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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书名：大雁山 作者：李荣德、王颖 更新时间：2015-11-13 13:42 字数：3527
姑娘姓凌名雁，是大雁山中心县委领导下第三区区小队队员。那天区小队指导员交给她一份情报，让她急速送往玲珑岛上的鲁家滩。
凌雁她装扮成回娘家的小媳妇。头上盘了一个发髻，发髻外扎一块紫花翠叶的手巾；身穿青碎花素衣裤褂；脚踩一双绣有月季花的布鞋；右臂挎一只柳条编成的篮子，装了大半篮鸡蛋、馍馍，篮上面搭一块素净淡雅的花布，篮底下藏一支乌黑铮明的手枪。一纸急风急火的情报信就藏在发髻里面。打点停妥，走小路，串山乡，直奔鲁家滩。凌雁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向区小队宿营地吕庄走去。走着，走着，眼见得前面要经过敌人大据点孙家滩。凌雁知道这里多歪心邪眼的歹毒之徒，不好缠，便寻路下了荒野田畴，宁肯多走一些冤枉路，兜个大圈子避过它。事有凑巧，半道上遇上了一个回孙家滩据点的侦缉队特务。这个狗东西见凌雁单身一人，行走于荒草小径之中，心中生疑，大老远就吆喝着撵了过去。凌雁一见这狗特务跑得飞快，情知跑不赢，便装作提鞋，在路旁草丛中蹲一蹲身，然后沉着地站起身来。那特务追上去，吆喝道：“哪儿去？”
凌雁冷冷地回答道：“苏格庄！”
“干什么？”
“回娘家！”
“哪一家？”
“村西大槐树下苏老头闺女。”特务逼得紧，凌雁答得更快。
“唔！为什么不走正路？”
“小道近便。”
“刚才你为什么蹲下？”
“鞋掉了，提鞋。”
这狗东西贼眼溜溜上下打量着凌雁，见她长得比较清秀，就想动歹。
凌雁一见纠缠上了，便想办法摆脱他，但是狗特务动手动脚，嘴里还十分下流。
“规矩点！”她一巴掌打开了狗特务伸过去乱摸的爪子。特务一见软的不行，便想动硬的，拨出匣枪指点着凌雁说：“检查！”
“检查就检查。”凌雁只得放下篮子让他搜查，特务掀开蒙在篮子上那块素净淡雅的花布，见是半篮子鸡蛋和白馍馍，顺手摸了几个，又伸手朝篮底摸去。这家伙抄摸了个底朝天也没捞摸到什么。那么凌雁藏在篮底的枪呢？原来，凌雁见特务迎面走来，知道逃脱不开，便装作提鞋，蹲下身从篮中取出手枪，掖到了腰后。
正当特务弯腰翻检篮子的时候，凌雁从身后拔出枪来，特务回头一眼瞥见，慌忙将抓在手里的两个鸡蛋朝凌雁打去，凌雁一侧身偏过，特务就势拔出了匣枪，两个人的枪同时打响，特务倒地毙命，凌雁右胳膊也被打伤。这儿离孙家滩不远，枪声引来了敌人，凌雁忍着伤疼，穿过树行子，越过荆棘丛，飞快地向山沟里奔去。她一边跑，一边回身向敌人射击。由于受伤，体力不支，终于在子弹打光的情况下，被敌人捉进了孙家滩据点。这时正遇上侦缉队队长孙万利从海镇回孙家滩他的庄园，凌雁就落进了他的魔爪。
孙万利是海镇的大财主，镇上有商号实卖当铺饭馆十几家，四乡有良田千顷。豪华的庄园设在离镇二十余里地的孙家滩。早年他祖父孙慕仁是清朝秀才，孙秀才逢人总是点头作揖，笑容满面，家中挂着“书香门第”、“和气生财”的匾额，大黑门上贴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子，骨子里却十分阴狠险毒，专门在借债字据和讼诉文书上耍弄阴谋。连坑带骗加上打官司，吞没了周围乡邻上千亩土地，从一个小财主很快暴发成了大地主。到了他儿子孙三黑子手里，除了继承他父亲的“巧取”之外，还施展了“豪夺”。加上海镇一带一九三四年闹大灾，孙三黑子用两斗红高粱换一亩田的办法，一下子使得二、三百户穷百姓完全失去了土地。他借着自己的权势继续向四外扩展，控制了海镇和孙家滩周围几十个大小村庄的经济命脉和这一带的打渔、晒盐特权，成了这一带地主、渔霸的首户。
孙万利就是从这样一个门户里长出的毒苗，他既有祖父的伪善阴险，又有父亲的专横，因此他对老百姓更加刻毒，是一只“笑面虎”。
日寇岗野部队占据海镇后，野心勃勃的孙万利马上认贼作父，卖国求荣，投靠了日寇，当了汉奸。由于他用钱财不断在岗野面前献媚，使得贪得无厌的岗野大为满意，不长时间便混上了侦缉队长的职位。
孙万利三十多岁年纪，爱穿大袖的黑绸褂，上衣口袋里荡一条赤金表链，经常梳个油光闪闪的头。由于常常皮笑肉不笑，嘴两边便增生了好几道猫须形皱纹。一双贼眼，转动得很快，一转悠就是一个坏主惫。
孙万利一见抓来的是女游击队员，便命人将她带回他庄园审问。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凌雁用轻蔑的眼光瞥了一眼太师椅上的孙万利，便昂首看着房顶。
“报告孙队长！这女游击队员叫凌雁。她曾化装到过鱼脊村据点，挎着一篮鸡蛋，跟着送菜的混进炮楼，打死两个皇军，夺走三枝枪，早就想抓她。”一个侦缉队员说。
“噢，你就叫凌雁，挺厉害呀。姓凌的，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不知道。”
“快招供吧，招供了可以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凌雁刀子似的目光戳向孙万利。那家伙伪善地说：“不开口，那好，别怨我孙某人不怜你这细皮嫩肉，来人！”
“咣啷”一声，两厢格子长窗门洞开，从里面跳出两个立眼竖眉、满脸横肉的大汉来，朝凌雁挥鞭乱抽。
凌雁任皮鞭象毒蛇一样咬噬她的皮肉，闭紧牙关，不哼一声。
“你……你……你！”孙万利被凌雁这种神情激怒了，脖子上根根青筋爆绽，他从打手手里抢过鞭杆朝凌雁右臂伤口狠命捅去，拔出时还搅了一下，带出一块鲜血浒淋的红肉。凌雁横眉冷对，坚强不屈。
孙万利奸笑着说：“怎么了？不好受吧，快招供吧！”
凌雁眼里喷射着仇恨，心火在熊熊地燃烧。她在琢磨着对付这只笑面虎的办法。
“快说，何必让皮肉受苦呢？”
“好！我告诉你，情报在这儿。”凌雁指指胸前的衣服说。
孙万利一听凌雁愿招，心里很高兴，想不到他这软硬兼施的手法能够马上见效。他右手仍然紧握着鞭子，朝凌雁走去。还没等近身，凌雁用尽全身力量挥起左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孙万利牙缝直往外渗血。他踉踉跄跄，一手捂着火辣辣发烧的脸腮，一手指着凌雁切齿咬牙地说：“好哇，贱种，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把她拖进牢房，不给她吃喝，生生把她饿死！”
每夜，每夜，“各！各各！”的梆子声，传进阴森森的牢里，从一更敲到五更。
每夜，每夜，三更刚刚敲过，牢房的门缝底下就塞进去一包馍馍片和治伤药，待到四更锣响，就来收走纸包。
凌雁在阴黑的仓房改成的私牢中，度过了七天。她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只是每衣每夜从门底下接受那个不认识的好心人送来的食物和药包。
凌雁的伤开始好起来。在第八天深夜，有人撬开了门锁，悄悄走进牢房。凌雁看淸楚，来人是个须发花白的打更老人，他给她松开了捆绑。凌雁激动地抓住了老人的双臂说：
“谢谢您啊，老人家！”
“谢什么，俺知道你是游击队员。你们为打鬼子抛家舍命，俺不搭救谁搭救！？”
“您尊姓？”
“我叫金大力。”
这叫金大力的打更老人不容凌雁多说什么，决定带着她一起逃走。
仓房里有几大缸花生油，墙旮旯里还堆放着五、六条装粮用的麻袋。老人将麻袋放在油缸里浸饱蘸足，然后拖出来，把早就预备好的一小罐火药放在麻袋上，又点燃了一支一寸多长的线香，插在火药罐里。布置停妥，轻声掩好门，这才带着凌雁，左拐右弯，开开后院门，一起逃出了狼窝。
凌雁他们才走出一里地去，回头一看，只见孙家庄园一片火光——那是香尽火药燃，引发起熊熊烈火。没多久锣声、喊声四起，后面赶来了追兵。金老汉见此情景，临危不惧，他坚持让凌雁快逃，自己留下掩护。凌雁拖着受伤的身子逃跑，匆忙之中错上了通往雁嘴崖的小道……
“凌雁同志，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提幼虎听完凌雁激动的陈述，关切地问。
“希望早日归队。”
“好！你先跟我们同船走，到了程格庄，再托人送你回到区小队。”
凌雁感激地点了点头。
船沿着大山的背影曲曲弯弯地航行着，前面要驶出大山的阴影了，大家自动止住了说话。
风顺帆满，船儿载着这支特别小队急急向程格庄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