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茶馆的兴旺是浅浅在卿家产业打响名声的第一炮,几乎一夜之间,卿家明里暗里观察着她的人就都知道卿家二小姐一月挽救多年亏损商铺的消息。有这样的铺垫,卿广海又同时交给她几家酒楼。
与浮生茶馆不一样,这几家酒楼盈利都不少,连带着浅浅初次去酒楼的时候掌柜的也没少给她软钉子碰。自然,这是卿广海默许的。没有平和沉稳的心性,如何当的卿家上位者。
浅浅看他们这样不卑不亢甚至隐隐有些自傲的态度,自然也是知道原因的。这几家酒楼请来的大厨远近闻名,其他酒楼挖了几次人都没挖走,显然这几位掌柜的深谙用人之道。既然从人心入手很难,那么就只有从帐上下手了。
浅浅在酒楼厨房里逛了一圈,几位大厨早已在外堂等候多时。浅浅抬手做个请的动作,柔柔的话语好似在和他们拉家常:“几位大厨的手艺我都尝过了,的确美味,到现在都还回味无穷呢。酒楼盈利这样丰厚,几位大厨实在功不可没啊。”
他们虽然自恃厨艺高超,但卿家小姐亲口夸赞,如何敢说是,只得连连推辞。浅浅余光扫到一旁端坐的各位掌柜,无一不是神情自得,隐隐带些傲气,又开口:“不过,我倒是好奇,各位大厨拿手好菜都有多少呢?”欢宴楼的大厨轻扬下巴:“百八十道不敢说,总有个五六十道吧。”其余人也都点头,看来都差不多。
浅浅点头表示了解了,看向掌柜的;“既然如此,那么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一位掌柜忙接过话头:“二小姐请说,吾等洗耳恭听。”虽说这位小姐才十三岁,可身份在那里,该有的礼节都不能少。
浅浅谦和地开口:“那么就请各位掌柜的指点一二了。我私下以为,客人来酒楼吃饭,大多是冲着味来的,但不可忽视的一点,价格也是很重要的,两家相同味道的酒楼大家必然是去便宜的那家,是不是?”各位掌柜连连称是。
浅浅略一停顿,“那么,浅浅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每日推出一道大厨的招牌菜,以八成价格售出,是不是能够吸引到客人呢?”
各位掌柜的听完交头接耳,显然第一次听到,最后,一位看起来为首的掌柜站起来向浅浅一拱手:“小姐,吾等第一次听说这般想法,一时难以决策,还望小姐能给些时间让吾等商议。”浅浅理解地点点头:“这个自然,掌柜的们商议好了派人告诉我便是。我先走了。”
各位掌柜将浅浅送出大门,折身回来开始估计最合适的出售价格。没错,这些掌柜的目露精光,都是极其精明的人,浅浅一说八成,各自心底都在飞速计算着,最后浮现的数字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此番商议就是为了决定以几成价格售出能有最大的利润。
第二天早晨,掌柜的们亲自到卿府拜访浅浅。他们一进门浅浅就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从而吸引了他们的心。
为首的掌柜恭敬地躬身:“二小姐,吾等商议过后觉得小姐的主意甚好,最后决定以六成价格售出,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浅浅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浅浅不过以己度人罢了。这些事情各位掌柜的比我懂,一切你们商议着就是,我不过出个主意,哪里能够决定价格。”一席话说的各位掌柜心中舒服,一颗心不由更加向着浅浅。
事实证明,浅浅是对的。掌柜的们也是对的。其他的酒楼要么价格太高不够吸引人,要么价格太低让人觉得不可能,或者味道不如卿家酒楼的大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水一般进了这几家酒楼。此事一出,卿家各酒楼群起效仿,卿家资产一下丰厚许多。
白子谦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怯懦胆小,受了欺负只知道一味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竟然能够这样迅速地拿下现今闻名的浮生茶馆和那几家酒楼。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是你白子谦将她逼出白府,世上绝无后悔药。
这时候卿广海命人来请浅浅去书房,说是有要事商量。推开书房门,果然卿广海和卿寒羽都在,只等浅浅来议事。
卿广海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朝中如今很不安稳。你们也都知道,自从离州侯自立为王,好几个州也都有此意。再加上石淹博与韩开群这两个权臣收受贿赂,陛下听信谗言,竟是想要开战平定天下,几个言官直言上谏,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方才宛州侯派人来问若是有朝一日战乱纷起,立国还是继续顺应天元。你们怎么看?”
卿寒羽仔细考虑一会,说:“就是有一天战乱纷起,宛州也需顺应天元。宛州背后就是云州,西南是离国,东南与帝都所在的锦州相距不过两三日的路程。更何况,帝都里有安临君坐镇,若是想要叛离天元,咱们一州之力难敌精兵啊。更何况天元气数未尽,只是当今帝王昏庸,权臣当道罢了。”卿广海点头不语,看向浅浅。
浅浅的眼里闪动着莫名的色彩:“如今天象变幻,紫微星弱,天府星隐忍不发,破军贪狼光芒大盛,与朝中局势一样,在不知道天府星是谁的情况下先归附天元也未尝不可。比起立国之说,我倒觉得趁早找个盟友似乎更可靠一些。”
卿广海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问:“依你看,盟友找谁?”浅浅站起身,点点西南的离国和锦州相邻的翼州:“即墨家与我们是世交,虽有翼州侯,实际掌权的却是即墨家,结为盟友也不是难事。离国偏处西南,国力富强,物流通畅,除了稀有物资基本可以自给自足。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块肥肉,一旦天下大乱,几州合军长驱直入,离国逃无可逃,他们必须要找寻一个盟友,而咱们宛州恰巧镇守离国南部边境,以此相胁,何愁不成?”
卿寒羽一点就透,接着说道:“云州物资缺乏,粮食多靠宛州商人买进,若是我们断了他们的粮路,他们也只能选择与我们结盟。其他几州不过是墙头草,看哪边强就依着哪边吧。”
看着偌大一个中陆,宽阔的土地蕴藏着无数的财富。卿广海望着地图边自信昂扬的浅浅,沉寂多年的心中忽然爆发出一阵豪情,当即一锤定音:“好,宛州顺从天元,日后择明主而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为今后的卿家多准备一些谈判的砝码。”寒羽和浅浅各自领命而去。
出了书房门,卿寒羽在阳光下伸一伸懒腰,浅浅打趣道:“这样的卿公子,可是要碎了多少天下女子的芳心啊?”卿寒羽舒爽地展一展胳膊:“管这个做什么,天下那么多女子可比不上这一个天下。不过浅浅的天象倒是很在行呢。”
浅浅靠在栏杆上,挑眉看向卿寒羽:“哦?哥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听闻眠月楼的璇珠姑娘可是位红粉佳人呢。”卿寒羽也不推脱,眼神悠远,似在回味:“是啊,她的确是个极聪慧的女子。”
浅浅见状不觉摇头,自那日璇珠在这里的时候卿寒羽突然闯进来,知道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他出神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了。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哪。还没等浅浅感叹完,卿寒羽已经揽住浅浅的肩膀:“走,这次出门又要好久喝不到你亲手泡的茶了。咱们喝茶去。”
浅浅无奈地跟着他走,旋即想起一件事:“姐姐怎么办?”卿寒羽平静的面容满是轻松:“溶月啊,这几天总是吵着说咱们不陪她,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前儿还自己收拾了下包裹要离家出走呢。”
说到这里,卿寒羽头疼地扶额。又要处理事情还得时时刻刻看着这大小姐不随时开溜,实在是个累人的活计。
浅浅惊奇地睁大眼睛:“真的啊?她出府了吗?”竟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卿寒羽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自然没有,否则你还想看到这里这么平静?”浅浅了解地点点头:“也是。”
开过玩笑,卿寒羽心中暗潮涌动,看看天:“她年纪也不小了,都快十八了。父亲的意思,是让她与成玦早日完婚。”浅浅叹息一声:“也好,姐姐与成玦也是两情相悦。战乱一起,万一没人照顾她可怎么好?成婚是最好的了。”
兄妹二人想起溶月那张明艳无双的脸,和她火红温暖的身影,心中深深的无力感蔓延。若是可以护的她一生周全就好了,哪怕战火纷乱,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守着,而不必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时候将她嫁到别人家,想来她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所幸她与成玦青梅竹马,彼此也是有意的,否则他们心里不知要比现在难受多少倍。
浅浅太息一声,慢慢踏进梨花院。雪白的梨花纷扬而下,宁静美好,但这天,恐怕是要变了,好好享受这平静吧。愿这一树繁花可以安然度过风雨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