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梦离来到冥界,那时可真热闹,冥界只差没被他掀开顶了。面目寒霜四处询问可有看到一个蓝眸蓝发的女子来过。这冥界是什么地方,就算来了也去转世了,听到鬼差的答复,那双眼睛被怒火燃烧,红的鲜艳。
那时的毕铘看着闹得天翻地覆的冥界,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了,将梦离圈在自己的结界。
“你在我这里发什么疯?”毕铘一身红色华服,虚空而立,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怒火的梦离,淡淡道:“鲛族之人不归冥界管,他们死了便再无转世了,你来我这里有什么用!”
听到这样的答复,那个总是温温和和谪仙姿容的男人仿佛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狼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却不想,隔了没多久,梦离在此回来了。面上冷冷清清,生人勿扰的气息隔着那么远都感觉得到。
“这回你又是来做什么的?”毕铘头疼地看着面色阴郁的男人,叹了口气,说:“不用找了,鲛族的公主被女王封印在深海,死不了可也活不成了,你来我这里也没用,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曼陀罗地狱还空置着对吧。”梦离眼底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从虚鼎中拿出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冷冷道:“这个女人就劳烦你给安置了,我要她在曼陀罗地狱生不得死不能,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毕铘讶异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男人,将那团光接过,“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叫你这般?”
“没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看着那袭白衣隐入彼岸花中,毕铘轻轻一笑,随手打开一个空间,将其丢入。“真是……托人做事还这副模样,换做别人,早一脚踹你脸上了。”
后来,毕铘才知道,那个被丢入曼陀罗地狱中的女子叫锦华,是梵无公主的随身侍女,还是梦离的心腹。一看就知道又是卖主求荣又被自己主人怨恨的戏码,毕铘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栏上睡了过去。
曼陀罗地狱,黑色的花大朵大朵地开着,锦华睁开眼,顾不得全身的疼痛站起身,打量着四周,眼底的绝望和怨恨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梦离!你好狠的心啊!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最终却落个这般下场!”渐渐的,周身被黑雾环绕,那曼陀罗已经许久没进食了,这样的怨恨和不甘才是最美味的啊。“梦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生生世世,都不会叫你好过!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活该活在后悔和自责中吧!待我出去之日,哪怕失去一切,我都要让你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就说呀,这世间要是被女人怨恨上了,真是件苦恼的事儿,特别是为情因爱生恨的女人,难怪梦离要将她封印在终日无光的曼陀罗地狱。
毕铘睁开眼,这冥界是他的地盘,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看多了便再无新意了,于是便渐渐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翡翠,这样漫长的时间何时是个头呢?这凡尘间所上演的爱恨情仇来来去去不过这些,我忽然……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毕铘眼中因激动而闪过一抹夺目的光彩,“这一次,所有的棋子将会在我手中发挥它最大的用处,我会是最好的一个棋手。”
翡翠稍稍抬起眉眼,看着神色激动的王,伏身跪在地上,说:“那么,奴婢这就去放她出来。”
“哈哈……”毕铘大笑:“翡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翡翠温顺地低下了头,起身退了出去。她知道,王很高兴,那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活跃起来。
合上眼,搜索着阳寿将近之人的名字,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睁开眼,“既然所有人都到场了,那么,可以开始了……”
梦离最后一次来到宫殿,立下了字据,万年修为以养花,待阳间寿命已尽则回到殿前的池子里供外人观赏。如此屈辱的条约,梦离寒着脸写下自己的名字,头也不回地穿过了幻生镜。
往后,这日子怕是不会寂寞了吧。
这般想着,毕铘又再次回到黄泉路上,看着渐渐恢复往日生机的彼岸花,笑了起来:“朝离,我就说吧,那个人一定会帮我养花的。”
跟在身后的翡翠看着开的如火如荼的彼岸花,“王,那个凡人要月末才会过来了。”
“呵呵……”毕铘转身往深处走去,“最讨厌那种温温淡淡的人了,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结果还不是和梦离那个模样,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真可怕……”
然而,除了微风拂过花海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它。
远处有微弱的灯光,冬日昼短夜长,夜色渐渐袭来,家家户户门前都点着一盏祈福灯,铃声被风吹来,在半空打着旋儿。听说小镇上的木屋檐下,都挂着一串银铃和祈福灯,早先是人们为了能得到月神的眷恋,为出门打猎的丈夫祈福,而这铃声,便是黑暗中回家的指引。
我暗自舒了口气,牵着卿卿的手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走过,朝前方的铃声寻去。
刚到镇口,便看到一个猎户摸样的男子背着一把长弓,身后带着两条模样凶狠的狼狗推开一户木门。天色将晚,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皆裹着厚厚的动物的皮毛制成的袄子匆匆而过,对我和卿卿这两个外来人识若无物。这感觉,竟说不出的怪异。
“哎,这位小哥。”我走过去,挡住男人欲关上的木门,面上笑得十分和气,“可曾看到过一辆雪青色的马车途径此地?”
男人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和卿卿,身后的狼狗忽然窜出,龇牙咧嘴地拽着链子哗啦哗啦地响。
“福禄!通宝!”男人紧紧扯着链子叫唤着,那两只狼狗听到主人的话立刻安分地趴在地上,男人这才定睛看着我与卿卿,眼中带着戒备,迟疑道:“姑娘是外地人吧?”
我将挡风的帽子摘下,淡淡笑道:“正是,不知……”
“砰!”木门被狠狠关上,那两只狼狗还在不停地叫嚣,我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低头问道:“卿卿,刚刚那位小哥可是嫌恶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不喜欢外来人。”卿卿忽然蹲下身子,看着雪地上明显凹下去的痕迹道:“树林外的那个领路人也一样,前辈和小月可能已经在镇上了,去前面打听打听吧。”
我叹了口气,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了眼天色,道:“也好。”
铃儿声响,清脆悦耳,我侧头望去,只见那袭身影仿佛月神下凡。铃儿动,脚步十分轻盈,赤足踩在雪上,身着月白轻纱,手腕上的玉铃儿在风中晃荡,风髻露鬓,淡扫蛾眉眼含殇,远远望着某处,朱唇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赤足踩在雪上不冷吗?”心下不由好奇,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绝美女子问道。
忽然,手中一紧,卿卿皱了眉,“阿银,你在和谁说话?”
这会轮到我惊讶了,抬起头,视线与那女子对上,女子面上掩不住的意外,直直朝我走来。
“你看得见我?”声音如若她人那样,温婉高贵,还有一丝冷漠的凉意。我甚至连她怎么走到我面前都没能看清,“你是人类吧。”
我站在原地不动,眼神也没有任何移动,透过面前的女子看着前方,话中掩不去的失望,“我还以为看到宋明溪那风骚男人了呢。”
卿卿抬头看着我,明显呆住,踢了踢脚下的雪,淡淡道:“前辈和小月一定不会像我们一样饥寒交迫。”
“呵呵……”我轻轻一笑,“那快点找到他们吧。”
“嗯……”卿卿拉着我的手,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我身上,“阿银饿不饿?”
“车上几乎什么也没吃,昏睡了一日快饿出幻觉来了。”我轻轻道:“可别账目没到手,反倒丢了性命才好。”
我无法忽视身后那道探究的视线,牵着卿卿的手,铃儿声响,无风而动。心下不由暗惊,为何我能看到卿卿看不到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并非游魂,反倒像精魅,我敛去心神不再多想。
“阿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招人喜欢。”卿卿掩嘴打了个哈欠,一副睡衣袭来的模样。
我低身将卿卿抱起,笑着说:“困了就睡吧。”
卿卿看了我一眼,“嗯……”不小一会儿呼吸平稳,看来一路没少累着,还是半大的孩子。
小镇不大,几步就走到头,地上并无马车路过的痕迹,看来宋明溪和展刖尚未到镇上。身上没有银两,无法住客栈,肚子还饿着,终于我犯愁了……
“吱呀……”寂静的夜里,木门打开的声音由为响彻。
我抬起头,那门外站着个十几岁披着狗皮袄子的少年打了个灯笼,一副出门的样子。我面上笑开了花,仿佛看到希望就在眼前,“这位小兄弟,这天色已晚,能否收留小女子与舍弟一晚?”
少年淡淡看了我一眼,眼睛闪了闪,片刻将手中的灯笼往门边一放,说:“行,不过我要你身上的火狐裘衣。”
天色泛着青白,我睁开眼,少年在锅边煮粥,小米参着些野兔肉,香味四溢。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终于有些受不了,见卿卿还在熟睡,替他捏好被角轻轻起身,去后院的暖泉边洗漱完,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粥,还有一碟子咸菜。
“多谢。”我朝他一笑。
少年搓了搓鼻子,一呲牙,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粗着嗓音说:“不用谢,那件火狐裘衣就是你付出的代价。”说完少年看着壁上挂着的火红色裘衣,眼中流露出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了。那双眼睛毫不掩饰的光亮,分明是贪财的眼神。
不过也挺可爱,我双手端着粥慢慢喝。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金,单名一个银字。不知小兄弟贵姓?”
少年先是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眼中幽幽闪过一抹悲痛,冷冷道:“我没爹没娘,什么狗屁贵姓?”
“啊……对不住。”我愣是道了声歉。
“没什么。”少年盛了碗粥,吃了几口,抹了抹嘴,道:“镇上的人见我可怜,就叫我小灯,祈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