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侯末不想再继续隐瞒,白落现在受了这么大的苦楚,十之有六是因为自己,而白老爷辛辛苦苦将她拉扯长大,再怎么难以启齿也应当给她的父亲一个交代才是。
男人轻轻扬起面孔,借着清冷幽静的月光可以看出他深邃的眉眼中饱含着一种浓重复杂的情绪,但那双深灰色的双瞳又恰到好处被他浓密狭长的睫毛细致的遮盖住半边,倒平添出一丝淡默。
川夏看着两个人,脸上挂出玩味的笑容,他平日里最喜欢观察别人强忍伤痛的表情,只因为他不会难过,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动情。人世间的情欲几乎和他没有半点联系,直到现在,这满脸的笑容或是着急的反应都是经过了几百年光景才让身体从记住到运用熟练。
真不知道世间的生灵要这些拖后腿的情感有何用。公羊川夏在心中闪过一丝冷漠的笑意。不过他很聪明的没有流露,继续静静着聆听。
羽侯末对着白老爷执手行了大礼,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所讲的故事中年男人能否承受的住,只好在语速上将速度放得慢些,希望他能消化的了这个几世情缘。
“白安……白落与我,在上一世就是有情之人。”羽侯末将目光投得远些,只盯着天边发出盈盈亮光的星群,”只是我出身卑微,自幼在天宫收门徒的地界偷学武艺。被仙师发现后,也只因为肯日夜勤奋练习被收入门中,以便给那些有着仙体的徒弟们做个激励的榜样。”
“十八岁那年,朱迟率军来犯天界曲亭,本来应该是仙师的爱徒领命作战,但师父和几个神仙偷换旨意将我派出去当师兄的替死鬼,只可惜造化弄人,被我脚底一滑阴差阳错的斩下了魔落朱迟的首级,从此受封号为镇亭天将。”
“凡人一旦接受了神灵的封号,全凭肉体是万万承担不起的,如若修炼达不到预期标准,时间一久很容易被纹龙从黑暗中吞噬肉身或灵魂。”
公羊川夏川夏秀丽的眼眸蓦然睁到最大,原本还洋洋得意着的玩味笑容瞬间被消抹了个一干二净,他在男人口中听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字眼。
“纹龙一旦盯上人类或神灵的肉身灵魂,那么就不可能逃脱的掉这种邪恶事物的追捕。”羽侯末用力蹙了蹙眉,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语言词句来形容纹龙这种古老的生物,“我潜心修行后终于可以用自身修为承担起镇亭天将封号。天后生辰那日宴请宾客,我就是在那时遇见了您的女儿……”
白老爷在一旁听着不停“嗯嗯啊啊”点头摸起眼泪,他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和深爱她的男人前世竟然能虐心到这步田地,跟这位镇亭大天将比起来以往那些上门提亲能说会道的人家还算个秤砣啊,真是恨不得分分钟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而站在身边的公羊川夏却依旧保持伫立的状态,一脸呆滞。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几百年练就出来的慌张感倒是在这个时候恰当发挥出自己的余热,像是被七八只锅铲“叮叮当当”乱炒一通那般,他的脑海中想不出任何东西。
纹龙,这只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生物。或许都不能用生物来称呼它,此物行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飞行过得地方灾祸战乱不停。有人形容它说,就像遮挡灯光尔后投下的一片阴影,虚无缥缈,混沌不堪。也有人说它是上古巨灵的坐骑,只是被他抛弃后杀人过多成魔。总之版本众多,但真正见过它的人却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川夏自己。
腰间系好的铃铛被晚风吹拂着左右摇晃个不停,纹龙袍内传来的热度一直不停的拉扯住他绷紧的神经,它像个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不知何时会跳起来反咬自己一口。
公羊川夏不是人类,也不是植株动物修仙所变成的妖物,更没有天神降世的福分,他什么都不是,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只是一片虚无。
他本身基本同纹龙相似,从不知何时起就住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游弋在空虚中的一抹阴影。没有饥饿,没有渴求,亦没有饱满充足的日光,看不见长河落日圆的壮丽,闻不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他只记得当时在叠叠撞撞走着的时候,抬眼间,看到一双巨大的双眼,它们通体浑黄,却能在这无尽的暗色中闪烁出巨大的光圈。
那双眼瞳在黑暗中发出“孑孑”的笑声,这声音听上去像似婴儿尖声啼哭,却又像人在梦中的迷糊呓语。
它频频引诱着询问自己,“阁下想不想去望望这世间壮美多变的风景。”
川夏不答,他只是一片虚无,还不会说话。
“就当是你默许了罢。”双瞳的主人继续笑着,从与黑暗融合的指尖撕下一块血肉,轻轻一吹将它覆盖在川夏头顶。
这片本是阴影的虚无体慢慢有了血肉骨架的连接支撑,它们一点点搭建好纹龙心中所构想的血肉,将完美无暇的躯体展现在它的面前。
“嗯……”浑黄的眼瞳微微眯起,“和那些生灵还差些,差些。”
说完,又将另一只手内的皮肤慢慢揭下一点吹到他躯体的面部。
那两条金色细致的柳眉,挺翘的鼻子,浅红薄薄的嘴唇和一双含情婉转的眼眸便沿着纹路慢慢刻画出来。
“这样可以算是绝世的美色了罢。”
纹龙又似满足般的发出阵“孑孑”的笑声。
再将川夏的嘴唇分开,从自己口中轻轻含住一口清气送进他的喉中。顿时一股热气从川夏的腹部直涌上脑门,他整个人开始浑身发烫,咽喉痛痒,甚至连平日空空的脑子里也飞快的闪过些雪花状的片段。
“我……”
声音?
川夏噤声,猛然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咽喉部位,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很何况是别人强赠予他的美物,万一一出声对方觉的不好,把它收走了可怎么才好。
他在纹龙狡黠的注视下默默借着微光观察着全身,从灵活的五指到柔软的毛发,再用手掌由下巴滑过脖颈到躯干上温热的肌肤,没有一样不使他感到震惊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