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得睁开双眸,景年搭在韵韵纤腰上的胳膊马上摁住闹钟的开关。小心翼翼抽开被韵韵压在颈下的胳膊,即使胳膊因为长时间的束缚而发麻毫无感觉也不在乎,景年只是躺在韵韵身边静静地看着韵韵熟睡的温暖笑颜。
“唉。”叹了一口气,景年终是把韵韵容纳在怀中。他的韵韵生如夏花般娇艳,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被他亲手连根拔起。不是不心疼,他疼的心都碎了。每次午夜梦回,他的脑间不时充斥着韵韵哭泣哀求的小脸,醒来却又看见他的韵韵即使在深深的睡眠中也一脸幸福的笑容。
多么讽刺啊!他是多么得恐惧。她是他最输不起的筹码,可是他却不是操纵命运棋盘的棋手。他是命运手中最卑微的一枚棋子!他想护她周全,可是他连自己的周全都护不住。前有狼后有虎,他的幸福走得多么艰辛!与亲生妹妹拥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他是罪过,但是,可不可以,下地狱的痛楚只让他自己承受!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深沉忧伤的歌曲在这一室温暖中缓缓地流淌,景年将头搁在韵韵的发顶,双手抚摸着韵韵的温暖,眼神迷离,闪过脑海的全是过往与韵韵的所有回忆,或美好或悲伤。
“景年,你在唱歌?”被身上游移的双手以及低沉的歌声吵到,因为景年抵死的缠绵刚睡不久的韵韵根本挣不开双眼,只是难得的听到景年唱歌而忍不住好奇,双唇紧贴景年的心口嘟囔。
“嗯。韵韵,乖,再睡一会儿。”看到韵韵的倦态,景年马上噤口,只是双手顺着韵韵的背脊抚摸劝她再多睡会。到底是多久没唱歌了,景年也很吃惊他是怎么开口唱歌的。
“嗯。”韵韵蹭蹭景年的胸膛,“很好听,景年,再唱一会吧。我想听,不过,这次换首欢快一点的吧。刚才的那首太悲伤了。”无意识的嘟囔,困倦到随时都可能再投入到睡眠中,韵韵还是想听到景年的歌声。景年的歌声很有磁性,深沉如大提琴般铿锵,唱得她心里痒痒的。
“嗯。你想听哪首?”
回答他的是韵韵略微粗重的呼吸声,景年低下头一看,韵韵已经趴在他胸膛上睡着了。再看看韵韵潮红的小脸,景年马上将韵韵向上提了下,让韵韵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
紧贴在身上的是韵韵如水般细滑的肌肤,景年不止一次地感叹造物主是多么神奇!命运多么古怪!景年想起他第一次遇见韵韵时的情形。
那天,美国下着很大的雨,他坐着私家飞机来到A市时,入目的却是一片风和日丽。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心在滴血!也第一次明白了世界不只是围着一个人转的!他们的悲伤,远在A市的‘他’却根本体验不到!
那把玉钗,是妈妈亲手交给他的。她让他在‘他’的大宅边上找个地方埋了它,随便埋在哪里都可以!可是,当时小小年纪的他虽然还不懂得什么是情爱,但是却知道那是妈妈珍爱了一生的物什。
曾经多少次,他偷偷地躲在大宅佛堂外看到妈妈虔诚地跪在佛前的硬榻上拿着那把钗双手合十无声落泪。他一直很后悔,那次雨后回来深深地伤了妈妈的心。他不该冲妈妈吼,他不该把那层窗户纸戳开让妈妈的忧伤赤裸裸地显现!那样,妈妈就不会越来越憔悴以至!
身后无声跟着他的是自小就跟在外公身边的江管家,泪眼模糊的他却固执的要找个好地方把妈妈的钗埋掉。小小年纪的他当时一直在嘟囔,怎么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呢?于是,他千寻万寻把大宅的周围都寻了好几遍,却没寻到一个好的去所。
烦躁地泪落得更凶了,这时妈妈还在天上看着他呢!他真没用!
“大哥哥,帮我把球捡过来。”滴溜溜,一个绣花小球慢慢滚到他的脚前,他还没有反应,一个娇俏的女声传来。他慢慢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大宅里站着个娇小的小姑娘。泪眼模糊间,小姑娘嘴上那抹灿烂的笑容竟是透过大宅周围密密的栅栏刺进他的眼里。
很刺目,他慢慢俯腰将制作精良的小球捡起放在手上转起圈,“想要就过来自己拿。”
“哇,大哥哥,好棒!”很快,娇小的小姑娘跑到他身边。仅是不屑地扫了小姑娘一眼,他讨厌看到她一身公主装的打扮!从鼻尖嗤出一声冷哼,他用尽全力将球又扔向远方,“哼!还有更棒的!”说话间,球已经落地,恰落到大宅花园里的水池中。
“啊!我的球!坏心的大哥哥!”才看见大哥哥眼中氤氲着泪,从未见过这么坏心的大哥哥的韵韵当时气急也哭鼻子了。可是,当他看到小姑娘屁颠屁颠跑去捡球的样子,他却乐得好开心。活该!他与妈妈整日过着痛苦煎熬的日子,她却被‘他’关爱的如此细致入微。
“扑通。”池塘的水面像是被巨大的石块投入溅起层层涟漪。
“少爷!”身后的江管家眼眶倏地睁大,就想冲上前却被冷笑的他拉住。此起彼伏,小姑娘挣扎着双手毫无章法地拍打着水面,可是,她挣扎得有多狼狈,他的心里就有多舒畅。
“呀!小姐!”小姑娘拍打水面的声音终于引来路过仆人的关注。很快,她被救起,‘他与她’也被花园里喧闹的声音吸引出来。
“韵韵!”“韵韵!”‘他’与‘她’异口同声,焦急地奔到正不停咳嗽吐水的小姑娘身边。眼神倏地一暗,他默默退到身边的树的后面隐藏,只是,眼神一直紧紧盯着‘他’。
那就是他妈妈眷恋了一生,痴迷了一生,也被束缚住了一生的男人!那就是当初狠心抛弃妈妈这个发妻另娶她人并狠心驱离妈妈的男人!那就是他的生父!那就是他最恨的人!为什么他也会有那样关爱心疼的眼神?可是,却从来不属于妈妈与他!再看看他身边那个女人!即使在这样焦急担心的时刻也掩藏不住脸上幸福的红光!他好恨!他恨这一家人如此显而易见的幸福!
很快,大宅里的花园又恢复了平静。他看着‘他’心疼地抱起爱女疾奔进金碧辉煌的屋里,他看见一个家庭医生摸样的男人快速赶来被一大群人迎到屋里去。众星拱月也莫过于此吧!她是何家疼爱的小公主,他是被‘他’抛弃的野种!
“江叔叔!我们走吧!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懒得再找地方,他那时竟然懂得了妈妈为什么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玉钗,默默流着泪,他将妈妈曾经最为珍视的玉钗埋下,转过身,眼前的泪早已被内心强大的愤怒以及痛恨蒸发掉。双手紧握成拳,再也不回来!
“景年?景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脸上有只手在轻拍着,景年的瞳孔慢慢聚焦。“嗯?韵韵?”无意识地出声,还没从回忆中恢复过来的景年只是迷惑地看着一脸担心的韵韵。
“景年,你怎么了?”破碎着声音开口,韵韵双手发颤地捻起景年眼角上凝聚成豆粒般大的泪珠放到嘴里。好咸,好苦,韵韵皱眉。
“韵韵,我很后悔!”一把抱起韵韵紧紧圈在怀里,景年心有余悸。当时,若不是韵韵家里的仆人发现的早,他的韵韵是不是就要因为他的妒忌和狠心而被淹死了!当时,他为什么不多看她两眼呢?为什么只是随意就瞥了一眼?他为什么坚持不住又回来A市了?不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回来!倘若他没回来的话,不就不会遇到韵韵了!
“景年,你后悔什么?”吻着景年眼角的泪珠,韵韵的舌尖沿着泪水蜿蜒的痕迹心疼地吮。景年,果然不快乐!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一直在忌讳什么!一次又一次,她噩梦醒来都会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今晚上回来,她看到床柜边那堆来不及被清除掉的烟头!可是,一碰到这个问题,景年在她面前便会迅速伪装上冷漠的外装!她不敢问,却也受不了这样终日惴惴不安的猜测!
“韵韵!我很爱你!爱到心都碎了!”哑着喉咙,景年第一次在韵韵面前止不住地落泪。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情人!他亲手夺掉韵韵的纯真,也亲手将她拖下了地狱!
“景年,我知道。”在景年身上磨蹭着,韵韵吻上景年颤抖的唇瓣。“景年,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韵韵,我……”景年的唇瓣更加颤抖,甚至对于韵韵主动的唇齿纠缠也无动于衷。韵韵的舌尖吻过景年口腔中每一处敏感的神经,却怎么也吻不到景年的心里。景年的舌尖甚至都僵硬地毫无反应地排斥她!
“景年,不用说了。”算了,姑且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抵死缠绵又怎么样?“景年,我再等你这一次。下次你要是再什么也不说的话,”韵韵的牙齿狠狠咬着景年颤抖的唇瓣直到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空腔,“我们就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韵韵!我……”景年心一急,声音陡然增高了好几个台阶,却终是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唉。”深深叹了口气,掩住深深的失落,韵韵松开对景年唇瓣的禁锢,第一次如此郑重地俯视一脸痛苦的景年。“景年,这是印记,我留给你的!”
“景年,先到我的办公室来。”会议后,刚出会议室门口的何父转身和身后紧随的景年说话却看到景年唇瓣上一圈暗红的印记,心里一惊。“景年,你嘴唇上的一圈红肿是?”
迅速敛住眼底对何父深深的厌恶和鄙视,景年摸摸尚红肿的嘴角,凹凹凸凸的感觉是今早韵韵狠心咬下的唇印。“被只小猫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