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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螳螂捕蝉
书名：山河昨夜多风雨 作者：水波轻唱 更新时间：2016-12-12 16:20 字数：3397
那人听到了晏琼的声音，头也不回的道：“老朽蔚清远。”
在他身后，闻言的两人，齐齐一惊，这老者竟是闻名遐迩、仙踪难寻的“天下第一画师”蔚先生。
晏琼还欲挽留，老人却背着箜篌置若罔闻的越走越远，他的口中故意拖长般半吟半唱起一段熟悉的词来：“雾萦山兮，江上初晓醉，醉剑舞清歌兮，辞天涯不知远。
远发扁舟归去兮，四方游无牵挂。”
朔流光知道，这歌名为《别离归思》，仍是《惜叶谱》中的名曲。
词的上片中，少年泛舟五湖，快意恩仇，一心想做个出仕的游侠。
朔流光转身几步与晏琼并肩道，“大哥，这个人，是在劝你我早日放手天下，归隐江湖呀！”
晏琼望着离去的老人，微扬下巴，话锋渐冷“可他并不了解我们，流光，你我夫妻一体，可以败，可以死，却永远都不可以不战而降。”他扭头向朔流光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你安插在四弟军中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明天我们就要动手了。”
朔流光的回答，是紧紧地握住了晏琼冰冷的手，确定无疑的点了点头。
“暮落沉兮，觉霜河映月晚，晚行寄孤眠兮，感溅泪别离时，时闻寒山夜钟兮，断肠愁无归期。”
《别离归思》的下片，基调转沉，呜呜悲然，乃是少年岁月蹉跎，韶华不再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只顾半生逍遥，原来毫无建树。晚年时，他穷困潦倒、悔恨当初，却为时已晚，终落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老人且歌且行、慢慢走远。
余辉落尽，天地渐暗，沉沉的夜幕，终于将那道模糊地青色背影与那远扬的吟唱，一同浸没了。
晏珏大营，中军主帐。
自从白熙之子开城投降，三王划域而治后，天下就恢复了暂时的和平。
表面上，现在三足鼎立之势下，大家互不侵犯、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是各方士兵都已拔剑在手、枕戈待旦。
如今的局势更像是早春微薄的冰面，冰层下面早已暗流汹涌，所需要等待的，只剩那股冲碎冰层的激流罢了。
夜，已经很深了。
空荡荡的大帐中，身着男装的水婧满面肃然的站在沙盘旁。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一动不动的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在脑海中想出、又一一否定掉了多少作战对敌的方案。
早晨，晏珏召集帐下所有的谋士，聚集在这里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战争，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商讨，然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太难了，之后的每一场大战，都将是前途难料、生死未卜的艰难。
他们甚至连敌军下一步的动向都摸不清。
在众人无功的静坐了一个时辰后，水婧没有为难、也没有发怒的叫他们都散了。
因为水婧明白，对手已换成了与自己师出同门的佼佼者，与先前的相比，实力与水准，都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自己尚且没有办法，又怎能苛求他人献计。
同样深夜无眠守在帐中的人还有晏珏，良久的沉寂后，水婧终于说了话，但事先酝酿好的话临到出口，却突发奇想的先问了另一个问题：“王兄，上次我密入浣阳，有多少人知道？”
“我、云锋、还有楚逸，婧儿，怎么了？”水婧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晏珏立刻就感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水婧低声暗自推测道：“如果这个人是楚逸，那么以他的重要性和得到的信息量，他背后的主子应该对我们的情况了若指掌，前些日子就该举兵打来了，但至今没有动静，楚逸应该没问题。难道是他？”
晏珏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追问道：“谁？靖儿，你在说谁？”
水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神补救道：“没什么，许是太累了，失口说错了什么。”
晏珏不疑有他，整理衣摆道：“那就早些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水婧喝了口提神的浓茶，摇头道：“不行，王兄，今夜我们不能睡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这关系到我军的安危存亡。”
“什么？”这话立刻引起了晏珏的重视。
“隔墙有耳，我们笔谈。”水婧走到桌边，执笔蘸墨于宣纸上书道：“军中出了内奸，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今夜四更时分，我们拔营！”
晏珏回书道：“好！我现在就去传令。”
“不，三更时，再下令不迟。”
“为何？”
“易捉内奸！”
随着水婧的一句话，之后的一切都有了定论。
三更时分，在大军传令拔营的同时，五名探子被抓获，可惜的是，被云锋一气之下斩首示众，其军中余党的消息也就顺次不得而知。
事后，云锋也来请过罪，水婧则保持着一贯宽容的态度，象征性的责备了几句。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及时的迁营，有效地避开了天亮后晏琼大军的奇袭，同时也暴露了隐藏军中的心腹大患，几乎可以称得上，水婧与朔流光之间，一次不见血交锋的胜利。
“此人少好武、悉射骑，性耿直为庶出，一向不被其父吏部侍郎云鼎所喜，十四岁时得将军李岩赏识入羽林卫。然其人身无靠山又不谙奉承之道，与人无交，十六岁时受其父党斗失利牵连，外谪边关为将，后战功赫赫被四殿下晏珏收入麾下重用。这便是云锋将军的生平了。”陈述完毕，青衣书生再次静候一旁，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这个看似不怎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人，就是昔日悚动“东威”大陆的第一杀手组织“夜煞”中名不见经传的“账房”先生，据说知晓世上所有人和事的传奇人物。
之所以说是“昔日”，是因为在叶泽死后，“夜煞”就在水婧的安排下，只保留了几个核心组织，重组更名为“隐蝶”。
听了“账房”对云锋的评价和介绍，水婧回问了一系列鸡毛蒜皮的问题，例如，“云锋的老父与生母可否健在？”“云锋有没有亲兄妹？”
得到的回答不外乎“俱已亡。”这些看似没什么用处的回答。
水婧从来只按照自己的思路，做自己需要的事情，有时候吩咐准备的东西到了最后，全程都在忙的人还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现在的云锋就很迷茫，最近忙完军中的事后，水婧总是会有事没事的就去找找他。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喝喝茶，就像一年多前，总爱在与他切磋武艺一样。
三年的时间，公务上的频繁接收让他与正直的楚逸也有了几分交情，私下里得空时，他也问过楚逸对这事的看法。
楚逸的反应则让他彻底的见识了一下男人的妒忌，醉酒后的楚逸酸溜溜的道：“你不就是怕自己喜欢上公主嘛！公主那么好，老去找你，你还有什么不乐意，别老来我这里穷显摆，惹的我上火。”迁怒完了他，还变相的羡慕了一下罗鸿：“不知道那个‘笑面虎’是怎么混的，怎么能整天什么事都不干，老是寸步不离跟着公主。”
云锋记得当时同样喝的面红耳赤的自己是这样回答楚逸的：“喜欢又怎么了，那样的一个绝世美人，又有谁会不动心。
醉时虽是那样说的，可是醒来后两人又恢复了一贯正经的样子，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那晚荒唐的“酒后吐真言”之事。
云锋当然不会认为水婧是真的喜欢上他，且不说水婧钟情于叶泽的事情普天皆知，单是现在的局势，以他对水婧的了解就知道绝不可能。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水婧是不会分出多余精力去谈情说爱的，难道是……云锋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些潜在的危险逼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段时间里，一意针对算计水婧的朔流光，出其不意的被赫竹轩打了个落花流水，水宇天阁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盯着眼前的目标，太久的忽视身后的危险，迟早会吃大亏。
但至今仍没几人知道，这次赫竹轩的背后出手，其中有水婧推波助澜的绝大部分功劳，几乎关于朔流光的所有消息，都是水婧一手放出去的。
细心一点的士兵，其实不难发现，“赫竹轩突袭晏琼大军”事件发生的前几天深夜，晏珏的军营附近，常常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些身份不明的平民，因近来军中颁布了“无故扰民责杖二十”的军规，守夜的士兵们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贸然上去抓人。
而那些不寻常的平民其实就是水婧手下乔装打扮的探子，他们的任务就是沿水婧制定的专路专线，悄悄而故意的散布朔流光的消息给赫竹轩，来一招借刀杀人，缓解目前军队的困境，即使最后，赫竹轩没有对朔流光动手，朔流光得知己方的这么多的消息泄露被水婧掌控，也会适当的投鼠忌器有所顾忌。
而水婧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她需要争取时间，争取足够多且安全的时间去放心解决一些重要的事，拉拢住一个关键的人。
目前，晏珏治下共佣兵二十万，每日的开销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叶泽的离世致命的打击了水婧情感的同时，也相当于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无奈之下，她做出了另一个决定，择经商良材，代替她打理叶泽所有的产业。
经楚逸的举荐，一个叫做刘鹏的少年接过了这个重担。
见到刘鹏的时候，水婧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人，他的整个人总是带着厚厚的伪装，闪烁不定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天生对金钱和权力的欲望。
但喜不喜欢是一码事，用不用又是另一码事，水婧的理智之处就在于，大多属情况下她不会根据主观的情感去武断的决定一些事情，她只会依照情况，将不同的人才，不同时间的用在不同的地方，保证一段时期内让他们发挥自身的最大价值。
将一切安排妥当，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后，一场与赫竹轩联盟，共同对付朔流光的计划便开始酝酿实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