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在这里……”
羽侯末几近透明的身形缓缓移动起来,他有些冷漠的扫视在白落身处房间的各个角落。
“嗯……这里还是和我以前来时一样……连一点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寂静的像个雪洞。”
话语间,男人低垂着眉眼看向床榻上的白落,天空皎白似雪的月亮被方才散去的重云遮住许久,只能在黑暗中依稀感受到她瘦削的外形。羽侯末轻轻俯身握住她枯瘦的手腕,手掌接触之间是一片粗糙质感和骨头凸起的异样,心口处好像被人用利剑狠狠胡乱搅动一般,她现在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个大家小姐,要是说成逃避战乱灾祸的病弱女人还差不多。
“安子……”羽侯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染着一片酸疼难言的血腥味,顺从全身滑走的力气蹲坐在她身旁,握住女人手腕的力度莫名增大几分。
“我们去看梅花吧。”
屋里屋外没人回话,除了几声均匀的呼吸,只剩下草丛中微鸣的虫蚁,晚风阵阵吹得很是清凉,把屋外两个人身上粘腻的汗湿一点点用它干爽的双手带走,月影柔柔投进屋内一角,像是在窥探这里的故事,又好似在安慰些什么。
“安子,我们去看梅花了。”羽侯末像在和自己赌气的小孩,他明知道白落现在异常衰弱根本不可能睁开眼眸,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一次次叫着她的名字,幻想她下一秒起身对着自己浅笑,应一声“好”。
“如若真的要看梅花,在下倒是知道这时有一处开的极好。”
屋外的川夏起身笑着用手轻轻抚平自己褶皱的衣角,“不过仙君可要带着白小姐快马加鞭赶过去才行,那梅花只在人世存活三天,盛开时味道极为清甜。不过算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了。”
羽侯末虽然只有七分魂魄和三分肉体支撑,但依然半差不差算个神仙,说话的男人声音听来轻柔却不带一丝情感,身上的气息感受起来也十分杂乱,很难辨别他是人是鬼。
“你是何人?”
羽侯末问话的时候眼睛也只放在昏迷的白落身上,虽然态度无礼懊恼但川夏却毫不介意。
“在下妖事屋之主公羊川夏,被白府老爷请来给白大小姐治病除灾的。”
“治病除灾?”男人听完,两道浓眉向额头一挑,脸上挂满了讽刺,“原来是个蹩脚道士,只怕你有能耐把我的躯体与她分开,也没能耐医的了白安子罢。”
“自然医是医不了的,白小姐又没染上什么怪病,在下只是随口用词说说而已,仙君可切莫怪罪于我。”
羽侯末听后不答,只是一再背对着川夏发出冷哼。
“大人,我的女儿当真没有得什么怪病?”趴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白老爷见公羊川夏方才说的如此笃定,有些欣喜着拉住他纹龙袍的袖角,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信,既然是好端端的人没有生病,又怎么会许久卧床不起?况且白落之前夜里还经常带着鬼神面具惊扰四邻,闹得人心惶惶不安。
“这你可就要问这位仙君大人了。”川夏猜的出白老爷的心思,继续不改他温柔的浅笑,那双金色的瞳孔表面偶尔会掠过一丝光亮,给他的面色多增了几分狡黠,他心里就算对事情再清楚也还是想听当事人亲口说说,顺带凑上前去欣赏一下羽侯末悲痛的表情。
“呵!简直一派胡言,本仙君能知道什么。”羽候末觉得自己好像在被这川夏欺辱戏弄,整个人十分气愤的站起身来,但是男人将白安子手腕放进被褥中的动作又确实柔和动人,然后下一秒怒气横生冲出屋外“啪”得将衣袖甩得震天响。
“啊!”白老爷性子怯懦,被羽侯末这样一吓,干脆连滚带爬躲在了川夏背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暗戳戳的观察形式。
“仙君好大得火气,不如趁现在清闲,和我同老爷一起到后院的凉亭里喝杯梅子茶降降火?”
“少在这里嬉皮笑脸!”男人怒不可遏的打断他,不过区区一个道士,就敢如此张狂,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下他不可,“臭道士!我同安子说话,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嘻,仙君说的倒是有趣,我只不过想帮你完成心愿,你却把火全撒在我身上。”川夏有些委屈着撇撇嘴巴,很是无奈的对他摊手。
其实自己早间听到传闻,里面说的镇亭天将,那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几乎从不生气,遇到事情对人处事也是彬彬有礼。
想不到这岁月还真磨人,硬把一个温文尔雅的闲士雕琢成了个粗莽汉子,不过好在羽侯末的面目依旧如年轻时那般英气逼人,单看外表的话吵架也能吵得开心些。
“哎呀,你们都别吵啦,有这种闲工夫,倒不如想办法救救我的落儿啊!”白老爷虽说性格怯弱,但毕竟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骨肉,却惧怕羽侯末高大的身形,只能躲在川夏身后急得跳脚。
男人看了白老爷一眼,低头没再说话。
“噗,你倒还算孝顺,懂得听自家岳父的话。”
“岳父?”白老爷惊愕着抬头看了眼身前瘦弱的男子,嘴巴张的足足能塞进两个鸡蛋。
而公羊川夏为人是从来不怕事情闹得更大,既然命运安排他们重新聚到一起,干脆就把起因经过说出来,省得夜深人静又多想。
“我可从来没见过他,也没答应过白落和他的婚事!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这要传出去,岂不有辱白家的清白?”
“怎么没见过,那山童,僧人,上门提亲的富贵公子,不都是他一人所变么?”
“什么?!”白老爷听着错愕不已,他看看川夏,又看看低首不言的羽落川,缓缓走上前去,“你?”
“是我。”男人额前的刘海将他脸上的表情藏进黑暗,“这些都是我。”
竟然蒙对了,川夏不禁在心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