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夏浩还是错过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中考,尽管他早早地就从母亲的葬礼中出来,尽管在之前的复习中他是那么拼命,但都抵不过他最后的缺席。
那一天,出来后,夏浩去了酒吧,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最后他和一群小混混打了起来,直到闻讯而来的夏雨拨通警察的号码,而鼻青脸肿的夏浩也被送进了医院,和他的中考彻底错过。
而我,烧退后就出了院,那时的我不知道,就在我出院的那天,这个我心心念念的男子被送进了病房。而我,和计划的一样,在中考结束后参加了自己的期末考,然后开始新的假期。
那段时间,我竟然没有去关心夏浩的考试,明明在之前我是那么紧张他的冲刺,更没有去询问他的去向。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夏浩没在考场的座位上,更没有回他的出租房。那个时候,他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左眼青紫,肿得老高,几乎和鼻梁一样高。我更不知道,在昏迷的一个个梦里他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晓秋,晓秋。
直到假期真正来临,夏雨牵着夏浩的手出现在我的收银台面前,我看着皱着眉头忍着疼却还要朝我笑的夏浩,我的眼泪就这样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夏浩伸手给我拭泪,他说,晓秋,对不起。
他说,晓秋,别哭。
我却泪水决堤。
忘了说,为了不再用浩叔的钱,期末考试一结束,我就出门找工作了,因为是童工,没有地方肯要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一个人来到火锅店对着青菜发愁。
老板见我这次只剩下了一人,便过来关心地询问,看到我红红的眼睛,他介绍我到这家小超市来当收银员,他说,小丫头啊,这超市是我姐开的,你就放心地去吧,赚点生活费还是可以的。
我高兴地多点了两盘青菜,一口气全吃了。
浩姨去世后,夏雨便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彼此有个照应,自然是好的。而夏浩变得异常沉默,常常对着书本发呆。每次,从他的房门口经过的时候,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的心就无比酸楚。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发烧进医院,如果,那天夏浩疯一样跑来见我而我没有叫他滚,如果,我没有听到浩姨临死前说的话,是不是,他就会安然地坐在考场里,认真履行着他的诺言考上市高,又或许我不会每晚每晚地梦见母亲,生生不息。
可是,终究是没有如果的,而我们之间,尽管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搁在中间了。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住进了寝室,夏雨自然回到了市中,夏浩也搬进了学校附近的出租房,我们很有默契地在这个栖息地分道扬镳,开始彼此的学习生涯。
再次复读的机会,是夏浩用了背水一战的态度去向班主任祈求来的,最后他班主任真的在校长面前保了他,用自己的教育生涯做担保,这也让夏浩明白,他必须破釜沉舟。
当夏浩面临第三次中考的时候,欧阳承天却以优异的艺术成绩早早被市高的艺术班录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欧阳承天拎着大包小包来到我的面前,得瑟地说,小样,你大爷我被市高提前录取了,来,挑几包,普天同庆下。
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是,老大爷!
惹得欧阳承天没好气地掐了一把我的手臂,疼得我直翻白眼。
那天,我嚼吧着东西,问他,你现在就开始暑假了,两个月多月呢,准备干什么?
欧阳承天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说,我想回家去看看爸爸。
我突然想起,去年的深秋,我母亲的忌日,他陪我偷偷去扫墓。那时我们坐在母亲的坟边,我问他,大陆这么多学校,为什么会选中这么一所不知名的中学。他说,因为妈妈。
那次,他的眼睛又变得忧伤,他说,我来找妈妈,她跑到这里躲起来了,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
之后他就不说话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还没找到,要不然不会这么忧伤,所以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在母亲的旁边。
现在,我突然想,是不是他远在台湾的爸爸也是这么忧伤地思念着吧,思念他的妻子,还有孩子。
和欧阳承天离别的那天,夏浩终于结束了他的中考。我返校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他跑来找我,对我说,晓秋,我有信心,你会来的,对么?
我看着他,满脸的期待,我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别去推销咖啡了,我会的。说完便进了教室。
也不顾夏浩在教室门口一个人傻乐。
去年暑假,夏浩也找了份工作,开始他推销咖啡的工作。和我一样,他也不用浩叔的钱了,哪怕浩叔还是会如约把钱打到那张被存封在抽屉里的银行卡上。
似乎夏浩也没有再联络他的父亲,而我也没有将自己听到浩姨临终前的话这一事告诉夏浩,我知道我一直在挣扎,一边企图去了解真相,而另一边催眠着自己去相信那只是浩姨说的疯话。
我想着,事情过了那么久了,很多事情就随时间湮灭吧。毕竟,我知道,在那个梦想的高中,会有一个人在等我。
或许,那样的专属等待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