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即墨斐才放开她:“浅浅,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浅浅歉意地低了头,不再看他。即墨斐取出那枚骰子,放在掌心,声音支离破碎:“我就知道,你将它一直带在身边,你心里其实有我的是不是?”
浅浅拈过那枚骰子,眼睛宛如上好的墨,流淌着丝丝神秘的光华:“是,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即墨斐重又将她拥入怀中,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浅浅狠了狠心,终究说出那句酝酿许久的那番话:“可是,我现在却无法嫁给你,我已经嫁给钟离渊,这是改变不了的。”
似乎不能够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即墨斐慢慢放开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什么?为什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不好么?”
浅浅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无法理解自己:“不,这天下的纷争因我而起,我要将它平息,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乱下去,就算今后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心安。”
即墨斐晶亮的眼眸慢慢变得黯淡,握住浅浅掌心的手慢慢滑落。浅浅担心地望着他:“阿斐?”
“不要叫我阿斐。我从前不知道,你是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我以为,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就算没有锦衣玉食,你也一样愿意做我的妻。可是,你既贪幕天家富贵,便不该来这里唤我一声阿斐。”
“阿斐,你不知道我……”
“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等了你一句阿斐多久,你不知道我从未想过你唤我阿斐时还告诉我你不能嫁给我!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知道。”
浅浅抬起手想拉一拉他的袖子,看着颓然撑着书桌的他,终究放下了手。
低眉婉转之间,心意已然全换。握紧衣袖中的骰子,浅浅敛了眉,轻声说道:“终究是我对你不住,从此,你便忘了我吧。”
即墨斐嘴角溢上冰冷苦涩的笑,忘?谈何容易?你终究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刻的有多深,呼吸之间满满的都是你。
浅浅说完,不愿久留,转身便消失在窗外。即墨斐扶着桌角,晕黄的灯光渲染了晶莹的眼角眉梢,浅浅,你总是不愿意多留一留,看看我方才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透过烛火,隐约可以看见骰子中爬来爬去的小虫。这就是母蛊啊,浅浅一把接住半空中落下的骰子,径直奔向皇宫。
熟门熟路地摸到天元帝寝殿,殿外的小太监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浅浅一早已经脱去外面的罩衫,只留下里面的夜行衣,隐没在黑暗里。
天元帝犹自熟睡,浅浅将母蛊放在天元帝枕边,催动母蛊,不多时天元帝耳朵里便爬出一只细小的虫。
子蛊!浅浅小心翼翼将它收好,化作一阵清风掀起床前的帘幔。
天元帝苍老的眼睁开,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随侍的太监将他搀起,岂料天元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淡淡说了一句:“传御医。”
听御医说,天元帝似乎有些不记得这些天做了什么。一时间,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帝都里的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
浅浅坐在醉梦楼一角,低调地听着周围的人都在谈论天元帝的失忆。
正凝神听着那边兴高采烈地谈论后宫给天元帝下蛊以夺恩宠时,面前忽然坐了一个人。
轻摇折扇,一派富家公子哥形象的不是那亦庄还是谁?浅浅端起茶杯掩去自己唇边的笑意,轻松接下四周少女投过来的恼恨的眼神。
亦庄抛够了媚眼,终于回过头来仔细端详浅浅。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她,良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恩,瘦了。”
浅浅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没好气地放了茶杯:“看了这么久,就这三个字?”
亦庄脸上的风华淡淡流转,扑哧一笑,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许是周遭少女的眼神太过灼热,浅浅终于起了身回府。一出醉梦楼,霎时浑身轻松,浅浅耸耸肩潇洒往回走,他自己会跟上来的。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许久的浅浅终于等来这姗姗来迟的,恩,属下。亦庄依旧一派悠闲地走进来,径自找了个顺眼的椅子坐下,开始整理仪容。
浅浅撑着头默然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杯子往那边一扔。
亦庄哈哈一笑:“都看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这可怎么让我放心哟。”
浅浅无语地看着他一副担心自家小鸡仔儿会被吃掉的表情,决定不与他争辩。
亦庄是当初宛州军队里新兵营的一员,是宛州富商白秋和之子,本名白亦昭。此番为了掩人耳目便取了个亦庄这么个一看就是假名的名字。
要说里面这个庄字,原是有些因由的。亦庄初见定国公的时候,唇红齿白,定国公盯着他良久,只说了一句:“虽素也艳。”
诚然,这样唇红齿白的男儿,搭上白这个姓氏,实在有些对比的意味。亦庄一怒之下,给自己名字里嵌了个庄字,以示自己并不妖艳。
浅浅饶有兴致地重温了一遍当时的情景,拿揶揄的眼光看着他。亦庄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为了自己的英明形象,决定先不逗她了,免得到时候她把这些事捅出去,到时候自己还怎么率领底下那帮臭小子?
终于玩笑告一段落,浅浅一边喝茶一边听他汇报军中的情况。这些时日不见,也怪想念当年看着他们训练的日子。
亦庄偷偷看一眼上方浅浅的神色,状似无意地补充一句:“咱们在翼州那支兵,安的甚好。”
浅浅自然明白他意有所指:“是,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发挥很大的作用呢。对了,钟离渊最近怎么样?”
亦庄哑然半晌,良久开口:“不错。”
亦庄是很少这样的,浅浅知道。不错这句话,又有几个意思呢?时至今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钟离渊这边掉了链子,那可怎么办?
浅浅颇有些头疼地皱了眉。亦庄兀自沉思,也没去理她。
而帝都之外的一条官道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带起身后滚滚尘土。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这些人都训练有素,马儿步履整齐轻盈,显然都是上好的宝马。
放眼帝都,只怕也没几家可以用得起这样质量上乘的马匹。
卿广海依旧呆在梨花院,溶月四处找不到他,一猜他就在这里。
“父亲。”
卿广海回身淡淡笑了笑。溶月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父亲,你在想浅浅吗?”
卿广海抬头看着那几棵梨树:“是啊。”
溶月何尝不知这几年父亲心里并不好受,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父亲,你真心对她好,浅浅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心里知道的。”
卿广海慈爱地摸摸她的长发,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每每想起来,我心里仍是不好受。这院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回来住。”
溶月搀着他往外走:“总得把事情平息,若是哪天她想我们了,说不定就回来了。再说,这里天天打扫,浅浅一回来,也一定是喜欢住的。”
卿广海拍拍她的手,慢慢和溶月出去了。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