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大学吗?”
一个幽幽的声音,像从海边吹来的晚风。
大家齐刷刷抬头望去,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女孩,面无表情地站在桌子前面。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长长地垂在腰间,穿着一件吊带拖地的大花裙,露出雪白的肩膀,胸前戴着一串奇形怪状的大项链,耳朵上也挂着两个又大又古怪的坠子,好像从西域哪个国度穿越而来。
第一次看到新生打扮成这样,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直直地愣在那里盯着她。
还是腾伟反应快,他迅速抽出一张登记表递到女孩面前,脸上堆满了笑,“你好,我是思政学院腾伟老师。你是哪个系的呀?你一个人吗?有没有其他同学?”
同样的话,腾伟今天已经说了十多次了,每次来一个稍微漂亮点的女孩,他都要重复一遍,如果是男生或者长相普通的女孩,他是绝对不搭腔的。
可惜女孩甚至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荆宇的脸上,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在怀疑什么……嘴角开始轻轻地上翘。
荆宇抬眼看到她的笑,心脏突然不正常地动了一下,他慌忙挤出一个礼貌的表情。
“我叫辛悦,辛苦的辛,喜悦的悦,中文系新生,”一边说着,女孩伸出了右手,“荆宇老师,你好。”
荆宇工作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学生主动跟他握手,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新生。
荆宇还不太习惯这种成熟的表达方式,他稍微愣了愣神,下意识地站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握了一下。这手很瘦,很长,很凉。
女孩又深深看了荆宇一眼,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哎哎哎,你们看见没有,帅哥就是不一样啊,对咱们连理不理的,”腾伟开始醋溜溜地挤眉弄眼,“一看就是缺乏教养,顺带缺乏营养,长得跟豌豆芽似的,丫绝对顶不住二级风,我都不敢朝她大声说话,没准儿一口气给吹到西伯利亚去了。还有,看那破裙子,跟抹布似的,今天要是有十个这样的来回走两趟,这火车站地面准比镜子还亮,简直了,气死清洁工,都得下岗……”
“行了,别贫了,不就没跟你说句话么,看把人姑娘糟践的,”文贤子笑着说,“你一个思政学院的老师,动不动就鸡鸭鹅的,你在家跟你爸说话质量也这么高么?”
“靠,我在家绝对是人模狗样,不,像模像样的。我是我们家做人和做学问的楷模。”
“你还楷模?”文贤子斜着眼睛,“揩油加乱摸吧!”
“去你的,”腾伟哈哈大笑起来,“哎,说实话,刚才那女孩真是漂亮,我靠,那眼睛,那皮肤……”
“那女孩确实很漂亮,我接了两年站都没见过这样级别的。”陈一钊这次站在腾伟的战线上。
“你看你看,没错吧。这说明我的审美没有问题嘛!我的品位还是可以的嘛!”腾伟连忙利用上他的新战友。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整个儿就是一地痞流氓,你到底是怎么混到思政学院的?怪不得最近明海治安这么乱,哪哪都有作奸犯科的,敢情都是你的学生啊。”
“文老师,这你就错了,我绝对不会教这样的学生,我绝对不给社会带来任何一点不稳定因素,必须的。”
“那你这么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教的学生都去哪儿了?”
“我悄悄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他们都在给我爸打下手。”
“你就胡说八道吧,”文老师拍了一下腾伟的头,“赶快去吃饭!”
荆宇默默地坐着,听着耳边七七八八的嘈杂,脑海中一直在回想女孩奇怪而犀利的眼神,怎么会有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认识我吗?我们曾经见过?仿佛坐在一片纠结缠绕的藤蔓中间,荆宇皱起了眉头。
接站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最后一趟车,因为放了两张桌子,空间显得异常局促,荆宇、文贤子、腾伟和大家挤在一起。
车上满满的全是新生,荆宇被牢牢地挤在车厢后面,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四周呼出的热气,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实在不好受。
下车的时候,新买的衬衣已经变成了臭烘烘、皱巴巴的一团。
“腾伟你不是开车来的吗?你车呢?”荆宇被挤得浑身难受,使劲转着脖子。
“我车不知道怎么坏了,发动不起来了,估计是节气门有点问题了。”腾伟一脸懊恼。
靠,关键时刻掉链子,荆宇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