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宫的日子还算太平,晨起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之后妃子们坐在一起聊聊天,午膳都在各自殿内用,之后的时间便是各殿自行安排,皇帝忙于政务,虽同处行宫却从不参与后宫里的活动,所以从瑞宝儿入住行宫那日起,便一直未曾见过,这倒合了她的心意。
珍妃自到行宫身体大好,瑞宝儿寄住将军府的那些年里,珍妃特请了旨告病返家,所以两人处得如亲姐妹一般。待在行宫的日子虽宁静却也无聊,瑞宝儿便时时都赖在珍妃那里。
“珍姐姐,你看我绣的这针线对吗?”瑞宝儿捧着自己刚绣了一阵的帕子,连带着秀托给珍妃看。
“宝儿还真是灵巧,这第一次秀就学得这般快,赶明秀了如意包,翼儿一定满意。”话出口方觉错了,连忙笑着轻打了下嘴。
“姐姐不必这么在意,翼将军照顾我许久,如若绣得好送给翼将军一个也算是感谢。”
珍妃第一次听瑞宝儿改口称弃谷翼为将军,心下一片凄凉,以前在府中撒娇似的叫着“翼哥哥”竟恍然成了前尘往事。她早就置办给瑞宝儿和弃谷翼大婚时用的东西在封妃的圣旨下到将军府之时就成了废品,现堆在府中库里再也见不得光。
“宝儿,是不是有一日你也会与姐姐我生分了呢?”珍妃抬眼望向瑞宝儿。
“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瑞宝儿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情感,起身绕过两人之间的炕桌坐在了珍妃身侧,握着珍妃的手说道:“不瞒姐姐,宝儿心里是有气的,当日姐姐问我是不是想好了,我也就只是赌气说。可宝儿的心姐姐定是明白的,在将军府住了那些年,你就是我的亲人,这是永远不会变的,难道是姐姐要生分了我?”
眼见瑞宝儿眼中生出几分害怕的神情,心知这话说得太不是时候了,珍妃反握住瑞宝儿的手,“我今儿嘴上是呛了邪,尽说些瞎话,叫宝儿难过了?”
“姐姐知道就好。”瑞宝儿揶揄了下嘴角小声说着,从前她在将军府说话可是从不顾及的,但那时谁都明白将军府是弃谷翼给瑞宝儿的京城的家,珍妃也将瑞宝儿当做亲亲的妹妹。
两人后又说了些别的话,气氛才完全恢复了来。
傍晚在珍妃殿内用了晚膳,珍妃的侍女玲珑包了些现出的点心给风清带回,瑞宝儿这才出来。月亮已经挂上了天,可日头却还未落尽,日月短暂地交汇于同一片天空,丝丝晚风吹来,带着行宫种植的特有花草香气。瑞宝儿想起从珍妃殿后绕过去好像是一个大园子,这会刚吃了饭,想着散散步,便起兴走了去。
以为那个园子很近,但绕过了好几座假山也没到,因着来行宫没几日,主仆二人却是走迷路了,周边也没什么侍卫,风清有点着急起来,“主子,咱别再乱往前走了吧?循着来时的路返回去吧。”
“没事的,再往前走走。”
“可这天都要暗了,咱们又没掌灯,还是回去吧。”
“风清,你害怕啦?”瑞宝儿见风清神色不对,反倒起了逗一逗她的心理,“你看那是什么?”说着她指着斜前方,风清凝神去看,“什么啊?主子,奴婢没看到呀?”前走几步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呀,回头正想问瑞宝儿,却发现哪里还有人,天暗了下来,风吹过,只有风清一人立于这一小片空地前。
“主子?主子?你可别吓奴婢呀?主子?”风清急急地喊着。
假山后,瑞宝儿捂着脸低低地不敢笑出声,这样的戏码她在将军府和风清玩过很多次,可每次风清都被吓个够呛,待瑞宝儿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准是露出一副被吓过后一会哭一会笑的表情。
见风清真着了急,瑞宝儿正要跑出去拍她的肩膀,突然身后一个男子轻声说,“你还真是人来疯,居然这样吓自己的小婢。”未及瑞宝儿叫出声,他一把拽过她,使着轻功,无声息地挟着瑞宝儿飞过假山出了这个院子待到瑞宝儿先前想去的那个园子处,在一池边,这个陌生男子才落脚,一松手,瑞宝儿就大喊:“来人呐,有刺客!”
“刺什么客?别瞎叫唤。”
他声音极大,一下子倒把瑞宝儿怔住了,再看他眉目清秀,一身玄色云锦,领口袖口都纹着金丝线,腰上别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金色的流穗儿。进宫后教习的嬷嬷有教识过服装配饰的礼制,这个男子应该是皇族中人,多半是个王爷,忽忆起珍妃说这次到行宫皇帝只准了胞弟七王爷同行,猜想面前这人便是七王爷君惜墨。
想至此,瑞宝儿便不再紧张,捋了捋因慌张大叫而散乱的鬓角,“王爷这是何意?”
“呦,猜出我是谁了?丫头还挺聪明。真当得起才貌双全四个字呐。”
瑞宝儿本想着是圣上的弟弟,朝堂之上的王爷,说话间应多注意礼制,但看眼前这人生得相貌堂堂,言辞间却满是随性,甚至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心下便松了些,想在口舌上争回些许风头,便道:“都说圣上有一弟,能文能武,谦谦如墨,却未料到是个撸人劫色的角儿。”
不想,对方却哈哈笑了,“你这么一说,我如若不坐实这个名岂不亏得慌?”君惜墨说着便上前两步。
“你,你做什么?”瑞宝儿退至湖边,再无退路。
君惜墨逼到跟前,两人脸对着脸,毫厘之间,彼此的气息都可以清楚感知,只怔忪见,他却徒然退后了去,“呆瓜,时至今日,你已是皇帝的妃子,若要保全好自己,便需时刻留心身旁的人,没事的话,不要总去珍妃娘娘的殿内。”
留了这句,君惜墨便转身离去。湖边瑞宝儿由自反应过来时,风清带着一众侍卫已经赶了来,一见到瑞宝儿,风清这次却是笑不出来,只是带着哭腔嚷道“主子,你是要吓死奴婢吗?都惊动圣上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奴婢到处找不到主子,返回时正遇上芩妃娘娘,赶紧支会了近手侍卫,这一来二去又惊动了万岁爷,有侍卫看到湖边树从隐隐有烟,这才赶来。”
有烟?瑞宝儿抬眼望去发现十米开外一些被雨水打过的湿叶子上似是被人弹了些木材火心,因湿气重,点不起明火,便有烟细细冒出,窜到高空,值守的侍卫很容易看见。定是君惜墨离时所做,一个小动作不露声色地引了侍卫寻来。瑞宝儿眉心微收,这个七王爷今天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七王爷君惜墨,瑞宝儿早有耳闻。先帝驾崩时,七王君惜墨只有十四五岁,早被先帝评价可为治国之才的他,碍着年少并没有实力去与在朝堂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太子君惜江和二哥君惜川争什么,于是便选择了辅佐同父同母的兄长君惜川夺取帝位。十年前,君惜川顺承大统,太子被废,其余皇子皆封王离京,只有七王君惜墨领了上等的封地却仍获许长居京城,并且掌管了北郡一小部分的兵权,这些特权都是威胁到皇位的,但是君惜墨依然受着,君惜川也放心给着。
君惜川登位以来,平了多次边境叛乱,治理辽河水患,解决南域的灾荒,收拢有异心的几个封地郡王的权利,这些事件都有君惜墨出谋划策,就连北郡第一将军弃谷翼所打的几次漂亮仗都是君惜墨参与谋划的行军图。在朝中,张炳老相唯一佩服的人也就是君惜墨了。他不领兵,却运筹帷幄。可听闻七王爷却偏是个闷葫芦,立了功从不要赏赐,皇帝只得猜着这个弟弟的心意赐物件,而且他鲜少在大小场合露面,坊间各种版本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却没有一个版本是完全可信。而今日所见,却哪一种版本都对不完全。
想着这些,瑞宝儿不觉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殿阁,一进正厅,抬眼就慌了神,赶紧半蹲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