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小说 > 大雁山 > 章节目录 > (三)
(三)
书名：大雁山 作者：李荣德、王颖 更新时间：2015-11-13 13:40 字数：3622
（三）
提幼虎跟在应参谋身边抬眼打量，只见这皖宅门口有两棵三、四搂粗的槐树，其中一株已经朽心枯枝。大门洞开着，门上包铁皮钉铜钉，黑漆斑驳，大虎头衔着铜环。他暗自揣度，这是一个地主庄园。提幼虎身为侦察队长，养成这么个习惯，每到一地，首先总要观察一番地形，两眼一扫，便把东西南北，左邻右舍，高树低坎看了个一清二楚：哪里有什么物件可以作掩蔽物，哪里可以进，哪里可以出，都记到了心里。除了观察环境这手功夫外，提幼虎还能根据一个人的表象特征，分别出他的职业行当；根据他的言谈举止，判断出他的性格特征，就象铁看迸出的火星能知道钢的好坏一样。对于敌情的观察，他也很细致入微，一只再狡猾的狐狸，也总会留下印痕。一个再刁滑的家伙，也难免不留下蛛丝马迹。提幼虎就凭他敏锐的观察力，勤奋地琢磨一事一物，不断丰富自己的斗争经验，帮助他完成每一次艰险的侦察任务。
这当儿，提幼虎踏进门槛，扫视左右，把院内景物一一记在心中，只见马有有不知什么时候已钻到这儿凑热闹来了。另外有七、八个八路军战士擦枪的擦枪，裹腿的裹腿，抽烟的抽烟，下棋的下棋。有两个战士在整理着一堆日伪军服，旁边还有一把指挥刀。战士们看见应参谋带了人进来，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一个下棋的年青战士，原先是盘腿坐地下的，站起的动作猛了点，一下蹬走了用草棍做成的棋子，把画在砖地上的棋盘也踩坏了。
应参谋把提幼虎推到前面，介绍说：“同志们，认识认识，这就是你们的队长，提幼虎同志，咱们支队的侦察英雄。”
“噢！你就是提队长！”大伙惊喜地交换着神色。
“嗨！认识，认识！”一个矮胖墩实的-脸战士连声说道。
“你们认识？”应参谋转身问提幼虎，提幼虎一时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笑着摇了摇头。
“认识，就是没见过面。”这个年青战士知道刚才说话有点儿冒失，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这一说，反而引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别笑嘛，我还真是认识哩。你们不知道？提队长只身入虎穴，运出一部日寇电台。”支队小报上早就报道过了。
“小家伙，你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提幼虎问道。
“报告队长，我姓牛，叫牛更，今年二十，学过铸工。”这战士大声俐索地回答。这时，提幼虎注意到靠墙跟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个子。只见他笑眯着眼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一边“吱啦吱啦”地吮吸着那锅旱烟，不时用指甲盖去摁带着火星膨胀出来的烟末。临了，紧吸两口，看看没大油水，提起右腿，拐过鞋底子来“帮！帮！”地嗑了两下，紧接着把烟嘴对在口上“嘟！砩！”地吹两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把耷拉着的烟袋往杆上一别绕，插进了腰里。然后对大伙说：“别哈哈了，于连征，你给队长介绍介绍。”
立在提幼虎身后那个中等身材、精干老成的战士，听那络腮胡一说，便往前站了站说：“好！我来介绍，这是大老齐……”
“我叫齐敬五。”络腮胡补充道。
提幼虎一步上前握住齐敬五的手，说：“你就是齐敬五同志！应参谋已经向我介绍了。”他觉得对方那双手好似钢钳一般有力。大老齐紧紧地握着，眼神中流露出炽热的光芒，激动地想说什么，但只是嗫嚅了两下，没说出声来。
“这位赛张飞，真名张毛楞，原是二团机枪射手，脾气跟名字一样，楞里巴叽，会打铁，是个硬汉子！”
“算了吧！硬汉顶屁用，我他奶奶打了十年铁，年年拖一腚债。”张毛楞瓮声瓮气的说话，引得大家发笑。
“哎！不能这样讲，人都说打日本鬼子最要硬汉子。咱八路军要个个是打铁能手，一人一锤就把它砸个稀烂。”旁边一个战士补充了那么一句，他好象是鼓足勇气说的，说完就缩到人群后面。于连征在提幼虎耳边悄悄地说：“他叫李大刚，腼腆得象个姑娘。”提幼虎点头笑了笑。
于连征一个接一个介绍着，提幼虎在心里记着每一个人的特征。临了他又把马有有推了出来，向大伙介绍。马有有说：“我们都认识个差不离啦，甭介绍啦。”
应参谋回去了。提幼虎趁热乎劲，召集了党员会议，选举了三人支部委员会。他被选为支部书记，齐敬五和于连征为支部委员。会后，提幼虎向全体同志强调指出：“上级要求我们学好、唱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加强组织性和纪律性，这对我们这支新成立的小分队来说，尤其重要。我们不但要进一步唱熟唱齐，而且要坚决按照这支红军歌曲里说的那样去做……”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新支书的讲话。齐敬五尤为认真，他从兜里掏出半截铅笔，把一片纸铺在膝盖上，右手捉住短短的铅笔头，一笔一划地作开了记录。膝盖上不大平整，劲使大了容易把纸片戳透，因此增加了书写的难度。齐敬五写几笔，把铅笔尖凑到舌尖上舔一舔，再写几笔。提幼虎发现他写字很吃力，遇上写不出来的生字就画个符号，十分钦佩他那顽强的学习精神，于是，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来，递给大老齐说：“给，这是我在抗大分校学习时发的，没舍得用，给你使吧！”齐敬五接过来一看，嚯，可真是个好本子哩。只有他掌心那样大小，厚封面上印着“日记本”三个大字，打开一看，纸张洁白，线格分明。他爱惜地翻了翻，将本儿重新合上，笑咪咪地装进上衣口袋里，仍然在那张纸片上一字一划费劲地作着记录。
经过半天的整顿，学习和讨论，吃罢晌午饭，战士们在提幼虎带领下，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去南坡帮助乡亲们刨地瓜、收玉米棒子。干得正欢，应参谋急匆匆跑上坡地对提幼虎说：“前线情况急剧变化，参谋长要求你们迅速赶到程格庄……”
提幼虎立即把战士们召集到一起说同志们，第一个任务下达了，上级要求我们星夜兼程，于今晚十点钟赶到海镇外围程格庄待命，大家有决心没有？”
“有！”生龙活虎般的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提幼虎说：“好！那咱们回去收拾一下立即出发。”
特别小分队在应参谋和乡亲们欢送下，飞也似地离开了山前于家。
—上路，队员们的脚步就急速地迈动着，一双双手象蒲扇似的，不停地掮起前进的风。
提幼虎说：“同志们，咱们刚开张就要走远路，大家有啥想法？”
“有啥想法？队长，放心吧，走点路，那是张飞吃豆芽——一盘小菜。侦察兵的腿就是走路的嘛，张毛愣瓮声瓮气的话儿，逗得大家发笑。
“嗨！眼前这鬼子是越打越少，你们没见前些日子反‘扫荡’一仗，俘虏的尽是日本娃娃兵，恐怕过了四三年差不离就更少啦！我就盼着多打几仗，多消灭他几个鬼子。要不，等将来我有了孙子，孙子问我：爷爷，你抗战那会亲手撂倒几个鬼子？我要是说：嗨，只打了一个鬼子还是擦破了点皮。那他准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饭桶，光知道啃地瓜干。”马有有装老卖老地表演着，说完信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地瓜干来，格嘣一声咬了个脆响，又接着说：“你们说对不，是不是差不离？”“差不离”是马有有的口头禅，三句话不出，不管合适不合适，就安上个“差不离”。他的话把大伙都逗乐了，逗得不大爱说笑的李大刚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不小心踩下了前面于连征的鞋后跟。于连征止住步提起了鞋，李大刚腼腆地低下了头，还在抿着嘴笑。走在他后面的齐敬五抢上一步，拍了小李子一下屁股，没说话，只是眼角挂着笑纹，眼中充满了大哥哥一般的爱抚。
提幼虎一路琢磨着这些战士们的脾气性子，跟齐敬五、于连征交换着意见，他见快离开根据地了，热烈地倡议说：“同志们，我们就要离开根据地了，让我们再大着嗓门唱几遍红军歌曲好不好？”
“好！队长你领头。”大家一致应和着。
“那好，我开个头，大家放开嗓门唱：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大家意气风发地踉着唱起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提幼虎边唱边想，心里在体会着江参谋长指示的含义。是的，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在民族危亡的关头，步调一致，齐心合力，团结抗日，这比什么都重要啊。
歌声，雄壮有力的歌声，在根据地明朗的天空中回荡。
广阔的山野里，人们正在忙着秋收。听见歌声，都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喜悦、自豪的神情，目送着这支精悍的特别小分队，这支威武雄壮的八路军队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