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特木尔这样的反应,浅浅微微一笑:“将军不必疑惑,家兄是安临君白子谦。”经她一提醒,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安临君有多大的能耐他是知道的,那么他的妹妹知道也不足为奇。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允诺在朔陆恢复之前提供给你们诺颜部族充足的粮食,商贸让利三分,如何?”特木尔心下一惊,诺颜部,只单单允诺给诺颜部,难道她知道现在朔陆有人趁机争夺土地,部族之间发生战争?
浅浅见他沉默不语,再次抛出条件:“如果特木尔将军同意,我们合作的不错的话,若瑶愿意派出军队帮你诺颜部御敌。”
特木尔大喜,没想到连乌衣骑这样精锐的部队安临君也交到了她手中,看来合作这边好处多多啊。只是还不能轻易答应,否则以后自己就不能加码了,当即一拱手:“特木尔会郑重考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回去商议一番。”
钟离渊和浅浅对视一眼,含笑对他点头:“应该的,特木尔将军若是考虑好了,十日之后的这个时辰,来相见便是。”
特木尔健硕的身形慢慢远去,钟离渊这才皱起眉头:“你方才应承他派出军队?可乌衣骑你怎么拿到手?”浅浅微微一笑:“我说了给他乌衣骑了吗?”
钟离渊怔忡,随即恍然大悟,大惊失色:“你是说,天罗军?”雍州一战,天罗军的神秘身影终于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支盛名已久的旷世奇兵势如破竹,一路斩杀三州联军,救雍州于水火之中。
世人皆道天罗军的主人是雍州定国公,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主人还有一个女子。那天乌衣骑并未出战,有人说是畏惧天罗军,一时间天罗军被传得神乎其神。
钟离渊起先是不信的,可是如果它的主人是浅浅的话,那么天罗军无论如何神奇,他都十二万分地相信。有天罗军作筹码,或许能收服朔陆也说不定。
浅浅一眼看穿沉思中的钟离渊,出声提醒:“我说过,我只帮你收服中陆,其他的大陆,我不会插手。”一盆凉水浇醒构思宏伟蓝图的人,现在一个中陆都还没掌控,谈何其他大陆?
十天里,钟离渊不急不忙,耐心等待牧族的答复,也不派人去催促,主动权把握地稳稳当当。可是特木尔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听说朔陆上最强大的北戎部落也派人来了帝都,若是六皇子这边与他们合作了,自己可是损失大了。
总算熬到了第十日,特木尔依时前来,一眼就望见亭中坐着的一男一女,心放下来一半,其他的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钟离渊做个请坐的手势,一边问:“不知特木尔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轻松随意的姿态全然不比特木尔隐隐散露的焦急。
刚坐下的特木尔站起身,行了个牧族礼仪:“我诺颜部,愿意与六皇子合作。”坚定的眼神垂下,这是牧族人最看重的忠诚。
钟离渊击掌大笑:“好,拿酒来,我与特木尔将军畅饮一番。”很快,朔陆的美酒就端了上来,勾人的酒味钻入特木尔的鼻子,勾起他的思乡,和对家乡美酒的怀念。
几碗酒下肚,解了特木尔的馋,他面上一肃:“既然我们已经合作,那么诺颜部就会信守诺言,只要六皇子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同时,也希望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可以信守诺言,救我诺颜部。”
浅浅给他倒上酒,报以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是自然,诺颜部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饿死的人每天都有,我已准备了三千石粮食,够你们吃一个月的。明日送到城郊,将军可亲自前去查看。”
特木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三千石,这么多,仅仅十日就调度好了,明日就能运出了,理清楚刚刚得到的消息,欣喜若狂:“多谢六皇子妃。”经过这两次接触,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柔弱得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人,她的手段,可能比六皇子还要厉害。
浅浅从容接下他的道谢,补充道:“只是,这些粮食数目不少,我安排他们乔装打扮分批出城,所以还请将军多担待着,出了锦州地界再行装车。”
说到装车,特木尔担忧起来:“出了锦州便是云州了,虽然云州与锦州并非敌对,可是那些人难道不会盘问么?更何况我们牧族人特征明显,不会起疑心么?”
浅浅身上的气息温柔而宁静,给人一种安心和信任的感觉:“将军不必担心,云州侯那边我早已知会好了,到时候会派人护车。你们只管看着粮食便是。既是在中陆的地界,便是我们的地盘。”
短短一句话,胸怀天下之心显露无疑。或许是从这个夜晚开始,日后朔陆赫赫有名的特木尔将军就知道,中陆今后是这两个人的天下了。因为有他们,掌控整个朔陆的诺颜部族严禁朔陆人打中陆的主意。
钟离渊静静看着这一切,等特木尔平静下来才问:“特木尔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话语意有所指,特木尔越来越觉得自己选择和他们合作是正确的选择。
“是,我们朔陆上饥荒严重,但还是有些狼崽子企图趁此掠夺土地。我们诺颜部是朔陆上排在第三的部落,没有多少人来犯,可是其他的小部落可就惨了,一夜之间牛羊被夺,部落被屠尽,血流成河啊。”说到这里,这个壮硕的男人握起拳头,眼中仿佛又看见了那样悲惨的景象,隐忍着悲伤地情绪。
钟离渊体贴地为他添上一杯热茶,让他缓缓情绪:“首领将整个部族的一半口粮给了我们,让我们来中陆寻求帮助,其他部落也是。我们打探到最强大的北戎部落也派人来了,或许他们也在寻找合作。”
品茶的钟离渊淡笑轻狂:“不错,他们的确来找过我们。不过我既然认定了你们诺颜部落,就不会再答应他们。”看到特木尔疑惑的眼神,他更加意气风发:“就算它是最强大的,可乱世之中,事在人为,我要它让出第一的位置,它就得让!”
突然迸发的豪情感染了特木尔,他一拍石桌,话语坚定有力:“对,事在人为,叫它让就得让!”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时间,还长着呢。
浅浅寂静的心中忽然涌起热情,不论如何,这乱世既是由她一手推动,就一定是要平的。何不趁此机会抛开那些爱恨情仇,只单单为自己而活。我要让这天下,都知道我是白若瑶,我是卿浅浅。
白皙的脸上忽然褪去了以往的死气沉沉,换上生机勃勃的神采,即使隐藏在阴影里,钟离渊也不禁回头望了她一眼,这样神采飞扬的她,真美。
特木尔一早就等在城郊约定的地点,远方尘土飞扬,来了一支丝绸商队。商队主人模样的人见到他立刻翻身下马,行了牧族礼仪:“我们是白小姐派来的人,后面粮食一千石,请您查看。”
每一车绸缎下面都藏了粮食,内里通风干燥,想来到了朔陆也不会有所损坏。陆陆续续地到了运石头,运青菜的小车,加起来刚好三千石粮食。特木尔在马上望着渐行渐远的粮食队伍,心中对浅浅升起无限崇敬,言而有信的人,是值得他尊敬佩服的人。
仅仅三千石粮食就收买了一个部族的人心,这样算起来是相当划算的。浅浅心情愉快地盘算着。锦上添花从来不过尔尔,雪中送炭却是最让人珍惜和铭记的。
钟离渊隔着书桌看着神采飞扬的她,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这样,你会开心吗?那么,我愿以天下为聘,换你伴我一生。
北戎部最终选择了四皇子,毕竟是掌管国库的人,钱财粮食都好下手。这样一来,只有兵部的大皇子便成了最为弱势的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这个道理,钟离渊明白,钟离沅也明白。
听说钟离沅府上新进了一位舞姬,色艺双全,很想让大家一起欣赏她的舞姿,就邀请了兄弟们一起到府上做客。
说起来这是浅浅第一次见七皇子钟离沣,许是因为母妃柳氏在宫中一直隐忍,韬光养晦,他这个人也是极没有存在感的。明明算得上俊朗的一位皇子,却没有其他几位的盛放之姿,只是自己坐着,也不搭话。
浅浅悄悄拉一拉钟离渊的袖子,低头私语:“七皇子一直是这样吗?”钟离渊略一点头,还想说什么,上首钟离渊兴味十足地问:“六弟妹在说什么?也好让我们听听。哎呀,果然是新婚,感情好着呢。”
那喟叹,那语气,带了三分调侃,好像真是在闲话家常。浅浅已经笑起来,适当地羞红了脸:“四哥可是猜错了,若瑶在问这舞姬怎么还不出来,我可是好奇得很呢。”
钟离沅幽深的桃花目闪烁不已:“弟妹怎么对女人感兴趣起来,不怕盼儿出来勾走了六皇弟的心?”满堂闻言,哄笑不止。
浅浅拿手帕掩唇也羞红了一张俏脸:“四皇兄真是爱说笑。不过比起来,似乎是若瑶对这舞姬的兴趣比六皇子还要大一些,各位皇兄方才聊的那些国事,可是有些乏味了。若瑶只好想一想这舞姬的姿容来解闷了。”
钟离渊哈哈一笑:“六弟妹可是在怪我们,也罢,今日家宴,不谈那些,咱们还是看看盼儿的舞姿吧。”拍拍手,后面出来一个蒙面舞姬,身姿如蛇般妖娆灵动,跳起舞来更是夺人眼球。
如此佳人伴舞助兴,不知不觉大家就多饮了几杯酒。脚步杂乱地上了马车,钟离沅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
刚刚还需要靠着人才能走路的钟离渊在马车走之后便坐直身体,理理衣服,朝着浅浅一笑:“今天就要动手了吧?”浅浅望一眼来时的方向,会心一笑:“或许吧。”
夜色永远是最好的伪装。在这层黑色帘幕之下,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谁做的。钟离海在离开四皇子府之后遇刺身亡,举朝震惊。虽然储君之争大家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这样直接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