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感觉到光亮,浅浅想,真好,自己还活着。她想睁开眼看一看这去而复返的世界,可是她的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极大的恐惧占据了浅浅的心,她惊恐地想要张嘴呼叫,可是声音却停留在喉间,怎么也发布出来。我这是怎么了,浅浅想。
封闭的五官让她感到无比的无助,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在哪里,身边有没有人。惊慌潮水一般涌来,沉重的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渐渐又睡了过去。
天气一天一天冷起来,整个六皇子府都寂静无声,人踪全灭,唯有浅浅的房间里一炉炭火烧的旺盛,烤的整个屋子里都热的让人出汗。
浅浅昏睡过去已经半月了,每天需要喂食三粒清莲丹,也只有米汤可以灌得下去。钟离渊拿了一本书在旁边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
可是,如果你还醒不过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求求你,快点醒来吧。炭火烧的噼啪作响,钟离渊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飘移到床上,满心绝望。
一树厚雪似繁花,钟离渊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看啊,多漂亮的景色,你快睁眼看一看。等来的依然是毫无反应,钟离渊轻轻摇头,给她拉拉被子。
帘子被风风火火地掀起,一阵冷风吹进来,露出落了一身霜雪的童阳。“小姐还没醒吗?”童阳虽然知道答案,每次还是忍不住问这么一句。
“查到什么没有?”
童阳点点头,从怀中抽出一张纸:“这是钟离沣在朝堂上人数的名单,实在不少。”的确不少啊,从一品大员到七品小吏,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网罗了这么多人。
钟离渊英眉紧锁:“怎么这么多人?我们的人呢?”
“我们的人他们都绕过去了,看来我们的势力,他们摸的一清二楚。”
“看来,从那个老头那里下手会容易一些。”
童阳点头:“不知道钟离沣身后是什么样的人。”过一会,他偷眼瞧一瞧钟离渊,满脸纠结:“那个,我想,或许有一个人能让小姐醒来。”
“卿溶月?”钟离渊毫不意外。童阳扭扭捏捏小声说:“不是,是……即墨家主,即墨斐。”钟离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愣住了。
童阳以为他气糊涂了,小心翼翼叫道:“六皇子?六皇子?”钟离渊如珍如宝地捧起浅浅的手,声音激动得直哆嗦:“她动了,她手动了。”
童阳一惊,一把上去把脉,随即狂喜:“小姐有反应了,她有反应了。”浅浅呼吸急促,眼珠乱动,显然已经要醒了。
童阳给她喂下一粒清莲丹,紧张地看着她。温水流淌过喉咙,勃勃生机渗入到每一个细胞。
熊熊燃烧的怒火在胸腔之中快要喷薄而出,浅浅努力睁眼,却睁不开。她不放弃,一定要醒来,即墨斐,即墨斐,从这三个字出现在空气中,她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要活下去。我,要醒来。
过往的片段一段一段在脑海中重现,他让自己叫他阿斐的时候,他领着自己去看辛夷的时候,他递给自己玲珑骰子的时候,他在枫树下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的时候。还有,他在密室中看也不看自己,目含嘲讽的时候。她恨,恨自己为什么动弹不得,为什么口不能言。
积蓄了全身的力量,终于一丝光亮划破黑暗。光明与黑暗的撞击让她不由自主闭上双眼,清泪慢慢流下,真好,我还活着。
终于适应了光亮,一睁眼,就看见自己面前两个屏息凝神盯着自己的人,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童阳醒悟过来,利落地转身倒一杯茶水给她喝下。
“即墨斐在哪里?”沙哑的声音好像被砂纸打磨过,喑哑难听。钟离渊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低头看着她漆黑的发丝。
“即墨公子现在还在帝都。”童阳飞快地回答。敢情还真是听到这三个字醒过来的,早知道他就早说了。
“即墨公子?”浅浅嘴角勾起,干涩的嘴唇渗出血珠,妖艳而冰冷。“传令下去,即墨家的一切生意往来全部切断,即墨家的人,杀无赦。”
童阳愣在原地,不懂她为什么忽然下了这样的命令。钟离渊猛然抬头,不敢相信。“我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全赖他即墨斐所赐。卿寒羽还在吗?”浅浅神情冰冷,屋内的气温瞬间降了下去。
“在。”童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这就去请。”
屋子里寂静得能听见外面树上的积雪扑簌簌撒了一地的声音,钟离渊不敢说话打扰定定盯着门口的浅浅,心里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欢喜。
卿寒羽很快就到了。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踏进六皇子府,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辰。他来的时候,浅浅正在吃粥。见他来便请他先坐着等一等。
卿寒羽捧着热茶,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容颜清瘦的浅浅。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弄成这个样子。
浅浅吃完,拿帕子优雅地擦擦嘴。卿寒羽这才敢把小盒子递给她:“这是父亲让我带给你的药,说是能救你一命。”
打开盒盖,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这是?”浅浅心中诧异。“不错,天山血莲。当年制药做了两颗,给你治病只用了一颗,大夫说够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如今,哎,早知道,一早都给你就是了。”
浅浅当下也不推辞,收下。“这次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的意思。卿家,愿不愿意帮我?”
卿寒羽毫不犹豫:“自然愿意。”
“好,那我要你们打压翼州,从四州联盟里踢出去,行不行?”
“打压翼州?为什么?”浅浅不是一直与斐关系不错吗?怎么现在要打压?
“我与即墨斐从此不共戴天,我昏迷这些时日,全是拜他所赐。”立下此誓,不报不还。
“好,我这就会派人去知会父亲。”卿寒羽也不多问,起身告辞。
卿寒羽走了,浅浅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了,顿时软下来。她疲惫地闭上双眼:“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钟离渊轻轻起身,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出去。门外童阳迎上来:“小姐这是怎么了?”钟离渊拉住他往边上走:“如果我猜的不错,千舌草是即墨斐命令钟离沣下的。”
怪不得,她醒来有这样的反应。她被关在密室里,想必也是你即墨斐的所作所为吧。“走吧,去书房。”钟离渊率先走向书房,童阳赶紧跟上去。
天元帝自从老来得子,除了上朝和处理政事就是往小皇子这边跑。看着小皇子粉嘟嘟的小脸,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年轻了许多。
“禀告皇上,安临君白子谦于宫门外候旨。”天元帝挥挥手:“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来这里见朕吧。”
白子谦日夜兼程终于赶回了帝都,他望着巍峨的宫门,一步步走进去。
浅浅身体虚弱的很,一觉睡了很久。她醒来的时候,白子谦已经等了很久了。“白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我听说你病了,恰好那边的事情已经了了,就先回来了。”白子谦容色淡淡,把她扶起来,动作温和。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关切的神色流露出来。
浅浅的身体瑟瑟发抖,娇弱无比:“是七皇子,他给我下了药。”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白子谦适时地递上手帕,无声安慰着她:“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吧。”
风度翩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浅浅低头看一眼帕子,对不起,哥哥,我只利用你这一次。白子谦虽然将她视作白若瑶的替身,可是不得不说,他对自己这个替身是极好的。对替身好,也就是他对白若瑶也是好的。
她也曾经纠结过是否还要继续报八年前的仇,可是,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帝都的官员已经被抢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那几个都是些不重要又无实权的小差。各大要员都已经把握在六皇子和七皇子手上。
天元帝用完午膳之后吐血昏厥,皇宫里忙碌起来,两位皇子被召进宫侍疾。
平静的皇宫里暗流涌动,把守皇宫的精兵都被调动起来,各自蓄势待发。天元帝吐出的血色泽乌黑,是中了毒的征兆。而这种毒,太医们研究了好几天也没有结论。
四皇子和六皇子轮番侍疾,有一天有宫女看见六皇子在天元帝的汤药里下药,侍卫当场拿下。还从六皇子的随身香囊里找到了残留的药粉。皇后做主,将他暂时看押起来。
浅浅靠在软垫上笑一笑:“皇后?这种事情落在皇后手里,她还能不下狠手?她自己的儿子可是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现如今她四面楚歌,钟离沣藏身暗处,皇后虎视眈眈,钟离渊身陷囹圄,翼州也不安宁。纤细的指细细描绘着锦被上流畅的曲线:“你去,告诉安临君。请他救一救六皇子。”
白子谦练着字,听他说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送来人走了。
浅浅坚信,白子谦的性格她知道,他从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着手去做,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会伸手帮忙。
天元帝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太医们越来越焦躁。年迈的太医们拖着蹒跚的步伐日日在寝宫和太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可依旧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