而她最后的结局爸爸并没有为她考虑,或许她死去是他计划里最好的结果。
还好他们最终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没有落到最悲惨的结局。
“你还恨我吗?”陆少杰将琴谱从她手中抽出,换上自己的手。他们的手交握,她抬起头来看他。他这么做是想彻底解决纠缠他们十几年的仇恨,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这个心结没有解开他们就没有可能全心付出。
“你还恨我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恨你。你我都没有错。”萧筱低头去吻他握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到他手背上。陆少杰将她拉起来,吻干她脸上的眼泪。带着她走进一间房间。空旷的房间里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张几案,上面排放着三个灵牌,分别是她父亲叶建国、母亲萧念珍和妹妹叶筱的。灵牌前放着一个香炉有许多烧完的香蒂。
陆少杰点过只根香来递给她:“给他们上一炷香吧。”
“你常来给他们上香吗?”萧筱借过香诚心礼拜然后插上。
陆少杰也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后说:“请三位见证,我陆少杰觉得要娶叶萧筱为妻。”
“这次算是正式的求婚吗?”
陆少杰牵起她的手:“不是。求婚上次已经求过了,你不是已经收下戒指了吗?”
“那这是干嘛?”
“算是见家长吧。”
“去你的。”萧筱不理会陆少杰的玩笑转身走出房间。
“我记得老四说替我把家具都卖了的。”
陆少杰回答的相当坦荡:“我让他骗你的。”
萧筱走到自己的以前的房间,床底下最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铁皮盒子。掀开盖子里头是一本小相册。
她拉陆少杰坐到床上,从第一页起慢慢翻给他看。
“这个是我。”她指着一个裹着大红色毛毯的小女孩说,“保存的最好最早的我的照片就只有这一张了。”陆少杰看着那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像是陪着她经历着成长一样。
“我和妹妹从来不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这是我最大的遗憾,我们很希望当初我们能拍一张全家福的。”
“以后我们可以拍。我们和孩子们。”陆少杰抱了抱她给她安慰。
萧筱对他笑了笑,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有两种两张照片,是两个相像的女孩。“着个是我。”手指到那个短发羞涩的女孩上,点了点。有指向另一个长发飞扬笑容洋溢的女孩:“这个是叶筱。”
陆少杰勉强憋出一句话:“你们长得很像。”
萧筱笑:“让你选一张带走你会选哪张?”
陆少杰扶额,女人果然很喜欢让男人做选择题。犹豫片刻之后他从相册里抽出了叶筱的照片。萧筱略显吃惊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选我的。”
陆少杰合上相册:“我都牵着你的手了,你说我选的是谁?”
“那你为什么留她的照片?”萧筱嘟起嘴。
“她毕竟是我心底的记忆,曾经支持我活下来的美好。我保存这张照片只是希望自己记住那段痛苦的时光,好让我更加珍惜现在。”
两个人的视线落在照片上女孩的嘴角,那样的单纯美好真是令人嫉妒。
从故居回到麓山已经是傍晚六点。孩子们还没有回来。陆少杰打电话给老七被告知孩子送到三爷家里去了。“三爷”是他们兄弟几个对严老样子的称呼。
陆少杰又打电话给姥爷,被啰嗦了一通无奈地挂了电话。回头来看萧筱:“姥爷要见你。”
见到陆少杰那几个兄弟已经让她感到难堪了,现在要去见这样一位长辈感觉心里无限的压抑。他算是陆少杰唯一的亲人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萧筱捏着衣角心里说几句安慰的话就上了开往严家的车。
还是那个平民的小巷,还是那扇古朴的红木门。唯一的变话是这里可以停车了,似乎周围的房子被拆除了一些的样子。萧筱下了车等陆少杰泊好车过来。低着头看大门兽环的狰狞表情,门却触不及防地从里面打开,来人是严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