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浅浅潜入皇宫,摸到钟离渊被关押的地方。这里离天元帝寝宫不远,稍不小心,就可能引来侍卫。
浅浅小心翼翼地潜到窗角,在窗纸上捅了一个洞。虽然名为关押,但是吃穿用度样样不缺,依然是皇子的规格。钟离渊此时一如以往的时辰,正在看书。
浅浅猫下身子,从窗户悄无声息翻了进去,示意钟离渊不要动:“我已经派人找了安临君,请他帮忙。”
钟离渊不能出声,以眼神问道:“他会帮忙吗?”他并不知道浅浅与白子谦之间的纠葛,浅浅也不打算告诉他:“会的,现下也只有他能救你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浅浅迅速丢给他一个眼神,跃出窗外。眼下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在天元帝醒来之前钟离渊一时半会不会死,现下,就只能坐等白子谦出手了。
听说安临君找来一位名医,带进宫来给天元帝看病。凭着安临君这三个字,自然没有人敢阻拦。白子谦静静等在寝宫门外,想起昨晚浅浅来找自己。
“公子,六皇子他现在被陷害,您可要救救他啊。”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为天元帝寻来一位名医,明日便带进宫去。”他并没有安慰她,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这样一句话的含义已经够多了,她边抽泣边叮嘱自己:“希望公子带来的神医可以救醒皇上,查明真相,还六皇子一个清白。”
救醒皇上吗?可以。白子谦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宫门,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这位神医妙手回春,进去两个时辰就成功地天元帝救醒。寝宫里的气氛一时间又活泛了起来。天元帝靠在龙床上,喝着药。神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听天元帝放声大吼:“是谁?谁要下药害朕?”
很快,钟离渊被带上来。“你?你下药害朕?”天元帝醒来之后气势非凡,一双老眼牢牢地盯住钟离渊。
“回父皇,儿臣是被陷害的。”钟离渊匍匐在天元帝脚下,显得卑微而懦弱。
天元帝觉得好笑:“陷害?”声音陡地拔起:“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拿下!打入天牢。”皇后舒心地看着这一切,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你们还活着,都下地狱去吧。
白子谦自始至终守在天元帝身边,不曾说一句话。钟离渊被拖下去的时候朝他看了一眼,然而白子谦视而不见。
浅浅匆匆赶进宫的时候就看见钟离渊被越拖越远。怎么回事?哥哥不是说要帮自己的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浅浅来不及细想,匆匆回府去调查了。
白子谦没有出言帮助钟离渊,怎么会这样?浅浅不解而绝望地看着面前的消息,上面白纸黑字地写下了这样的内容。她不相信,哥哥明明答应自己的,为什么?浅浅起身往白府冲去。
终究摆脱不了血缘的力量,即使这么多年她怨恨他,即使这种怨恨深入骨髓,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因为他,可是,到现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称呼他为哥哥。
风一般卷进白府,浅浅气喘吁吁地冲到白子谦的书房。她的身子还没好全,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运功。
白子谦似乎一早知道她会来,毫无意外之色,只是挥挥手示意下人都出去。浅浅声音颤抖:“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白子谦整理好因为方才作画而卷上去的袍袖,才抬头看她:“答应你什么?”答应我什么?浅浅忽然就明白了,是啊,他自始至终没有正面答应自己。
忽的就笑出声来:“是啊,你没有答应过我。可是,白公子,你在别人眼里已经和六皇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帮他,这是何必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杀了他。”这样就不会有人认为自己和六皇子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吧?
浅浅大惊失色:“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替身,也不愿意真心对我这个妹妹好,是吗?可是,你是我的哥哥啊,我们是彼此这世上唯一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啊。
白子谦淡淡的眉,淡淡的眼,像极了浅浅平日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和六皇子是什么关系,我白子谦不是被你利用的玩偶。你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也敢利用我?”
浅浅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失去光泽:“青楼女子……”原来,我自始至终在你心中,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是吗?
“不错,青楼女子,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将你嫁入皇家,是想让你日后成为一颗暗棋,可惜你太不听话,表里不一。如果真是柔弱不堪,那该多好。”说到这里,白子谦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惋惜。
浅浅凄然一笑:“表里不一?暗棋?”她不住地点头:“好,好,我知道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地位。”手腕一转,那枚刻着瑶字的玉佩出现在她手心。
“白子谦,你记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如违此誓,如此玉佩。”玉佩闪电般摔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浅浅放声大笑,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白子谦眸色阴冷,厉声吩咐:“追,杀了她。”这个女子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很聪慧,纵然她翻不出什么浪来,可是他的习惯就是,斩草除根。这辈子他唯一的心软用在了八年前,以后再也不会了。
浅浅刚离开不久,后面就跟上十几个人。终于,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慢慢滑下,好,好,八年前你要杀我,八年后你依然要杀我。白子谦!
心中恨意如火山迸发,灼热的恨意吞噬了浅浅的意识,她奋力狂奔,终于在临近六皇子府的地方到了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人和身后白家的人对上,浅浅回到六皇子府,一口血喷了出来。
童阳急急忙忙给她把脉却被一掌推开,这个样子的她比前几天刚醒来的时候还要恐怖,浑身都是绝望的气息,一靠近她都会被那股浓烈的哀伤所感染。
“今晚,召集我们所有的人手。”童阳的脚牢牢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浅浅说完后拖着一身血迹跌跌撞撞往屋子里面走。这是怎么了?
浅浅环视一周,点点头。这是自己在帝都所能调动的所有人了。卿家,自己手下各个商铺的人全数到齐。
“今日,是时候告诉你们了。我,是从前卿家的二小姐卿浅浅,我没有死。我让卿浅浅这个身份死去,是因为我要以白若瑶的身份回到帝都,报我八年前的仇。我,是白府的二小姐,安临君白子谦的亲妹妹。”
下面的人寂静而虔诚地看着她,听她说完。“八年前,我的亲哥哥要杀了我,而现在,八年之后,他依然如故。可我白若瑶,不甘心,为什么他想杀就杀,难道我就那么不重要吗?”如泣如诉,浓烈的恨与悲伤渗透了整个屋子。
“我,白若瑶,立下此誓,我要让他白子谦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尝尝生死被人任意决定的滋味。人非草芥,我白若瑶的命运在我自己手里!”台阶上的她因为仇恨的点缀,光彩夺目。
卿寒羽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表明自己的立场:“你是我们卿家的女儿,卿家自然是要帮你的。”
余下的人都是浅浅自己这边的人,都是浅浅花了五六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搜罗培养起来的,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家的小姐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如今知道了,自然没有异议。
众人一心,浅浅满意地点点头:“好,我在这里谢谢各位了。接下来,我们来商议一下现在怎么办。”
钟离渊意图谋杀皇上,夺权篡位,将于三日后处斩。
三日后。浅浅易容混在人群中间,静静等候囚车到来。其他人分别守在路口,等待接应。钟离渊啊钟离渊,没想到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没有真心待我,而我一直不愿意放在心上的你却从未骗过我,这算不算,天意弄人?
囚车缓缓出现在街头,从街头到这里,一共要走三百二十九步。她最内圈的人离斩首台十步,最外圈的人十七步。不论谁得手,都有三个人掩护,到街边小巷里,那里有两匹快马。今日斩首台在闹市,官兵无法大打出手,所以今天她挑的人,全是会轻功的。
囚车一步一步逼近,终于,蓬头垢面的钟离渊被押到斩首台上。浅浅眼中不忍,钟离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狼狈过?就算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中,可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交情还在。
钟离渊抬头看看人群,没有发现发现自己想见的人,心中黯然。也是,现在这样的情形,怎么还能指望她能来看自己。
太阳移到头顶上,监斩官仰头看看天色,扔下令牌:“斩。”浅浅心中默念,一,二,三。最里面的人动了,闪电般奔上斩首台,三人与衙役打在一起,一人提着钟离渊突破重围。
大街上瞬时乱了起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唯有浅浅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混乱的一切。近了,近了,钟离渊离小巷不过两三步了。浅浅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十来个黑衣人落在钟离渊面前,挡住他们进小巷的路。浅浅暗道不好,抬手把人集中到那边,自己运起轻功抓住钟离渊就往巷子里跑。
黑衣人武艺高强,在三四个人的围攻下还能脱身往巷子里追。浅浅咬牙在墙上一点,身体扭向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躲开一击。
终于上了马,黑衣人追上来,不死心地一剑刺向浅浅。浅浅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剑。钟离渊回身想看看她的伤势,浅浅一把把他扳回去,两人策马离开。
帝都城郊。马儿一路颠簸到达约定地点,特木尔一早就等在那里。浅浅已经脱力,被钟离渊抱下来。浅浅背后出手冰凉,一看马鞍,已经被血染得通红。钟离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担心的要命。
浅浅虚弱地拉住特木尔的缰绳:“特木尔将军,我将他交给你,你带着他去宛州卿家。我保证,该给你们诺颜部的粮食,一颗都不会少。”
特木尔郑重点头,示意钟离渊去后面上马。钟离渊紧紧抱住浅浅不肯撒手:“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浅浅推开他:“你快走,将来继承皇位的是你。我在这里有童阳他们,你不必着急。你记住,我希望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有个帝王的样子。”
钟离渊深深地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咬咬牙翻身上马。浅浅,等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