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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执念
书名：青梅引 作者：拈花拂雪 更新时间：2016-12-12 22:03 字数：3494
“一具肉体凡胎，却拥有如此诡异的灵力，说，你到底是谁？”一向对我有偏见的桃花将军今日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戾气，明艳的绯瞳一片冰冷，“若是欲对城主不利，我定会将你魂魄撕裂！”
我心下一颤，那戾气仿佛是地狱深处的杀意，教人胆寒，我面上不动声色，佯装随意道：“城主于我恩重如山，至于我是何人，没有谁能比城主更明白了。”
桃花将军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我手捂住心口，闭眼放缓呼吸……
若说世间谁人不会背叛他，唯有眼前的桃花将军了吧。那个在城民面前总是一副诡异凶狠模样的男人，在他面前却是十分的乖巧，教人下巴掉地上的谄媚。
百里君御的那句“明月城真让人留恋”大约也是指他吧。
羲真帝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名铘，羲真病弱，在他默许下，长公主百里铘掌管朝政，此女作风比之男人更甚，仅三个月，朝堂上下，无不对其俯首称臣，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叔叔，也狠的下手。
长公主百里铘以女子之身掌朝堂之印，在三青国史册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正是那时，十七王爷百里君御接到命召。收复明月城。
后来，帝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城主不顾病体虚弱，每日坐与城墙之上与帝都将领闲棋捻子，把酒言欢，再后来，城主不知为何，立下了字据，自此，明月城以帝都为尊。
百里君御依旧是王爷，凤朝离还是城主，只是城主时常逢旨入京与帝姬周旋，以保存明月城的实力。
那时候的桃花将军日日面色阴沉，一脸阴霾，所到之处，臣民皆散，十分诡异的一幕，今日想起，依旧觉得十分有趣。
明月城经过千年浮华末影使得如今变得十分安详，洗尽了铅华独留祥和，凤氏所有的先辈们将明月城打理的好似铜墙铁壁。
那时候，祈凰十三国，唯有明月城以城自居，不为外人插足。
可现任城主凤朝离自娘胎生下身子骨便一直不大好，倒也相安无事过了十几年，想起那个喜好华丽事物的男人，总觉得那样鲜活地活着，时常让人忘记他是个病弱城主。
晚上，绿袖伺候我换衣去与大家用晚膳。
“主子，这件朱红色的怎么样？”绿袖手摊开一件衣裳，红的十分喜气，上面还用金线绣满了大朵大朵牡丹，我咂舌。
“我有置办这样招摇的衣裳吗？”
绿袖二话不说，麻利地换下我的衣衫，将手里的衣裳给我穿上，从梳妆盒拿了个血玉簪子挽了一个发，眼底的小心思我可没忽略。
挑眉，“说，哪儿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
“啊……主子，快快快，时辰到了！”绿袖忽然面色一变，拉着我跑出去……
“去哪里？”总感觉有股不详的气息，我抽了抽眼角。
羲和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
从青梅酒庄建起迄今为止从未用过的后山别院，此时却十分热闹，那湖边站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还有满天绽放的烟花……
无数烟花在湖边盛开，映着所有人温柔的笑靥，暖了我的眼。
“城主大人！奴婢按您的吩咐将主子带过来了！”绿袖腆红着脸对眼前一身朱雀锦袍的男人笑的一脸激动。
如隔水相望，桐花初放，陆续升起的烟火迷乱了我的眼……
那眼底的温柔我永远无法忘却，无论过了多少年，隔了多少个春秋。
我仍能一眼认出他。
那个温淡和煦的男子，凤朝离。
“生辰快乐，阿银。”
我抿着嘴角，鼻子发酸，抬头看着他，弯起眼，“真是过分呢，朝离。”
“那日帝姬忽然传召，没等你醒来我便离开明月城去了帝都，为弥补在下的过错，趁阿银生日之际，为阿银放一场烟火可好？”凤朝离眼中很暖很暖，玉指拂去我额前的碎发，笑道：“今日是冬至，我已命城民在洛河两旁放下花灯，祈求明年回春之时百花盛开，我陪阿银去看。”
“恩……”
心中感激以无言表达，只是笑看着他，从一开始，我能遇见他便是我今生莫大的幸运。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而今的我将会怎样活在这个混沌的尘世，我何其幸运，能得到眼前之人的真心相待。
“我听说这几日阿银茶不思饭不想，为何？”
我一愣，回过神，笑道：“没事，大约是近日事务繁忙所致。”
“你刚回现世，也许会有些不适，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不必伤神便没事。”城主凤眸弯起，说：“阿细的事情不是有我吗？”
“朝离……”我讶然，看着他，“阿细她……”
朝离忽然问道：“如果阿细与一般人不同，你还会待她如初吗？”
“阿细只是阿细，无关她的身份出身，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她就不会……不会这样了……”我咬唇，低下头。“因为我，宋明溪才会来梦中城，阿细的魂魄才会受伤……”
“不是这样，阿银。”
肩膀被人扶住，我抬起头，撞进了那池温柔暖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朝离……”
“如果是阿银入梦前，遇到这样的事也许我无能为力。”朝离潋滟的眸子弯起，什么也看不透，“但如果换个身份的话，也许就轻而易举了。”
“换个身份？”
“现在还不能说。”朝离微微笑着，抬头看向河边，说：“阿银不要担心好吗？无论怎样，只要阿银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心下愕然，总觉得哪里变了，就像离开前的安慰，永远的守护……只是那样的温柔总教我有些不安，朝离……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离看不起我吗？”我勾起嘴角，笑的肆意，“论武功，这江湖中有几个能在我手下占得便宜？”
朝离一顿，随后也笑了起来，“我倒忘了，能将无影公子打的鼻青脸肿的女子又怎会需要人随身保护。”
“呵呵……”
“呵呵……”
我们相视而笑，全然没了之前笼罩的淡淡哀伤。
烟火弥漫，艳丽的光绽放在夜空，瑰丽美好，虽只有短短一瞬，却是最绚丽的一生。
“阿银，凝魂珠还在吗？”忽然，朝离侧过头问我。
“在宋明溪身上。”我不自觉握紧了手，说：“梦离在凝魂珠上下了禁制，唯有吸食人体的精气才能护其不散。宋明溪身体虽看不出有何异样，真气却已经全失，我不知道该如何……”
“我知道了。”朝离笑道：“他死都不肯取下吧？”
想了想，我点头，“嗯。”
宋明溪虽成日没正没形的浪荡公子模样，对于认定的事却是不顾一切的认真，时常教人对他无可奈何。
“看，他也很喜欢烟花。”朝离抬手一指，河边好几个身影交叠，玩得不亦乐呼，“宋公子看起来总是一副欢喜的模样，从没教任何人担心过，游戏人间未尝不是幸事，那种人若是恢复本性，怕是会另一番作为吧。”
“朝离？”我惊讶朝离竟会与我说这些，他虽待人友善，温和却从来都只是一种习惯，只有会在意，才会关注身边的人。就像，他连常年伺候在自己身边的侍女都唤不出名字，虽然温柔，但对周遭事物都是漠不关心的淡然，我不知道他对明月城的执守到底是为何……
“阿银是聪慧的女子，万千事物万千浮华，莫要被眼前蒙蔽而错过你最不愿错过的一切。”朝离闲适地坐在地上，似是想起什么，笑着淡淡说道：“以往每逢今日总是见不到你人影，冬至夜里最冷，也是最长的一晚，阿银往后都不要独自一人离开可好？”
我呆呆望着他，心底有什么在发烫，抽搐的疼痛。
我的生辰之日在冬至，也是我被迫离开族人的那日，在我五岁之后再不曾过过，也再无人知晓。而他，初次见面无意中探知了我所有的记忆，而且，他一直记得，也一直明白我。
每年的这一日，我总会想办法逃开，哪怕冬雷阵阵，大雪翩飞，寒风刺骨，我都不曾例外。
这样想着，眼里忽然酸涩起来。忽然抬头，看到卿卿担忧的眼神，心底愈发无措。
“阿银，以后冬至我陪你过，不要再不说一声就离开了好不好？”衣袖被人扯住，软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啊……”我应了声，闭上眼不让眼泪掉下，嘴角微微上扬，我说：“不会再逃离了，再也不会。”
卿卿的手抓的更紧了，他的不安，他的恐慌，他的喜欢，我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曾经太多太多的无奈让我将它忽略了过去，恍然才发觉，那才是最珍贵的。
待眼中湿意去了，睁开眼，却见朝离身后站着一个人，那幽怨的眼神让我无法忽视。
“阿银，你竟然……”那声音，九曲十八弯，惊起我满身鸡皮疙瘩。红杏出墙还没落下便消了声。
这时，我看到一人撑着一把桃花伞在湖边格外显眼，绯红的眸子淡淡看着这边，我朝他笑了笑，然后对朝离说：“朝离，这个冬至很暖，看，都没有下雪。”
朝离随着我的视线转向湖边，看到一个男人独自撑着一把桃花伞，那眼中尽是幽怨……
我笑笑，拉着卿卿的手去了湖边看他们放烟花，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绿袖和那些侍女们，满天的烟火真美。
“卿卿，烟花那么美是为了在短暂的生命最后一刻让所有人记住它曾存在过。”我将他抱在怀里，一起坐在已经铺好茸毛的石上，看着一盏一盏远去的花灯，“我曾想，哪怕自己消失了也一定不会有人发现，支撑自己活下来唯一的理由便是复仇。可后来，越来越眷恋现在的一切，变得舍不得，哪怕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时隔已远还是忍不住会痛，却没了当年的恨意。我现在想，这里有那么多我留恋的东西，断不会轻易离去……”
“至少我会发现。”
我差异看着怀里的人儿。
“你离开，至少我会发现。”这回，卿卿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那里有我看不懂的执着。
多年后回想起来，心底偶尔会泛起一丝苦涩。
我抚着卿卿的头，附和地笑了起来，说：“嗯，卿卿一定会发现。”
“我也会发现。”身后，一个轻挑的声音笑了起来，“阿银红杏出墙，本公子一定会第一个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