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陵墓,墓口是被封住的,只留一个侧门,所以墓室里的光线很暗,向里走了没多久就一点阳光都看不到了。再向前一些,每隔十步就有一盏长明灯,使整个走廊光影斑驳色泽昏暗。
“师父,那是赑屃。”走了没多久,我就看到走廊尽头有一只千年老龟似的石像,背上还驮着一块很大的石碑,恰恰拦在了路口。
“小心些。如今魔尊虽然受伤,但是也不会轻易放我们入魔界。”
“嗯。”我点头。
待走的稍微近一点,就着昏暗的灯光,我依稀能看到石碑上刻的字。
“熙和十九年,葵丑霜降之期,修葺陵寝十三载,安陵王薨。”
“行了,这碑文上的字是当年孝陵帝命人刻的,没什么可看的。”师父拍了一下我的头,手心结出一个白色的光球。
“哎,师父,你不是打算砸了它过去吧?”我看到师父手里的光球,吓得立刻拽住了他。“赑屃是龙之长子,即便只是石碑也是不能毁的。”
“神鬼之物,我怎么会毁了它。”师父笑看我一眼,将光球结印在石碑上。一阵光亮过后,石碑被转过半圈。
“师父,你移动了它,可会坏了陵墓的风水?”我跟着师父越过那个门洞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石碑,依稀看到石碑的背面还有几个字。
“只是转动一下便会转回来,不会有很大影响的。”师父牵着我的手,只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好奇的看了看四周,正中是一个八角高台,四周三个方向有台阶,高台外围有很多亡灵,但是中间却没有亡灵敢靠近。
“中间戾气很重。”师父偏头看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摇了摇头,“这里是有镇守的魔物么?”
“不算魔物,不过是冤死的亡灵凝成的魑魅。”
“呵呵呵呵……”师父的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出一阵妖媚的笑声,周遭的温度忽的一下降了好多。“夏侯安儿奉魔尊大人之命在此恭迎蝶姑娘。”高台上倏地出现一个女子,红衣红裙,模样生的极美,说话间盈盈一拜顾盼生姿。
“恭迎谁?”我听了夏侯安儿的话,吓得不轻。
夏侯安儿笑着朝我走近两步,竟然屈膝朝我行了个大礼。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师父不动声色的将我护在身后,面色却冷得吓人。
“蝶儿只是业飏山门下弟子,受不得夏侯公主如此大礼。”
“蝶姑娘未来可是魔尊大人的夫人,我等不招人待见的魑魅想要好好地呆在魔界,可还仰仗夫人呢。”
“魔尊想的未免太多了。”师父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右手一翻拈出一个诀来。
“上仙可别急着动手,安儿只是来传个话的。堂堂写月上仙,应该还不至于跟一个弱女子动手吧。”夏侯安儿看到师父拈诀竟然一点都不怕,倒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弱女子。
我看看周围被她吓得不敢靠近的亡灵,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师父自然是不屑于跟女子动手的。”我探了探脑袋,“可是你是女鬼,有什么可手下留情的。”
夏侯安儿听到我说她是女鬼,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蝶姑娘如今可还不是魔尊的夫人呢,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我弹琴给魔尊听的时候他也没叫我收敛一些。”我哼了一声,偏头看师父,“师父,把她丢到忘川河里去,变成落水鬼。”
夏侯安儿听到我的话,气的美目圆瞪,纤纤玉指指着我都有些扭曲。
“夏侯公主,烦劳你回去告诉魔尊,此等刁蛮的丫头,可做不了他的夫人。”师父话音刚落,手中的诀就朝着夏侯安儿飞去,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诶?”原来魑魅这么好打发?
“这不过是幻影。”师父摇头,“魔尊重伤,其他魔界之人自然不会独自一个前来阻我。”
“哦。”我点头。“他们是想找个好一点的一方一起动手?”
师父敲我一下,却问我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宫铃可有记得随身带着?”
“师父,出门时你就问过我了。”我皱皱鼻子,左右看了看,只看到有一个法阵。“现在是要往哪里走?”
“只有一处法阵,自然只能往那里走。”师父拉着我,向着八角高台中央的法阵走去。
“也不知是什么法阵。”我嘀咕一声,跟着师父一起踏进去。
待眼前一阵白光过后,我和师父所处的地方变成了海底。四周珊瑚海草环绕,水色深蓝,顶上缀满了夜明珠,倒把海底布置的跟夜空一样。
“师父,陵墓怎么会通向海底啊?”我不解。虽然每个法阵都有其传送特点,但是陆地上是不可能传送到水里的,并且距离也有限制。
“不是海底,是幻阵。”师父皱眉,再一次叮嘱我,“跟紧了,千万别松手。”
“嗯。”我点头,应了一声。
这里的路弯弯绕绕的,偶尔还有青荇缠住脚。我磕磕绊绊的走在师父后面,将脚边的青荇踩得七零八落。
我正埋头向前走着,师父却不知怎么忽然顿了脚步,我一个没收住,撞到师父的背上,疼的眼眶都红了。
“师父,怎么了?”我刚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模样倾城,手中拿着一把美人团扇半遮着嘴浅浅的笑,看着似乎还有些眼熟。
“玉哥哥。”美人开口,声音清甜可人。
她便是师父书房里那画中的女子!
我被眼前的事情震住了,偏头想看师父的神情,却又看不分明,只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师父当年用全部的生命爱过的女子,千百年都忘不掉的女子,三生三世都一直爱着的女子。
如今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让我觉得害怕,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我没来由的想要逃。
我挣开师父的手时,才看到师父猛然间皱起的眉,还隐约说了句什么。
我摇头后退了好几步,眼泪不争气的想要落下来,只好低下头强忍着不让师父看到。
“蝶儿。”师父唤我一声,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你在怕什么?不过一个幻象而已。”
我再抬头看向那边,却见那个女子笑容依旧,只是有些飘渺。“玉哥哥,你都不曾碰到我,怎么就知道我是幻象?”
“瑕儿的转世都已死去千年,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改变了的。既然此处是幻境,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自然都是假的。”
“既然都是假的,那你身边那个丫头,你可知道是真是假?”
师父猛地抬头看向我,然后忽然一片片碎裂开来,我急忙伸手想去抓住,却连衣角都没碰到,硬生生看到碎片散落了一地。
“师父……”我喊了一声,心里发慌,忽然抬头看向那个女子,“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或许是。”她笑着,耸了耸肩,忽而转身就走。“这儿就你我两个,你不跟上?”
“我为何要跟着你走?”我皱眉看她,“既然都是假的,我凭什么要信你?”
“或许,凭他吧。”女子停下脚步,转头看一眼刚刚散落残片的地方,只一会儿功夫,却什么都没有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咬牙看了看脚下,忽然明白过来。“你出现在这里不为迷惑师父,是为了迷惑我对不对?”
“写月上仙岂是一个幻象就能迷惑住的。”女子掩面轻笑,“你这会儿倒是不笨,刚刚怎么就被吓住了呢?”
“吓没吓住的要你管。”我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想到慕容安儿说过的话。“魔尊让你带我过去?”
“既然知道还不快走?或者你打算被打晕了让人扛过去?此处虽是幻境,但晕了就是晕了,我不让你醒,你就只能晕着。”
“你要是敢打晕我,这会儿就不会跟我耗着了。”我扁扁嘴,打算就这么站着,等师父过来好了。既然是幻境,师父一定能看透,一定不会有事。
“你都知道我不敢打晕你,真是个难缠的丫头。那你猜,写月上仙会带着你的幻象去找昆吾剑,还是会回来找你?”她说罢,用指尖点了点扇面,笑意清浅。“你若还是不跟我走,偏要等着魔尊大人亲自来请你,或许魔尊大人一怒之下会把这幻境给毁了。”
幻境若毁,困于幻境中的所有人都永世无法出去,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那你就叫他来毁了这幻境,把我跟师父一起困在里面,也算是彼此安身于一处。”
“你想留在这里自然无妨,可写月上仙却未必愿意抛下业飏山跟你一起长留幻境。”那女子又用指尖点了点扇面,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赶紧跟着我走。”
这回我没有再反驳,乖乖的跟在她后面。她刚刚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我要再不乖乖听话,下一个灭门的就是业飏山。而业飏山一旦少了师父,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用手指搅着青绫跟在她后面走着,现在的路虽然依旧弯弯绕绕的,可是却没有青荇缠着脚了。
“你这走的可真够慢的。”待到那个女子再回头看我时,她已经不是刚才那倾国倾城的模样了,眉目只算得上清秀。
“我就走得慢了,你要是受不了就驾云带我啊。”我忍不住顶嘴。
环顾四周,只见这里云雾缭绕,竟然是云层上的一座宫阙。比之仙山亦不遑多让。
“不是说魔界四季昏暗吗?”
“那是以前。如今有了夫人,怎么还能昏暗着呢?”我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果真见到了一袭玄衣的魔尊。
“哈,魔尊大人,你都不换衣服的么?”我讪讪地笑了笑,看到魔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夫人是嫌本尊脏污?”
“魔尊大人说笑了,您岂是我等小妖能随便嫌弃的。”我一边笑一边向后退了一步。“魔尊大人既然要迎娶夫人,小妖就不在这里有碍观瞻了。”
“哼。”魔尊冷哼一声,“你认与不认,今日的结果都是注定了的。安儿,去取合卺酒。”
“是。”立在不远处的夏侯安儿弯了弯膝盖,转身走开。
“合、合卺酒?”我被吓到了,看着魔尊的眼神都不安起来,“你不会是真的想要娶我吧?可是我不想嫁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