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迹眼疾手快,借扇使力,趁他走神之际点上他几处大穴,迅速结束这一场争斗。
青兮赶忙接住就要倾倒的李沐辰,再看他精神松弛下来,脸色却愈发泛红,喘息不止,“兮儿,兮儿”不停叫着,俨然醉意上了来,又像不止是醉了一般。
青兮蓦然心慌,忙呼来郗迹:“你是不是点错地方了?他看着不大正常。”
郗迹抬手搭腕,片刻道:“一点事都没有。”又伸手解了他几处穴道。
青兮仍不放心:“他喘的厉害,像是在发烧。真的只是醉了吗?”
郗迹了然一笑道:“是醉了!只是此处的酒略多了些催情的料,他又喝得急了些,没什么大碍!”瞥眼看到李沐辰手臂的红绦,玩味笑道:“原来这里还有一料!”
“我也喝了许多,怎么没事?”青兮不解。
郗迹道:“他原先喝的是香妃醉,我们这是竹叶青,能一样吗?”
青兮怔住,无措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郗迹睬了睬不甚清醒的某人,露出鄙夷的笑容道:“弄回去太费力了,就在这里开间房睡一觉吧!”
叫来楚娘要了一间厢房,青兮与郗迹合力将李沐辰弄到床上。
郗迹拍了拍手道:“行了!不用管他了!我们走吧!”
青兮坐在床沿,缓缓抬头道:“你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郗迹瞥了一眼仍然呢喃不断的李沐辰道:“要照顾什么,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你留下来才有事呢!”言罢,伸手就要拉她起来。
须臾之间,也不知是昏是醒的李沐辰猛然握住青兮的手,蹙眉急道:“兮儿,别走!别走!”言语中急切又不安。
青兮抬手为他拭了拭汗,回头坚持道:“我不走!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郗迹却变得执着起来,冷着张脸又道:“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你到底是个女子,留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不合适。随我回去吧!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青兮忽觉抓着她的手蓦然收紧,心下一惊,回眼望去,床上之人依旧醉意熏熏,没有醒来的迹象。也不回头,淡淡回应郗迹:“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郗迹道:“你那几下能对付几个人?”
青兮显露一丝不耐,回眸疑惑道:“郗迹,我是不会走的。你很奇怪,为什么一定坚持让我离开?你不是这般强硬的人。”
郗迹定定瞧了她片刻,忽然展颜而笑,无所谓道:“无事。不走就不走吧!我就先撤了!”他轻摇折扇,睨眼扫了扫床上某人,接着道:“不过是想提醒某个糊涂蛋你有多在乎他,省得一直糊涂下去,闹得笑话满天下,看你怎么嫁?”
青兮面上一窘,站起身来。
郗迹已摇扇走到门口,突然偏头问道:“真的决定,就是他了?”
青兮见他面色肃然,问得郑重,也认真回视,凝声道:“就如郗迹你,认定一人就是一生。”
郗迹背对着她轻轻点头。他早知她会是这样的选择,到底各有各的人生,不宜干涉。只是李家到底不凡,时政要局又怎会少得了这一家的参与立态?郗迹一时唏嘘,难得投缘,立场相对,再见面只怕是敌非友。
吟吟出声,他道:“青兮,再见面……”一句未完又忽而顿住。
青兮一怔,听出他话语中的思忧不定,疑心问道:“再见面,如何?”
郗迹再无思虑,歪过头展现磊落嵚崎的一笑:“再见面,当做生死知交。”
青兮面上亦雨霁云散,浮现无瑕笑容,缓缓道:“一言为定。”
彼时,她并不完全知晓“生死知交”这四字的分量,却已坚定地认为,遇见郗迹,是她人生中无关风与月的另一段光芒。
步出厢房,郗迹招来廊上小厮吩咐道:“明日辰时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屋,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听懂了吗?”
小厮维诺应着。
说话间却有一人急急向此处走来,正是此前离开的叶翩翩。
郗迹斜眼看她,笑道:“叶小姐好快的脚程,这青芜院距离铸剑山庄可不近啊!”
叶翩翩看都不看郗迹一眼,冷言道:“我傻了不成,对街就有兵器铺。李沐辰人呢?”说话间已绕开郗迹往厢房而去。
郗迹一步后退,折扇拦在他的身前:“你错过了一场好戏。有人打不过溜了哦!”
叶翩翩自然不信,不欲争辩,偏身避开。
郗迹微步移动,将她死死拦在身前。
几次三番下来,叶翩翩终于恼怒,板起脸道:“郗公子这是何意?”
郗迹冷冷道:“喜欢阻人去路的人就没料想过被人阻了去路?”
叶翩翩忽而一怔,仰首道:“与你无关!”
“哦?那叶小姐关注我每日申时从侧门回府又是为何?”
叶翩翩没有被识破的尴尬,依旧冷言,甩袖道:“郗公子怎的不识自己人,姐夫可你现下这般?”
郗迹听她搬出皇甫轼,竟还有警告他的意味,不觉好笑。正色道:“你去问问皇甫轼,问他可有给过我脸色?正好我有时间,不若现在就去铸剑山庄,叫上皇甫轼来好好分析一番时局利弊。”
叶翩翩愣住,郗迹竟是认真的。她是害怕皇甫轼的,这个姐夫心如海深,且不说他不会与她交代什么,就是真当她是个角色,稍一权衡也不可能舍郗迹而维护她。
左右盘桓之间,郗迹又道:“对了,须得提醒你一句,相爷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他眯着眼将叶翩翩上下一觑,“你也没那资本肖想得来!”
叶翩翩再次怔住,却见郗迹已展扇站定,不容拒绝的姿态,斜斜看着她,悠悠道:“叶小姐,请吧!”
叶翩翩一路忐忑,被郗迹半胁迫半恭请带到铸剑山庄,正欲寻机告辞,却见郗迹忽而折扇敲上自己的额首,恍然大悟道:“对了,我竟忘了!叶堂主近日五心烦躁,身体虚得很,大夫嘱他多卧床歇息。想小姐是要榻前尽孝的,我竟这般叨扰。罪过!天大的事改日再谈,郗某这就先告辞了!”说话间,竟已施施然作了一揖,笑而离去。
叶翩翩盯着他飘离的身影,突然间了悟,咬牙握拳说不出话来。郗迹并没有要给她为难的意思,仅只是想将她骗出青芜院,如此,李沐辰与那云青兮必然还在里头。
现在再回去岂不叫人笑话?狠啐一声,叶翩翩恨恨向自己居处而去。
郗迹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李沐辰也像得到什么讯息一般,不再碎语,睡得平静。
青兮再次坐到床沿,定定看着他的睡颜,突然不习惯他无声无息的模样。他总是精神满满站立在她的身旁,以致于她习惯成自然,他稍一远离,她就会萌生不安。越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眼、没出息,越是会对他动怒。青兮低低一声叹息:“唉!真的不想跟你吵架的。”
床上的李沐辰眉目不动,俨然睡熟。青兮手贴上他的额头,已无异样。想到那时他隐于身后的陪伴,身中寒心蛊不离不弃的相守,柔情溢满。手顺着他的额头抚上他的脸,这才发现,原来他的鼻子是这样英挺好看,嘴唇也拥有美好的弧度,难怪总是爱笑。眉睫之下,这双眸子怎能这样温柔专注?她摸上他的眉眼低低道:“这次换我照顾你。”
她深深看着他,电光火石之间却有一双手从后勒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床上带。须臾,再定睛时,她已被李沐辰整个压在身下,一双含笑的清亮眸子在与她不到一寸距离的地方看进她的眼里。
她尚未回神,李沐辰已经调皮地一眨眼,无辜道:“娘子,你再摸下去就怪不得我控住不住了!”
静谧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得紧。
青兮这才清醒,抬眸质问:“你没醉?”
李沐辰依旧调笑:“醉了!有兮儿在眼前,酒不醉人人自醉!”
青兮哼哼道:“你可真会装!就为了骗我留下来?”
“我就是再会装也须得有一前提条件才能遂了心愿。”李沐辰伸手摸在她的脸上,眼中显然是得意,“你心里放不下我!”
青兮忽然有一丝委屈和愤愤,将头别向床里不看他:“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吗?”她不是没有说过爱的,她以为她的选择足够明确,他却没有全然信。
刚起的暧昧被青兮突然而来的忧伤全部打散,气氛变得沉重。
李沐辰低低一声叹气,起身,将青兮拉起圈在胸前,平静道:“兮儿,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现在来把问题说清楚。”
青兮点头,他的认真代表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