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白了他一眼,道,“既然他知不知道都一样,那你干嘛还说不要让他知道的话?”
“如果想让他知道,难免会让他觉得你找歌若是别有目的。万一他认为你打的是瑶姬的主意,你还怎么混?”
“我的目的本来就是瑶姬——”她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卿慕白斜瞄着她缓缓低垂的头,脸色有些发青,“你目的是瑶姬?”
天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瑶姬是天帝澹台无量挚爱之人,容不得任何人对她有半点诋毁,一丝不敬都不能容许,更遑论打她的主意。
“不是。”残歌立刻抬起头来坚决否定,“我从没想对瑶姬怎么样,你不是知道么?”随即又想起来,他不是她的卿慕白,他又怎么会知道?卿慕白是知道的,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帝君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就想相信她的话。
“反正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都有我看着,我也不怕你会惹出什么事来。”就算惹出来了,我也一样会摆平。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给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又不是要惹事。”她觉得委屈。卿慕白从来不会嫌弃她,更不会说她会惹事这样的话来。
卿慕白冷哼,道:“你上天宫来找歌若,可不就是来惹事的?”
如果这真的是惹事,“那你会帮我摆平吗?”她忍不住问到。
卿慕白摆出脸色,瞥她一眼,连回答都省了。
残歌也沉默了下来。不该问的,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忍不住想知道她在他的心里是什么位置,就算此刻的他不是他,她还是忍不住期待。可终究还是微微失望。
他不是他。
即便一模一样的脸容,他也不是他。
“天帝不在?”
“回禀帝君,天帝刚刚出了天宫。”天帝跟前的仙官恭敬地回答。
“可知去了哪里?”帝君冷下声音。
仙官微微为难:“这——”
卿慕白脸色冷了下来,绝色的脸孔带着冰冷:“天帝究竟去了哪里?”
仙官继续沉默。
残歌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扯帝君的衣袖:“我们去神女歌若哪儿看看,说不定——”
仙官一瞬间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残歌。残歌吓了一跳,立刻缩到了卿慕白身后。
仙官看清楚了残歌,也是愣了愣。这个陌生的女子就是帝君的女人?胆小又长得不起眼,帝君怎么会看上她?
天宫上下早就传了个遍,各种猜测各种议论,里里外外几乎猜遍了神界与帝君有可能的的众女神女仙,万万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女子。
不认识。这是仙官的第一反应。
卿慕白眯起眼来看着微微发愣的仙官,很不满他在自己面前失神。见他愣愣地盯着残歌直看,他心里顿时很不悦,那种气闷的酸扑扑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心。他一句话都没再说,大手一挥袍袖一转,将残歌的脸按进怀里,大步离去。
仙官才回过神来又愣住了。
传言都是真的……
“你干嘛?”残歌闷在他怀里,抗拒着他的拥抱,他们还没熟到这地步。她没准他抱吧?
“本君在帮你你不知道吗?”他没好气地信口开河,以掩盖自己吃醋的事实,只不过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吃醋,“让那仙官认着你,澹台无量也就知道你了。你身负神力,结果丁点使不出来,保准会在澹台无量面前露馅!”
“澹台无量早就认识我了。”残歌继续挣扎,哪知他死抱着不松手。这话也不假,若放到万年之后准没说错,但现在是万年前,澹台无量压根儿就不认识她。
因此卿慕白听了她的话之后,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越抱越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她说澹台无量早就认识她了,他的心中第一反应,居然会是同知道歌若与澹台无量有了婚约时一模一样酸楚。莫名的酸楚。
“他认识你?什么时候?”他自遇到她开始,除了刚到天宫时扔了她一会儿,她跟他几乎都在一起。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让她和澹台无量又一次相遇?他再没有机会了?
他心中忽然一震。又?机会?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感觉?
“呃……呵呵。我弄错了。他现在应该是不认识我的,弄错了弄错了。”继续挣扎。
“少装糊涂。”卿慕白轻哼,松了手。
她说的他明白,澹台无量认识的是万年之后的她。看她大口大口喘息,清秀到极致的脸微红,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愉悦起来。
“我跟天帝不熟,也就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忍不住解释,“我所知道的他的事还是你跟我的,我是说是万年之后的你,大略的跟我说的。具体的我根本不知道。”
大略?帝君挑眉。果然是大略的话,很符合他的风格。
“他爱你,不愿意你知道太多关于别的男人的事,怕你会变心。”
残歌涨红了脸争辩:“你在胡说什么,卿慕白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不跟我详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是么?”他根本不信,“那他又跟你说过多少关于歌若的事?”
残歌忽然沉默。他说过多少?他说歌若是她的前世,说了她的固执她的爱恋,他爱歌若,所以便爱了转世后的她,他爱的其实也不是她吧?如果她不是歌若的转世,他还会爱她么?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涩涩,泪意翻滚。可这又如何,因果因果,没有歌若的因,又哪里来的月残歌的果?
“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我偏不告诉你。”收拾好情绪,她哼到。
帝君翻了个白眼,哼到:“他怎么可能把从前爱的女人的事情告诉给你?猜都不用猜!你究竟是怎么怀上的这个小子,该不会是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吧?”
残歌憋回眼泪,抬高了声音:“我跟你是成了亲的,为什么不可以怀孕?”
“跟你成亲的——”他立刻想反驳,却看她眼中泪花闪动又把话缩了回去,“可以可以。你怀你的。”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跟你成亲的又不是现在的本君,本君为什么要迁就你?真是奇怪。”
残歌沉默。她记得他承认过这个孩子,虽然它的确是卿慕白的,但到底不是现在的帝君的。他的话让她难过,却也是事实。
大约两刻钟后,帝君带着残歌来到了琼林苑。琼林苑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残歌依稀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皱着眉,耳边忽然充满了女子尖厉的惊叫,惶恐的、愤恨的、绝望的,塞进残歌脑海里,让她忍不住捧住了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会恨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叫你不得好死!让你灰飞烟灭!”
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在耳边,有如实质。缓缓蹲下身,残歌头痛欲裂。这些声音都不是真的,不是!一定是幻觉!
“你怎么了?”卿慕白不明所以,这里什么一切如常,她又怎么了?
残歌只是兀自捧着头,那女子的所有情绪灌入残歌心中,她仿佛感同身受,心中酸疼痛苦难当,泪水不断滑落。
“你到底怎么了?”卿慕白这时候有些慌张了,那仿佛是下意识的感觉,令他不太爽。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歌若为什么会入轮回,又为什么灰飞烟灭?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呀。”残歌哭哭笑笑,状似疯狂。
帝君终于慌了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卿慕白,我冷静不了!我冷静不了!”她撕声泣不成声,仿佛又不是她自己了,这明明不是她的记忆,却让她感同身受一般叫嚷着救命,“你去救救我吧!你快去救救我!我很痛,绝望到不想活了。你去救救我好不好?”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在我眼前吗?”卿慕白懵了片刻,看她仿佛真的痛极,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你要我怎么救你?我要怎么救你?”
“你真的会救我吗?”她已经陷入了某种情绪,错乱地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一般。
卿慕白心中仿佛抓住了些什么,却又没有明白,只是大力的点头。
“带我去一个飞瀑的深潭,水潭不大,水雾氤氲,那里有花有草,就在那里!你快带我去!”残歌急切地扯着帝君的衣服。有一段尘封的记忆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一个契机下缓缓开启。那段记忆很痛,也很绝望,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却实实在在存在了脑海里。
“你别慌!你说的什么飞瀑的深潭——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帝君安抚着情绪波动的残歌,脑子里迅速搜索着符合飞瀑深潭鲜花的地方,“也许会是那里——镜囿潭。走!”
他此刻站在琼林苑前,完全忘记了他要带残歌进去找寻神女歌若的事。单手往残歌腰间一搂,踏云而飞,一瞬间消失不见。
歌若开门出来,望着刚刚消失的两人,苦笑了两声,转身又进了屋中。帝君真的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真好。既然如此,她一个人痛苦就好了。
记忆里,除了自己,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紧张过。从来潇洒淡定的帝君,紧张也只是偶尔,寥寥可数。
镜囿潭边。女子挣扎着,目眦欲裂。而她身上的男子则嘻笑着,看猎物一般看着她的挣扎。
“美人,你不要怕,我会很温柔的。”他虽然笑着,眼中却冰凉没有笑意,那眼眸深处如枯井般没有生机。
他的身躯里和灵魂被另一个人的灵魂操控。
“你滚开……”女子惊恐地继续挣扎,红色的唇却被紧紧捂住了。
衣料被撕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女子绝望地流泪,眼中渐渐空洞。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个讨厌的人?为什么她要被这样对待?难道是上天报复她占着天帝的爱却爱着另一个人,让另一个女人和她一样痛苦?不,不是这样的!也不该这样!她不想失去一切,谁来救救她?如果能逃过此劫,她一定珍惜那一份爱,也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上天,你听到我的请求了吗?
卿慕白带着残歌瞬间到达。眼前的一切让残歌震惊,心在颤抖,她抑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声音:“卿慕白,快,救她!”
帝君看清了两人,怎么会是冥界的这个纨绔和瑶姬?皱着眉头闪电般掠过去,夜溟被摔到一旁,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卿慕白眉眼冷沉,袍袖一挥,光芒笼去,夜溟两眼一翻躺倒在地。
残歌奔过去,将浑身颤抖不止的瑶姬拢进怀里,口中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瑶姬埋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卿慕白眉头紧紧皱着。这个地方以前没觉得怎样,现在却忽然奇怪起来。他放开意识铺展开,蓦然发现放出去的意识莫名消失,他根本不知道前一刻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夜溟和瑶姬是怎么遇上的,又怎么来到这里都不得而知。
“事情有些棘手。”卿慕白单手提着昏过去的冥界小王子,淡淡说到。
“怎么?”残歌抬起头。
“你可知,你怀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